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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卿心難求 第十四章 大典 文 / 鏡中影

    第十四章大典

    「五哥,今年貴府內的梅花開得不壞喲,只不過開在你的廣仁王府,真是暴殄天物呢。」

    「老六。」

    「嗯?」意外於五哥未反唇相譏,以語氣中透出的罕見鄭重,傅澈收回放在道畔白梅上的貪戀眸光,卻見他瞳沉如水。「五哥,怎麼了?」輕佻邪謔的五皇子會有這號表情,比見到日陽西出還要令人震撼喔。

    傅津定定望他,足足有半炷香燃過的工夫,追索探究的視線內,方減了幾分凌厲,「你的確有喜歡的人了是不是?」

    傅澈眼神微移他處,「你今天怎麼了,難不成一定要撮成我與杜家千金的婚事不可?咱們有必要非得巴結杜昌晉那股勢麼?」

    「老六,你很明白我在說什麼。」

    「你——」傅澈陡然火了,攢眉道,「你們是怎麼回事?懷疑我麼?你莫以為我沒有聽得出適才三哥對我的質問,我知道我極不應該喜歡她,但喜歡她,並不代表我會掠奪,會覬覦,會因此對三哥有任何不軌意圖。只是喜歡,可以麼?」

    傅津頷首,「若只是喜歡,可以。」

    「我……」傅澈粉白面皮些微赧紅,訥訥道,「三哥,我知道,哪怕只是喜歡,也不應該,唉,我……你怎看出來的?三哥又怎看出來的?」

    傅津挑眉冷呿,「你今日在三哥府第前,對著她說話時的語氣神態,但凡有心者,誰都不會漏察。至於三哥,對他心愛的女人,心思總較常人多幾分敏察,何況,無端的飛醋他也會吃。」

    「心愛的女人?」傅澈驚呼。

    「很意外麼?」

    「可他不是……」憶及三哥事關諶墨種種,的確,除非愛上,否則怎會動用恁多心思進去?而自己,不也早在家宴時三哥要求自己提供保護給她的那刻,感覺得出三哥對她的不同麼?「碧月橙呢?」

    「依然保罷。」沒有她,三哥或已不存,為這份恩,傅津亦會保她依然錦衣玉食。「而你,今後要記得收斂。」

    傅澈苦笑一歎:「放心,『她』永遠是三嫂。」永遠。

    一年盡,皇家各式慶典頻至祭禮紛至沓來,初一祭天,初三祭祖,初五祭聖,初九祭地……每至此時,皇家男子須備齊應場的各式禮服袍裝,隨時待命轉徙各地祭壇。皇家的女眷則相對舒適,除卻祭祖大典,所有正妃須陪同蒞場外,其他時光盡可依舊賞花赴宴,清閒度日。

    親王妃祭祖典服,為黑色滾以紅邊的廣袖寬袍,袍面以金銀雙繡繡成山河地理;腰際盤系朱紅革帶,中以玉石作綴;頭梳百花宮髻,配壓口銜紅玉的孔雀金飾;足蹬金絲船履,上鑲珍珠灼目。莊重之餘,又不忘體現皇家氣派。

    雲喬、昭夕兩個丫頭對各式宮髻都不陌生,但百花髻工序繁雜,饒是兩個丫頭都上了陣,也是費盡周折。好在諶墨發長如緞,不必額外盤結假髮,一個時辰過後,終是告結。

    「王妃,為什麼是孔雀,不是鳳凰呢?」雲喬先在諶墨髮際插了兩隻紅玉金釵,再萬般小心托起孔雀金飾,別入雲發,而後,對著鏡內王妃的絕代容顏,好奇問道。

    仰頰配合昭夕為面上薄施脂粉,諶墨笑答:「傻丫頭,鳳凰是神鳥,孔雀是凡鳥,鳳冠只有皇后才有資格佩戴。明白麼?」

    「王妃,您先莫開口。」昭夕輕輕淺淺,在主子朱唇上將胭脂暈得均勻細緻,又將梅形花鈿貼上主子遠山含翠的眉心,退一步端量,抽息道,「王妃,您好美,美得不似真人,美得讓女子連嫉妒都覺得……」徒勞。

    素常所見的王妃,縱然是女裝,亦多選淡雅清麗裝扮。今日盛裝淺妝下的王妃,美艷不可方物,把暖閣內盛放的堂前牡丹給羞慚逼愧不說,畫上的瑤池仙子也怕不及這傾城國色,美喔。

    「王妃,顧管家來問,是否可以出發了?」門外,傳來小婢垂喚。

    「可以了麼?」諶墨俏皮詰取兩個丫頭,換來一陣脆聲嬌笑。

    「走罷,王妃,該是王爺等急了,奴婢扶您。」

    扶?諶墨黛眉輕佻,才要拒絕,待要自己立起時,方知這舉身的行頭,竟是恁般沉重,真個是侍兒扶起嬌無力了呢,但不知那些嬌弱的閨閣千金又是如何承受的?

    「王爺,王妃來了。」顧全僅投去一睇,當即將腦袋垂到胸前,不敢再有須臾窺視。

    玉冠束髮、錦紋繡袍的傅洌回身,陡然呆住。

    「王爺,你確定一定要穿這鞋麼?好重呶,每邁一步都像是用全身氣力才行。」諶墨只顧低首抱怨,未察男人眸內躥起的慾念,只感熱息撲面,纖薄嬌軀陷入一雙長臂的束囿。

    「你……你怎麼能如此?你這只妖精!」他在她耳邊悶嘶。能將沉悶呆板的祭祖禮服穿得如此美且魅的,只有這個懷中人兒了罷?赫覺,於他來講,這人兒才是世上最強烈的春藥,教人恨不能將她吞進腹中,揉進骨內,融在血裡。

    「你……你做什麼……呀!」這男人,竟當著下人的面,吃了她的耳!不得不提醒:「……王爺,大典何時開始?」

    顧管家眼觀鼻,鼻觀口,答道:「稟王爺王妃,大典巳時開始,現辰時將至,太廟距此約須行半個時辰不止。」

    傅洌在她耳上恨恨留下一嚙,才沉聲道:「為王妃取帷帽來。」

    「帷帽?」兩個嬌羞的丫頭懵然復念。

    「對,帷帽!」這等的絕世姿容,他只想一人獨覽。

    於諶墨,這祭禮,可謂是枯燥的極致。

    天熙帝、文定後並行於前,太子、太子妃伉儷緊隨在後,其後皇子皇妃按封階、長幼排下。華裳招展,肅穆滿然,沿漢白玉階扶步而上。祭壇前,在祭祀法師口引下,先是繁複的叩禮,山呼祖宗先靈來歸造訪,一睹後世子孫榮景。隨之,冗長祭文啟始,天黃貴胄、鳳子龍孫點膝黃毯,跪叩靜聆。

    「……威威天昱,四海昇平,堂堂天朝,八方來躬。追念先祖,報本情殷。緬懷祖德,既厚且深。逢茲盛世,舊典宜遵。謹具牲醴,佐以粢盛……」

    諶墨昨晚晏歸,今兒個又被丫頭早早喚起備妝,祭師的抑揚唱念,無疑最具催眠效用,神思飄飄,昏昏欲睡。

    傅洌眼角餘光瞥見身畔人兒帷帽屢與地磕逢,暗笑中,手掌借兩人的寬大袍袖之掩,握上她皓腕。

    冬末季節,傅洌體溫又較常人低寒,腕上的冰冷激得諶墨一凜,斜眸狠瞪,雖有薄紗相隔,嗔氣仍然遞達了出去。而始作俑者非但不知收斂,那攀上玉臂內側嫩膚的修長指節,撥弄更形放肆。

    這……諶墨咬牙切齒:這個不知敬祖、趁人之危的小人!

    祭祖大典之後,是皇家家宴。太子妃重孕在身,皇后命人在月華宮備了軟榻,供其小憩。諶墨陪著武業說過幾句閒話,待她睡去後,閒步踱出,沿著宮廊,欣賞兩遭風景。究是皇家,哪怕是深冬時節,萬古凋枯時,也不乏花香草綠,怡人風光。嗯……如果身上拖得不是這一襲深重禮袍,情形將會更好。

    為緩酸軟的雙足,諶墨才在的一處小亭坐下,即聽得有環珮叮噹,履音輕巧,漸近了。

    「三皇嫂。」雲陽公主進了小亭,「郁錦園有自外城請來的戲班表演,你不喜歡?」

    諶墨回之淺笑,「公主也不喜歡?」

    「是啊,太吵了。」雲陽公主螓首微點,垂到鬢唇的翠羽盍葉隨之輕搖,不盡婉轉纖麗。「銀陽殿前的場子上有人賽馬,咱們去看看好不好?」

    若是惡霸小侯爺,當然會說「不好」,因她時下腳酸腿軟,半步也不想動了。但若是孝親王妃,對這慇勤相邀,就須得體應允,笑語作陪。

    「好啊,還請公主帶路,諶墨對這宮內的路徑仍是有陌生呢。」

    「從這裡過去還有一段路,我們還是坐轎罷。」雲陽公主點手喚宮婢準備。不一時,兩頂雙抬小轎腳下待命。

    在因小轎啟抬陡高了眼界時,諶墨暗歎:唉,看來自己尚不諳這皇家享受之道,究是「新人」吶。

    有了代步的器具,入眼來的眼色更覺心曠神怡起來,奇花異草尚未賞到盡興,已聽宮婢恭聲:「兩位主子,銀陽殿到了。」

    銀陽殿,接見外使專用殿宇,頂層以八角流簷開出四面環水的敞閣,取「四海昇平、八方來朝」之意。殿前廣場,亦是為配合各外域慣常共有的諸如篝火舞、火把舞之類所特地開出的寬闊場地。平日,偶為得閒的宮人在此放紙鳶、踢毛毽及玩耍各式宮廷遊戲之用。

    「三皇嫂,那邊有個小軒,坐進去,正好可以將場內的情形一覽無餘。」雲陽公主纖指挑起,唇邊酒窩兒浮動,柔嗓暱暱,使人覺得,若是拒絕這嗓下的提議,會是一種罪過。

    諶墨不想枉生罪過,是以,毫無異議與公主一起掀動蓮步,沿著場邊向小軒移近。

    「三皇嫂,你今天真是美極了,難怪祭禮時要戴了帷帽,三皇兄定然是不想要人窺了你的容貌罷?」

    「哪裡?大祭活動時,女子戴帷幔不是常事麼?」

    「話是如此沒錯,但今天三嫂的美,委實……」

    「啊——」

    「小心!閃開!」

    耳側亂聲忽起,微愕的兩人螓首偏轉望去,卻見一匹脫韁悍馬高首揚蹄奔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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