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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上下求索 五 詩劍江南1 文 / 水漫

    五詩劍江南1()

    回到客棧,丘平和武山打了個招呼讓他不要打擾自己,然後閉門思索。丘平平日裡練功就有長思的習慣,思考的時候混元真氣自然流轉,可以說是內外齊修,混元功奧妙天成不懼驚擾,但外界干擾對于思索武學道理來說卻是大忌,往往功虧一潰,不但沒有新的領悟,干擾過大甚至有可能導致境界的倒退。

    萬流歸宗劍法確實非同小可,丘平雖和曾及第打了兩百招也只是領悟了一點符合自己所習劍路的劍意。這萬流歸宗劍法顧名思義有包羅萬象天下劍術盡歸其中的意思。那黃山祖師萬曆,少年時遊歷天下,博聞強記,世上劍術十有**都會使得,後來定居黃山,以大智慧將所學融會貫通,創出了這萬流歸宗劍法,後即以此為本開創了黃山一脈。

    這萬流歸宗劍法以一個融字為要詣,天下劍意盡在其中,本來是沒有劍招的,頗得無招勝有招之大道。豈知那萬曆收授弟子後卻發現無人悟得其中道理,無奈之下只得另創了一套劍法將萬流歸宗的基本要訣融入其中,教於弟子。他卻又另寫了一冊手稿將生平感悟書於其內,盼得後有聰明才智的弟子能傳大道。哪知黃山弟子將手稿高高供起,只是修煉那已落入下乘的萬流歸宗劍法。是已,萬曆本人當年雖然憑著這套劍法打遍天下無有敵手,後世弟子卻只能仗以勉強支撐而已。

    丘平慢慢回憶當時的感覺,混元真氣流轉自然,不一陣已經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那周鏢頭已然交接完畢,回客棧後欲要和丘平說話卻被武山攔在門外。周鏢頭對丘平早已佩服之極,便在大堂要了一壺茶喝著。邊喝邊想,果然虎父無犬子,丘平的劍法他是看不懂的,不過那種肅然淡定有如宗師般的氣質周鏢頭還是能體會到,尤其是一劍敗齊捷斷其佩劍的那種無匹的氣勢更是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交接後,齊健劻拉著自己的手言到此事,神情間後悔不已,直要自己幫忙解釋周旋,回想初到齊府受到的對待,當真有一種揚眉吐氣的痛快感。一壺茶才喝到一半,忽聞丘平房中傳來一陣笑聲,狀極歡悅。

    丘平已然想通了意與招融通的道理,從此以後丘平所會的再不是一套套單獨的劍法,而是流淌在心中與手上無盡的劍意,連帶在衡山數年中領悟的兵法要道也已渾然成招。直到此時,丘平才真正消化融會了自混沌境界以來對劍意的理解。丘平打開房門,見武山和周鏢頭立於門前一臉的莫名其妙,不由得又是一陣大笑。

    周鏢頭牽著丘平來到房中,細說交接之事。原來,齊健劻在南方的一處產業得到了一塊色作七彩的寶石,那寶石璀璨耀眼極是美麗,卻是無人識得。齊健劻得到消息後認為是罕有的寶物,於是命下面的人送到齊府。哪知道走漏了消息,黑道各路都欲劫下此物。齊府在南方的產業原本就沒有什麼高手,走到湖南一帶便即遭劫,損失了泰半人手後便不敢再前行,於是便想出了這五路鏢局壓送的法子。

    李勝賓何許人也!對方的意圖一眼就瞧了個透,他豈願接這窩囊的誘鏢,不過陪托鏢的是江湖上頗熟的朋友,實在不好駁了對方的面子,自己又不願意走這一趟,便把丘平使將出來。一來派出兒子壓送,朋友那裡能說得過去;二來也確實有讓兒子遊歷一番的意思。他卻又怕劫鏢的人太強,傷了局子裡的弟兄,於是便有了出門前的一番叮囑。哪知道一路表現的太過反常,知道消息的便毫不理睬,遇到個真想打劫的,還是年輕時的故人。

    周鏢頭接著說到齊健劻如何要自己幫忙解釋齊府之事,二人相視而笑。

    「周叔,你也是江湖中人,你說錢,真的對一個練武之人那麼重要嗎?那武當方昌宗明明知道齊府諸人在撒謊,卻不肯點破。如果不是我還有些功夫,今天發生的事情當如何結果呢?一個名門大派的弟子行事如此,那世上還有什麼公理可言?」其實李丘平前世所處更是物慾橫流,金錢至上的年代,人們崇拜金錢的情緒已經到了非常誇張的地步,對此丘平早就已經麻木了,也沒有認為有什麼不應該的。只是在丘平心中武林中人,那應當都是高來高去,只有寶刀寶劍或者武功秘籍才能引起他們的興趣。

    「公理!公理這個東西從來就是不存在的!」周鏢頭冷笑,他雖然不是什麼武林高手,卻也是有見識的人。

    「哦,周叔請說說。」沒想到這個年代的人也有這般見識!丘平接著問道。

    登,登,登。「客官,現在是晚飯時間了,可要用些酒飯,本店可以給客官送到房間裡來。」卻是店小二在叫喚。二人於是要了些酒飯,又讓給武山單獨做了一份,那董鏢頭猶自酒醉未醒,二人也不去管他。酒菜送到後,丘平便關了房門兩人邊喝邊聊。

    周鏢頭一邊喝酒一邊冷笑,」賢侄,你道武林中人不愛錢嗎!哪個門派不要收徒弟?哪個門派不要長年修煉?一大攤子人,要吃飯不?要穿衣不?要買兵器不?派中掌門和有地位的要講講排場不?他們長年累月地練武,哪裡又有功夫去賺錢了,這些花銷從哪裡來?像你看到的武當派,那是道教盛地,香火極盛,供俸不斷猶自不足,其他俗家門派包括你所在的五嶽派卻又如何是好?便是有些行走江湖的,卻都自視甚高,這也不願做那也嫌掉身份,卻又哪裡有錢使了!你父親就常年捐助錢物給衡山,只怕還惹的衡山的那些個人小看了吧!保鏢這行在那些高人眼中那是不屑一顧的了。」

    丘平心有慼慼焉地點了點頭!

    周鏢頭又道:「名門正派那是俠義中人,即不能搶也不能偷,如果是有些有錢弟子供奉,那就最好了,既不傷正派的道義,又可顯名門的尊嚴。但若是這弟子有了麻煩,師門自然就是要出頭的了。至於有理無理,那還不是拳頭硬的說了算!」

    二人談性極濃,那周鏢頭本是湖湘頗有才學之人,和李勝賓一樣也是棄文從武,卻沒有李勝賓那般天賦,混得個鏢頭還是李勝賓見其機智沉穩而破例提拔的。這周鏢頭一生見多識廣卻極不如意,年近四十也沒有成家,又不願與江湖粗人交往,便也沒有什麼朋友,整個人非常地壓抑。丘平父子文武全才,倒是其樂意結交的。他見到丘平平易近人,又贊同自己,不由覺得十分投緣,於是將其多年的見聞,心中的鬱悶一股腦兒都倒將出來。

    一頓酒直喝到天色發白,周鏢頭倒盡心中寂寞苦楚,那酒意便也慢慢上來,就靠著桌子睡著了。丘平把周鏢頭扶上床,蓋好被褥,只見那周鏢頭仰躺著面帶微笑,那是從心底裡透出來的輕鬆。

    丘平不由感慨,這個人多麼像以前的自己啊!世上總是有不少這樣的人,他們是驕傲的人!也可能是自卑的人!他們有些才學,卻不出眾;有些天賦卻沒去努力;有大志氣,卻能力不足;人生寂寞,卻找不到同道的好友。他們活的很壓抑,活的很無聊,卻沒有能力去改變。丘平真的能理解周鏢頭,卻幫不了他!一顆同樣驕傲的心,只有自己能駕馭。沒有人能把人生再走一次,唯李丘平得到了這個機會。翹楚依仗坎坷寫,風流全憑讀書多!沒有十分的努力哪裡有精彩的人生!

    丘平見天色已亮便不再睡,只坐下練了一會混元功便即精神奕奕。出門洗漱完畢用過早點,便扯過武山來到客棧的後花園,要將昨天冥思後悟出的一路拳法傳授給他。

    這路拳法是由孫子兵法軍形篇中所云: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變化出來的。本來丘平是想用於劍法之上,領悟了萬流歸宗的融通之道後,反而覺得更加適合用拳法表現出來。丘平久習劍術,對於用拳頭與人過招心中實在有種排斥感,便想到要教給武山。武山天生魁梧力大,練拳正是合適。

    丘平腦子裡儘是拳意,那武山如何能領悟。於是丘平一邊教一邊改,好在武山表面木衲卻是極為聰明之人,一招一式的學得有模有樣。把拳意變為招式何其複雜,丘平初時覺得煞是費勁。後來,武山每練一招竟然會自己做出一個連貫性的動作,這下子便也啟發了丘平,一套完整的武功當然是連貫自然的,以此為起點,拳意成招居然就輕鬆起來,軍形拳意一絲絲的從丘平的心中流將出來化為一招招世上從未出現過的新拳法。

    丘平就這麼楞楞的教,武山也就這樣傻傻的學。於是武學史上最奇妙的事發生了,教拳的人自己渾然不會,全靠腦中那點拳意和學拳人的一點提示創造招式,而學拳的更是懵然不知,還以為這李公子果然武功高強,看這教的拳法怎麼也比父親教的強多了,於是拚命地記住每一招。

    周鏢頭已經起床,找到董鏢頭一起吃過了飯便四處尋找丘平,二人來到後花園,正好看到丘平教到最後一招。

    只聽丘平輕喝:「勝兵若以鎰稱銖,敗兵若以銖稱鎰。稱勝者之戰民也,若決積水於千仞之溪者,形也。」

    那武山的拳打得如疾風驟雨一般。周董二人看到眼花處,武山呼的收拳而立道:「少爺,是不是完了?」丘平哈哈大笑,「是完了,你內力不行,武功底子卻是真的不錯,人也聰明,這一招很是複雜,你居然也能使得有**分像,當真不錯!」

    武山忽然轉身,朝著丘平跪下就磕頭。丘平一呆,忙上前扶住道:「這是幹什麼啊?」武山不肯起身,答道:「我爹說了,只有師父才會教人武功,說如果有人教我武功就要馬上拜師磕頭。」丘平又是一楞,「你爹和我父親是同輩,我豈能收你為徒,那不是亂了輩份麼!再說我是五嶽派弟子,沒有師父允許也是不能收徒的。你我二人年齡相似,互相切磋一點功夫又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先起來吧。」

    那武山偏認死理,不管丘平如何說道就是不肯起身。丘平欲強行拉他卻又怕傷了他。

    周鏢頭來到丘平身邊道:「賢侄,這是什麼拳法,不是衡山的武功吧?莫非是唐門絕學?」

    丘平答道:「什麼絕學!這是我昨天剛想出來的,想著他學著合適便教給他,不想這小子學本事挺聰明的怎麼卻是個腦筋不會轉彎的驢脾氣!前一陣我也教他內功了,又不見他說要拜師!」

    周鏢頭驚訝得差點沒嗆到,「昨天剛想出來的?」在得到丘平的肯定回答後,又對武山道:「你師父教的拳法你都學會了嗎?」

    丘平一噎,周叔怎麼回事,自己怎可能收他做徒弟!

    武山道:「都記住了。」

    「那你再使一遍給你師父和我們看看可好?」要知道武功的創造不是說笑的事,非得有高明的見識,極深的武學造詣才有可能,那都是宗師級的人物了。雖然丘平的武功不錯,但說能自創一套拳法,周鏢頭卻死活不信。

    武山看著丘平,丘平讓他跪得早就很彆扭了,也順勢道:「周叔讓你練你就練一遍吧。」武山於是起身把這套拳法虎虎生風的又使了一遍。丘平暗讚,這小子真是塊練武的好材料,基本上練的不差,而且比開始教的又熟練了些許。

    「好拳法!」待到武山打完,周董二人齊聲讚歎,雖然看不透拳路的精微變化,但這套拳法出自孫子兵法,自有一股威嚴肅殺之氣,二人這點見識還是有的。

    周鏢頭心中又將丘平看高了一層,「我有個主意。」

    「周叔請說。」

    「丘平你既然傳授的不是衡山武功那便少了許多忌諱,我看這孩子心挺誠的,你不如就收了他做記名弟子,待稟明你父親師父後再做區處。那武奎也曾經受你爹傳藝,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你收他兒子做記名弟子也不算亂了輩份。」

    周鏢頭還有句話沒說,心想,就憑你自創拳法這一點,開山立派都可以了,收個徒弟算什麼!

    丘平無奈,只得依周鏢頭收了這個記名弟子。隨後幾人商量回去的事,丘平心中有個打算卻不想說出來,於是對周董二人道:「我想在外面多逛逛,麻煩二位叔叔把武山先帶回我家裡,再和我父母說明一下。」

    周董二人皆想,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二人毫不擔心其安全,有五嶽派和唐門的背景就不是一般人敢動的了,何況這個少年處事成熟老練,武功又強,真當得起深不可測四字。

    丘平送走三人,結過帳後,上街買了些日用品和乾糧便牽著自己的馬向目的地臨安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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