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世間吾與汝 第三十一章婢妒 文 / 鏡中影
第三十一章婢妒
憑什麼?憑什麼她可以獨佔「他」的眼光,獨享「他」的溫柔,獨得「他」的懷抱?
只因為老天爺送了她一張臉麼?沒有這張臉,沒有這張臉……
「王爺夫君,這樣你都親得下去……好臭哦……」
「小妖精……」
軒內男女的柔情蜜意,盡落入一雙因妒恨而灼紅的眸內,更讓一張臉因妒恨而扭曲。
一張臉而已,是不是?若沒了這張臉,看她如何媚惑世人,媚惑「他」?!
「誰在外面?」
窗下人一栗。
「誰……」
「王爺,是奴婢,奴婢把王妃的藥端來了。」
「外面還有人麼?」
窗下人心倏提喉口。
「有啊,這來來往往的,人可多了……」
「藥是誰熬的?」
「是舅爺,還有那個長著一臉大鬍子的怪人……」
「把藥放在几上。」
「怪人說,這安胎藥須盡快喝,才最有效。」
保胎?她、她……這個狐媚子,她竟然……她也敢!
現下,自己要取的,除了那張臉,還有那個賤種罷?
窗下,青青芳草之內,有人怨念重重,如一條竹葉毒蛇……
「王爺,雲陽公主又來了,還是想見王妃。」
「然後呢?」
「奴才說王妃才出了獄,身子虛弱,正在調養,不宜見客。」
「嗯,記住……」
「所有求見王妃的女眷,一概拒之門外,不使之擾到王妃。」
「本王若不在府內時……」
「王妃身旁不會斷人,幾個有功夫底子丫頭始終在近處守著。而且,近來小意侯爺和王妃的母親一直陪伴王妃。」
見主子頷了首,大管家稟成身退。
那妖人兒,若當真能揉進體內,隨時帶著護著親著……
「女婿王爺,這是要去哪裡?」
嗯?傅洌舉眸,有幾分訝異,不覺間,眼前竟是茹芳苑,暮色中,有人正從裡內娉娉婷婷地步出……
蘇遠芳單手支頤,美目內探窺意味極濃,藉著燭火,把對桌踞坐的女婿王爺細細端量。
「遠芳……」雪魔女的夫婿雲入岳,在旁發出一聲閨怨十足地淺喚。縱知這人是妻子的女婿,但讓妻子如此專注的盯著,他仍是不滿吶……
「這一生,要說我有最愛的人……」
旁邊,雲莊主當即支起耳朵……
「那便是墨兒。」
雲莊主蒙面沮喪去……
蘇遠芳黛眉掀挑:「但墨兒已經長大,也已將為人母,不再需我照顧。所以,我為她做了一件事後,今後的所有事,都將由她自己處理。而這件事,與你有關。」
「碧月橙?」
這傢伙,腦子好用呢。「從此,碧月橙會是我的貼身奴婢。」
我娘的貼身奴婢,一般有兩種用途,一是用來信任,二是用來試藥。前者,多是她收養的孤兒;後者,多是江湖上的奸惡。後者初時受制於她,眼神內尚有強烈恨意,及至後來,聽見娘的聲音,便會魂不附體。眼神中,除了恐懼仍是恐懼,了不起,是深深深深的恐懼……我極想知道娘是如何馴化他們,但娘竟說「小孩子莫學壞邊邊呆著去」,哼,我還不知,她是生怕我偷了她的道行,將「雪魔女」的名號替而代之……
有一次,談及母親,墨兒曾如是道。
早在到江南時,種種跡像已知,出賣碧門者,非碧月橙莫屬。是以,碧門刑律堂已對其下了刑罰追緝令,但不知與落在雪魔女手中相比,哪個更顯幸運?
「我不會囑你好好待我墨兒,因我知道,我的墨兒不會委屈自己。」蘇遠芳勾茗淺飲,悠然道。
是啊,那妖人兒,連孕吐也要他一併分享呢……
「本來,衝著你對我茹兒的無情,我該把墨兒帶走的。」言訖,亦沒有忽略對面人因此話生出的戾意。呵,這傢伙,有些意思哦……
「墨兒那個小東西,除了第一次的好奇,每遭回雲伯侯府,都是因為手頭拮据。茹兒一向很疼墨兒,每回墨兒去了,兩人都是同床抵足而眠,而後翌日,墨兒將包括姐姐首飾在內的侯府珠寶古董滾捲乾淨溜之大吉……」
這妖人兒,這妖人兒……傅洌唇邊,笑意淺顯。
「但傻茹兒,就是任她予求予取,下一次墨兒再去,她會將自己新添的首飾放在明處,便她拿取……茹兒的去世,墨兒比我還要難過,也因這難過,你才有機會見她。」蘇遠芳吁歎,「墨兒並不是外人看得那等順暢,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墨兒身上的宿疾,與我的疏忽不無關係。而墨墨,只是習慣將所有令她沮喪的事當成笑談處理。那小東西,看起來頑劣不羈,實則小女兒氣十足,愛漂亮,愛乾淨,愛撒嬌,愛挑嘴……不過,這些,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見得。」
的確不是每人都能見得,至少兩人成親的半年內,他觸不得她心,獲不得她意,僅能望她來去如風……
「茹兒和墨兒都是我的女兒,你負了茹兒,又愛了墨兒,你這個女婿,不能說讓我極滿意。但若你愛上茹兒,便不可能有我墨兒,人生呢,真是有趣。」
蘇遠芳明眸直剌剌釘著女婿王爺的臉,「你須記住,不管你將來會在哪個位子,做怎樣的事,墨兒她,只能是你唯一的妻。」
傅洌並未就此做任何回應。有些心情,他自己了悟即可。
而蘇遠芳,也無意要他指天舉地詛誓起盟:話語,遠不及行動重要。
「啊呀呀——」肆意一聲怪叫,又去換衣。「臭妖魚,讓你懷孕的又非本少爺,你吐我一身作甚!」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要你提前領會為人母者的大公無私,有何不好?諶墨在雲喬侍候下以茶漱口,雖面略蒼白,卻笑意燦爛。
「王妃,酸梅沒有了,奴婢再去取些過來。」雲喬乖聲道。王妃好好喔,老夫人、王爺、小意侯爺……都吐得遍了,也沒有找上自個,這樣的主子,好好喔……
「我要喝酸梅湯,冰鎮過的。」主子發話。
「是,地窖裡裡的冰是現成的,奴才這就給您去弄。」
吐波才過,心頭暫獲舒適,又有乖巧丫頭貼心侍候,軟椅上,諶墨受用地閉眸,與肚裡的小東西做短暫友好相處……
沓、沓、沓……輕淺的足音近來。
諶墨啟目,「……你是?」
來者目內波流一閃,旋即覆睫垂順道,「奴婢給王妃送安胎藥來。」
諶墨眉梢兒挑動:「放在那邊罷。」
「大夫說,這藥您須趁熱喝,才最有效。」
「你是翠兒?」
丫鬟肩頭一縮。
諶墨半坐起身,「來,把藥放在這几上,咱們好好聊聊。」
捏在托盤上的指緊了幾緊,動了幾動,終將藥放下,翠兒恭身椅旁,「請王妃您吩咐。」
「你可知道你們王妃去了何處?」
「王妃,翠兒本就是孝親王府的奴婢,您才是奴婢的主子,廣怡王妃她……」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們相處了恁久,總有些主僕情份在罷?」
「奴婢不知廣怡王妃去了哪裡。」
「不知就不知,本王妃也是順口一問。」諶墨凝著這張在丫鬟中算得上秀麗出色的臉,「你是何時進孝親王府的?」
「五年前。」
那麼久了麼?「那時,你該仍是個娃兒罷?」
「奴婢那時十二歲,被人販子拉到街頭,偽成賣身葬父的模樣賺錢,是王爺經過,讓顧管家救下了奴婢。」
「你很感激你們家王爺?」
「若沒有王爺,奴婢此時怕已身陷青樓煙花地。」
「後來為何又去了廣怡王府?」
「王爺讓顧管家挑選機靈的下人派去侍候廣怡王妃,奴婢便去了。」
「不會因此捨不得王爺麼?」
「當然捨不得,但是王爺的命令,奴婢……」翠兒驀然仰面,正迎見軟椅上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你——」
「我果然沒有猜錯。」諶墨揚眉,「那天在王府門前,及今天你的才一進門,你看我時的眼神便不對……若你只是為了你家主子報不平,該是恨,不該是妒……你,愛上了王爺?」
霎那間,所有恭順卑微陡褪去,翠兒雙目淬毒,兩頰痙曲,「你、你這個狐媚子!我殺了你!」袖內藏好的匕首翻出腕來,高舉著就向諶墨刺來,卻來下刺之際,就選臉還是選腹有了瞬間猶豫,被諶墨一腳踢出,撞翻一張籐椅。
翠兒爬起又撲,嘴裡淒厲尖罵:「狐狸精,你這個迷惑王爺的狐狸精!我殺了你,我要刮花你這張臉,看你還拿什麼迷惑王爺!這世上,沒有女人配得上他,沒有!我要剖出你肚裡的賤種,你這樣的狐媚子,不配孕育王爺的尊貴骨血!」
聽到最後一句,諶墨雪顏一沉,勾起幾上那碗她送至的「安胎藥」,兜頭給她潑下!
「呀啊啊呀——」翠兒掩面痛呼,在地上翻滾不止。
「王妃!」
「王妃!」幾條健碩影子,由窗由門躍進。兩人身擋她前,兩人抄起地上的翠兒……
諶墨急喝:「別碰她的臉,其上有劇毒!」
劇毒?護主的丫頭們齊齊一震,跪落一地:「奴婢們失了提防,奴婢們該死!」
「該死的不是你們。而她,已經自食其果了。」諶墨揮手,「拉去給江南怪醫,看看能不能讓她走得舒服些。」
小東西哦,別怕哦,只要你緊緊賴定了娘,娘會保護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