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玄幻魔法 > 帝王妻

第四卷 世間吾與汝 第十二章皇后怨 文 / 鏡中影

    第十二章皇后怨

    皇后回身,慈藹一笑。

    「墨兒必也奇怪,這後宮不得干政是祖宗的規矩,本宮怎麼能問出這話來?本宮向來沒個貼心人,和你這孩子說話,本宮最放心,這會兒也只當咱們娘兒倆的閒聊,權當消遣了,墨兒不必忐忑。」

    這消遣她豈消受得起?「兒臣跟母親在一起,也只把性子慣得野了,又能練出什麼眼界來呢。尤其這朝堂,墨兒只知金碧輝煌,好看得不得了,其它的,可是一概都不懂的。」

    「金碧輝煌麼?」皇后淺微搖首,唇抿苦笑,「的確是,這一磚一瓦都是老祖宗們的血汗砌成,怎不金碧輝煌呢?可是,老祖宗打下江山以來,也過了百多年,能否安穩走下去,持續這輝煌,要看兒孫們是否懂得珍惜,但現在……」

    文定後又歎息了,眉眼間爬上滿滿憂色。

    諶墨願意相信,皇后此時的憂,必然是有幾分果真為了江山社稷。帝之後,不僅是後宮之主,尚是一國之母,心胸眼界自不同於尋常嬪妃姬妾。

    「皇家子孫繁盛,龍脈傳承本是好事,但兄弟們多了,這心也便多了。如果不能朝一股子用力,這金碧輝煌的江山說不得就會支離崩析呢,墨兒。」

    彤筆閣書房。

    「阿霽,適才眾人議事,以你這個心細如髮的旁觀者看去,有心為朝廷辦些實事的,是哪些位皇子?」

    執筆疾書中的諶霽抬首恭答:「各位皇子都是天家血脈,所言所行必然皆為天朝利益考慮。」

    太子凝視這張風吹不動的冰色俊顏,沉聲道:「阿霽,本王是真心將你當成自家人來的。本王坐在這個位子上,要聽恭維場面的話,還不容易麼?但本王問你,是想聽你的肺腑建言。」

    「臣……」

    「稟太子,附馬項漠在殿外侯傳。」

    傅涵端坐如儀,「宣罷。」

    諶霽起身,「臣告退。」

    「阿霽坐下。」太子按指,「你既是本王的侍讀,本王又何曾防你來著?」

    諶霽躬身:「臣不是為此,臣是……內急。」

    縱這樣尷尬的字眼由小霽侯爺唇內掀出,一張俊臉仍是寒冰如故。太子總不好教人就地解決,「速去速回。「

    諶霽諾聲,至殿門時,與進門的項漠頷首作應,擦身而過。

    繁華深處八角亭,垂幔阻擋住亭外漫天楊花柳絮,喁喁低話仍在。常人想法,若欲密語,必得找內宮深室,但不曾想,隔牆耳防不勝防。在此敘話,四面層層垂紗勾出一方世界,亭外風景亭內人一覽無餘,亭內風光亭外人卻難窺一二。主動在我,操之亦在我,寶地。

    「皇上病在榻上,竟不要本宮在旁侍候,你道為何?」

    ……?

    「當年的碧妃事過後,太后提議將三個皇子接回京城,皇上原是有猶豫的,徵詢本宮之意。本宮想著龍種流落在外,三個孩子委實可憐,便也力請皇上接他們回來。此下,皇上想是怨我了……皇上將炎妃叫去陪駕,實則是向本宮施壓。那炎妃是四皇子的母親,也是將二皇子養大成人的人。炎妃的父親嚴太師乃三朝元老,與本宮父親不和已久。現嚴太師之子已升任右相,本宮的娘家弟弟在戶部侍郎位子上坐了五年。本宮倒無意讓自家兄弟高居顯位,外戚總是要避嫌的好,只是皇上的心意,令本宮生寒啊……」

    「皇上讓太子監國,不足以說明皇上對太子的倚重麼?」

    皇后苦笑:「太子已是太子,不讓他監國,又讓誰監國呢?」

    諶墨端茶就口。

    皇后鳳顏凝重,語聲低沉。「二皇子因有嚴太師及左右兩相的支撐,在朝上向來就對太子有失恭敬,涵兒那孩子敦厚,也不計較,但看在朝臣眼裡,或就以為涵兒有欠王者之風了。」

    「皇后其實是擔心皇上對炎妃娘娘的有意傾斜,會在眾皇子及群臣心中滋生出不當的暗示罷?」助長了二皇子之焰,使其心生翼望?

    文定後握她手搖了幾搖,不勝感慨:「還好有你這個聰明剔透的人兒解語解意,正是如此呢。本宮只怕皇上的一時意氣,引發來朝堂震盪,這對祖宗的江山,對天朝的未來,都是隱憂啊。」

    皇后的擔憂的確不無道理。

    但……

    皇上親近炎妃,當真如其所想,出自一時意氣?

    一個天子,高居其位,本就是權謀大家,一舉睫一撩瞼,怕都是深思之果,怎會奢侈到以「意氣」用事?

    「墨兒,本宮和你說這一席話,你不必壓在心頭,本宮只是一個人悶得委實心沉,找個貼己的人說說話而已……」

    「皇后,皇上是否下了明旨或是口諭,嚴令不准您到寢宮探望龍體呢?」

    「……並沒有,只是下旨喚了炎妃伴駕……」

    「您是一國之後,是一帝之妻,就算皇上不准您以皇后之儀前去,您也可以妻子的身份探望丈夫。」

    「以妻子的身份?」文定後眼前一亮,鳳顏染上喜色。

    「以兒臣之見,皇上對皇后向來敬重,沒有明令勒您不去,您去了便不會當著嬪妃明斥,何況,哪有病中的人,不希望得到親人關懷的呢?」

    「墨兒,您真是可人兒,這席話,說到了本宮的心坎。」皇后肅矜神色上,喜意顯見,老調重彈,「以後,你更要多進宮陪陪本宮才是呢。」

    「項將軍,你現任京城守衛,可是聽命於五皇弟?」

    「是。廣仁王主管兵部,又是三衛總都統,臣的確聽命五皇子。」

    傅涵起身離座,步階而下。

    項漠得見,自也長起身形。

    傅涵矮了項漠半頭,仰眸與其四目相對:「項將軍,本王有一問,請直說。」

    「請太子明示。」

    「你不須看在五皇子乃本王的王弟面上,直管告訴本王,若五皇弟不是皇子,他可堪其職?」

    不須多做思忖,項漠道:「五皇子為將為帥,均堪其職。太子想必也清楚,五皇在任以後,京城治安防衛空前良好。若非如此,天遣會上一回布排多年的突襲又怎落得那般慘敗?」

    傅涵和藹面相上掠過深思。「但時至今日,天遣會首領仍在逃,不是麼?」

    「天遣會出自玉蘭門,玉蘭門出自聖火教,聖火教的前身又是白堂會……如此種種,追溯上去,百年不絕。這百年內,且不管如何覆滅,真正落網的總首領有幾人呢?除叛平逆,本就是任重道遠之事,操之不能過急。而五皇子能使天遣會在京城遭受重創即銷聲匿跡而去,足以令人稱服。」

    「很好。」太子一笑,「項將軍,項附馬,本王沒有看錯人,你的確是個磊落君子。」

    前些時日,曾聞二皇子與項漠來往甚密,過後又無消息。想來是二皇弟自這位君子身上,難得其欲得,便索性遠之了。但二皇弟不免棄得過促,君子或不如無所不用其極輩好用易用,但托得起信任,負得起大任。但凡不與其秉持堅守的忠正之道相悖,善馭之下,必是擎天之力。

    「項將軍,今後這京城治安,就靠你多多協助五皇弟了。」

    「微臣份內之事,自當恪守。」

    真君子的擎天之力,需長時維繫才得發揮。而眼下亟待打開另番局面的瑣事,想是需另擇他人了。如此想想,二皇弟的棄之也便情有可原,他哪是個耐得住的人呢。

    「冰娃娃?」諶墨瞥見抄廊下盤旋人影,拍其右肩,又自左方冒出臉兒,「冰娃娃,想我不曾?」

    諶霽冷冷眄她,抬手拂了落在她鬢上的絮花,「不曾。」

    「真可愛,就知道你定然是想極了我。」諶墨拇食兩指掐住自家小弟的好面皮,扯扯扭扭,「我家小弟怎越看越可口了呢?」

    諶霽眉未動眸未眨:「宮廷內,請親王妃注意言行。」

    唉單是因為不能放開手腳將自家小弟逗得暴吼跳躥,她就注定無法喜歡這宮廷大苑。「謝小侯爺提醒。」施個萬福,「本王妃要出宮了,小侯爺要與本王妃同路麼?」

    「在下尚有公職在身,恕在下無此榮幸。」

    「小侯爺客氣。」

    諶霽挑挑眉,正想反唇譏她幾語,目驀睇她身後,恭首:「見過公主殿下。」

    諶墨以親王妃的速度慢轉纖軀,「公主,好巧呢。」

    雲陽嫣然一笑,「要說巧,是咱們的孝心巧了,三嫂必是從母后的宮裡出來罷?我也是才見過母后。」美目將並肩偕立的姐弟細細打量,「三嫂,您與小侯爺站在一起,教人不得不感歎上蒼造物的神奇,誰說三嫂的容貌是當世無雙呢?」

    哦……。公主的話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她與冰娃娃委實站得近了。諶墨纖足向旁側邁出半步,避嫌呢。

    但這半步,親王妃忽略了宮裙的綿長,足尖纏上裙角,躓足欲跌。

    諶霽出臂扶她立正,道:「這借力施力的步法,你不一定要邁,只要你很好,什麼也可不做。」

    嗯?諶墨詫瞄小弟冰臉。

    「臣告退。」諶霽一手在胸禮畢,旋身而去。

    小弟在說……諶墨笑吟吟給冰月皓空的背影投了一睇,這小弟,真是彆扭得可愛。

    「三嫂在宮裡還有待辦的事麼?」

    公主也有趣,在宮裡,她除了探望皇后,還能有何事?「公主還有事待辦?」

    「沒有了。附馬還在太子那邊議事,我便不等他了。」公主的笑幸福而滿足,欣然提議,「一起出宮罷。」

    諶墨笑應,因有適才的教訓,步子邁得小心起來。

    這借力施力的步法,你不一定要邁……

    跌個半跤也能使他一語雙關,可愛的小弟……借力施力???

    她倏然明白,皇上親炎妃遠皇后的「意氣」,緣自何由了——

    借力施力嘛。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