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兩心可相知(下) 第二十二章心疼 文 / 鏡中影
第二十二章心疼
陪他?如何個陪?這男人自吃進頭一口開始,就像一隻歷盡千途才嘗到蜜糖的蟻,恨不能將她骨頭給啃完才行,她陪在此,夜夜應付這只巨蟻,豈不是自尋死路,才不要!
「我才不要……」眼見男人瞳色又變,忙極沒有志氣地識趣改口,「我才不要讓恕兒在你府內和那位心計美婢周旋。」在床上時,莫惹這個男人,她以近在不遠處的教訓告訴自己。不過,哼哼,待她把力氣養足,看怎麼吃回來……
「你一人回去?……那個姓耶的是怎麼回事?」
嘻,還是忍不住問了不是?諶墨將笑忍回,「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這兩字,並能使男人的醋心得歇,「什麼樣的朋友?哪有如此粘人的朋友?」
「他性子與我很投……呀,你……」
「很『投』?嗯?」咬住她唇,「和我不『投『麼?不『投』麼?」
「……這個,此投非彼投,是不是?」摸摸他的頭,順順他的發,「他是朋友,你是……夫君,對,夫君。」
嗯。男人似乎對這兩字還算順耳,齒稍鬆,眉稍展,但瞬時,又目光一狠,「我沒有老六可愛?嗯?他哪裡比我可愛?嗯?」
他哪裡都比你可愛!這話,仍是沒志氣地嚷在喉裡,「這個……夫君,你的風度不是能用『可愛』形容的,呀,你的手,不行啦……」這人這人,怎能如此邪惡?
「我是裝優雅?嗯?這樣來形容?嗯?」
諶墨真想仰天長吼,當時,就該讓冰娃娃帶走自己,這個男人,怎會如此無賴?說他裝優雅,難道是冤枉了?「……住手啦……好,好,你不是裝優雅……老六那小孩子如何比得過你,沒得比嘛……」
比不過?沒得比?男人滿意了,「墨兒的眼光果然沒讓我失望,睡罷,我去看你的湯怎還沒到……」
這個裝優雅的臭男人!「你都如此了,我還如何睡得下去?」
「為何?」男人挑眉。
諶墨切齒:「給我做完!」
給我做完!這話,又使到門看察看動靜的小婢受驚,惶惶奔逃,撞上在百步外徘徊的小花匠。
「蘭兒姐姐,您為何這樣著忙?可是,聽見了啥?」
「我……我聽聽……見諶公子說……」
「說啥?說啥?」呼啦間,湊來幾隻耳朵。
蘭兒吸大口氣,如壯士斷腕地:「給我做完!」
啊?眾役面面相覷,不一時,有人歡喜有人愁。
「哈哈,我贏了,諶公子說這話,定然是在上面,不然哪來這底氣!」
「呀呀,輸了輸了,大當家怎這樣不給碧門爭氣?」
遠遠,傅澈背手圍觀眾僕婢的無拘談笑,感慨:當初大表哥將碧門交給三哥,是看準了能將在他看來已腐爛的碧門煥發新機的人,非三哥莫屬罷?
「三嫂。」
敞軒內的諶墨回首懶瞥一後,又癱在那案上,面對藍天白雲,羨慕那只精力四透的鳥兒。
傅澈忍笑,「三嫂,看你的面色,不像有病的樣子,怎還吃補身的湯藥作甚?」
「小六子。」
「在,三嫂。」
「你如果不想讓你的天香樓屍骨不存,就給我乖乖閉嘴。」
「喔。」傅澈摸摸鼻子,眼望四圍,確定無人後,「三嫂。」
「你……噫?」諶墨聽他聲轉重,投過眸,見他沉黑目色,「有話說?」
傅澈俊臉首現正肅之色:「小弟知道那天太秀園的事。」
諶墨黛眉微微一掀。
「自從三哥帶你參加過那場家宴後,我即遵從三哥的吩咐,暗中伏了人保護三嫂。雖然因三嫂的輕功太好,他們時不時也會跟丟,但巧不巧,還是救了三嫂一次。」
「牡丹園?」
傅澈頷首:「而太秀園,他們中輕功最好的一人跟上了三嫂,亦睹見……他那時愴惶回來報我,你可知在當時,我恨極了三嫂。」
「可想而知。」
「三哥為我和五哥,忍盡一切不可忍。母妃死後,我們連夜離京,雖太后、皇后都派了侍衛保護,三哥仍為我們負了傷,在當時,除了碧門已無退路。但碧門裡,外公因其愛妾猝死性情大變,避不接納已為碧門褫藉之人的後人。緊闔的碧門前,三哥命兩侍衛帶我和五哥到客棧暫居,他自己就在此跪了三天三夜。彼時我最年幼,鎮日哭著要母妃的疼愛,要宮裡未帶出的玩具,嫌客棧的床上床不夠軟,被不夠香。所以由小到大,五哥一直喜歡罵我『笨蛋』……」甩甩頭,甩去湧到眼眶的濕意,「三哥將受的傷推到天遣會頭上,並要我四處尋你。那時我便知三哥愛三嫂至深,也便決定,只要三哥還愛你,我不會計較你的傷害。但是……」
語頓下,「三嫂,你答應我,不要再傷三哥,好麼?」
那個過往,諶墨自到碧門,已聽了不是一次,但每多聽一次,心即會揪緊一分,呼吸吐納,都怕觸了那線,扯了痛來。
「三嫂,你答應我,可好?」
「答應你什麼?」有人沉著聲,黑著目,踏進敞軒來,推開在他看來離妖人兒過近的身軀。
傅澈翻翻白眼,「碧大當家,您就這樣信不過在下的人品?」
碧笙一管挺鼻哼出一個冷冷氣音,他當然信得過他。但信不過這妖人兒不經意流轉出去的魅惑,那是足以使任何男人迷亂的顏色。「墨兒,有才從園子裡摘來的新鮮果子,吃不吃?」
「吃吃吃,我要吃!」有人舉手奮呼。
「在哪裡?」諶墨瞥他身後,也沒丫環隨行嘛。
「在無笙樓。」
「不吃了。」碧門忒大,從這片客居區到大當家的無笙樓,遠了些。
「她不吃我吃我吃我吃我吃!」有人躥跳如是。
「為什麼不吃?胃疾又犯了?」
「好遠呶。」
碧笙扯唇一笑,逕自將她癱在案上的嬌軀抄抱起,「不遠,以後無笙樓是你在碧門的居處,哪會遠呢。」
「我也去我也去我也去!哇嗚——」虧得自己眼疾手快,躲了這一踹。「……碧大當家,我是碧門的客人,要吃你們的新鮮果子啦!」嗚嗚嗚,重色輕弟,吃不到……「諶公子,你還沒有答應在下!」
諶墨在男人肩上偏轉螓首,嫣然一笑:「我答應你,我會心疼他。」
「真的?哈哈,多謝多謝,哈哈!」
傅澈歡天喜地,那廂有人恚聲吼起:「你會心疼誰?」
「要你管!」下頜一揚,惡狠狠,氣凜凜。
「不要我管?」男人長眸低瞇,「不要我管?」
危險氣息撲近,諶墨臉色丕變:「不行啦,你不能每一回都用這招,不吃了,我不要吃果子,放我下來!小人!小人!」
悔之,晚矣。
七皇子傅湛在碧門客廳望見傅澈在座,並不驚訝,畢竟已曾在街上遭逢。但他在,自己接下的話,許不能說得肆無忌憚就是。
「什麼?」饒是給自己提了醒,加了警,傅湛忍了幾忍,還是忍無可忍了。「你們碧門大當家的架子比天皇老子還大不成?本王枯坐了一個時辰,就你們這幾隻麻雀來應付本王,怎麼著?以為本王好脾氣來著?」
傅澈驀然明白,何以太子會派這個最衝動最沒腦子的老七過來。正是要用他的蠢魯莽狠,來測試碧門的底限。
「七弟,這裡沒人以為你是好脾氣,安生吃飯,別丟了天家的體面。」
「六皇兄!」
七皇子活至今,生平有一怕一敬一畏。
一怕為父皇,主管生死,不怕不行。
一敬為太子,一母所生,自幼親近。
一畏為五皇子。只因當年取笑了不近女色的三哥一句「在床上硬不起來」的話,第二日張眼,四肢大張、一絲不掛被縛在陌生之所,身前,是三四十之眾的裸身女子,足足三天天夜,輪番上陣,一刻未停……第四天門方大開,被魔鬼般的傅津提回了府,自此半年不舉……
是以,凡有五皇子處,七皇子向來少言寡聲,若有太子在時,或還能自在膽大一些。連帶,對三、六兩位兄長,也添了畏懼。
但現在,五皇子不在,他還忍他作甚?
「六皇兄,什麼叫天家體面?您在外行酒狂放,那叫天家體面麼?咱們都被人晾在這裡有一個時辰,那個叫什麼碧大當家的連個影兒也沒見,他是您家親戚您忍得,本王憑什麼忍得?」
傅澈將一口筍絲遞進口內細嚼慢咽,悠然問:「你不忍得,又想如何?」
「我……」傅湛舉拳搗在膳桌上,一干湯湯水水即撒潑一地,也污了七皇子華貴的袍面,「本王要制碧門大當家一個不敬之罪!」
「你要如何制?容我提醒你,要是想動用本地的地方官的話,怕是他們很難如七皇子所願。」六皇子又夾了匙銀芽拌魚,說話進膳兩不誤,「且不說地方官有沒有這個膽子動碧門,單是因這江南幾省的官吏都是五哥的人,他們也可以拿你的命令當……」放屁!「不如,您遞折子到京裡,請太子大哥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