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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卿心難求 第十章 絕情 文 / 鏡中影

    第十章絕情

    原來,這就是廣怡王妃「找個清淨地方說說話」的目的。如此敏銳的感知,如此悍厲的質素,單純的姐姐怎會是對手?

    「諶墨,你的『沉默』是何意?心虛麼?默認麼?」

    聽這入耳來的咄咄逼人,諶墨垂下的眸內,添進機鋒,唇彎彎,笑晏晏,不再『沉默』,「諶墨的『沉默』是心虛也好,默認也罷,那又如何呢?」

    「你——」

    「廣怡王妃。」諶墨優優雅雅理鬢,婷婷裊裊起身,一步一步……

    「你……你做什麼?」一直以來,對著這一張太易讓人愛上或恨上的臉,碧月橙難以否認心下的妒意及防惕,但卻不曾有過些微懼意,因她見識過自己身後的「他們」那強大的毀滅力量,她不以為有人能在「他們」手底討得便宜。但此一刻,看她步步逼近,卻陡感由自己主動提議的兩人獨處不是智舉。「……你想要做什麼?你……」

    「你害了我姐姐。」

    「她得不到洌的愛,不是我的錯!」

    很聰明的老調重彈,也是極老套的避重就輕,但,她不介意提醒:「你害『死』了我的姐姐。」

    碧月橙容色一白,嬌媚的杏眸在一絲惶措稍縱即逝,豐潤嘴角抖出一個依然鎮定的冷笑,「如果你硬要把令姊鬱結成疾的罪過推到本王妃頭上,本王妃無話可說。」

    「模糊事情的焦點並不能使你脫罪,碧月橙。當日遺在山上的,不止那個你有心丟下的孝親王府腰牌……」

    「我不是有心!哦……」掩口不及,連胭脂也遮不住似潮水退卻的血色,怎麼會?被「鬼」逼出是一回事,在人前坦承心底的一角陰暗又是一回事,不堪吶。

    但,廣怡王妃豈是任人一擊即潰的角色?「……所以,你是承認了,這段時日是你在作祟?你好大的本事,連廣怡王也勾結上了,你可知,他是洌三兄弟最恨的人,若洌知你和他聯手害我,你,你的家族,都將土崩瓦解……」

    「如此看來,王爺對你的確情深義重了?」諶墨淺顰蛾眉,微抿櫻唇,美玉般音質放得低柔似春風,「難怪他曾對我說,若我允了饒你,他寧可斷絕與你的一切。有人為汝犧牲至此,會不會很感動呢,姨母?」

    碧月橙心弦抽緊,卻篤定冷笑道:「我和洌共經患難,密不可分,你以為你一兩句話,能挑撥我們什麼?若洌知你對我所做的,你以為他會饒過你?」

    諶墨大眼純白無辜,「我以為,他會很感謝我所做的,因為我至少沒取你性命。」

    「你太天真。」

    「天真與否,不如問問王爺。」

    「若洌在此,不會容你對我如此放肆!」

    「是麼?」水汪汪的大眼晴瞟瞟轉轉,問得卻是進門時久的人。「那王爺為何來了多時,還在冷眼旁觀呢?」

    「……」碧月猝然回身,撞進男人一雙冰冷的視線。「洌?」

    「我記得,當初給了你兩塊孝親王府的腰牌。」

    「……在,在,都在。「

    「都在你身上麼?」

    「……一塊在我身上,一塊在府內。」

    傅洌歎息,抬起揉了沉墨之色的細長鳳眸,「拿出來罷。」

    秀靨嬌怯,美眸蘊情,顫顫自腰囊內取了鏤著金色「孝」字的檀木黑漆木牌,「你看你看,這一塊由我放著,府內那一塊也由我貼身丫頭小心存管,你莫聽諶墨胡言,我……呃?」怔怔地看著心上人的動作,呆住。

    傅洌鬆開五指,將掌內的木齏散在桌上,過往,也當如這腰牌,俱作粉沫了罷?「記得諶茹死時,我問過你什麼?」

    「……洌?」不要這樣看我,不要。

    嬌弱低喚,哀軟眼神,未動起那兩道沉墨般寂暗眸光內的絲瀾,恐懼由心內漫延攀上,沿脈走絡,充斥四肢,致使手足去了支撐。但是,還是伸出一隻手,想去觸摸、去感覺,這個男人,這個主宰了自己生命的男人,「洌……」

    傅洌倒退了一步,於她,便如海般的遙不可及。「諶茹逝了的當日,我問你可和她的死有無關聯,你記得你是怎樣回答我的?」

    「我……」

    薄唇冷酷張合,替她搬出回憶內的積壘,「你信誓旦旦,你與諶茹的死毫無關聯。」

    「我……」是怕啊,因為你說……

    「我還說,若你騙我,哪怕是為給諶茹一個交代,我也會……」

    「不,不!」單是他沒有溫度的目光已使她經受不住,碧月橙更不能聽他將那些冰冷字符無情吐出,「洌,我只是,我只是嚇壞了啊,當時的我,一面害怕你的責怪,一面害怕他們發覺找錯了人重新找來,我更沒想到,他們敢動到孝親王府,而且下手如此之快,我甚至來不及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你……」

    「本王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告訴我,那塊牌子你是有心留下?還是當如你所說無意遺之?」

    「我……我……」他的眼瞳,冷冷釘來,仿若要將她壓至心堡最深處的某處骯隅挖掘出來,曝於日陽之下。螓首劇搖,淚似雨洗梨花:「洌,我不是有心……」

    傅洌闔上眸,淡吁道:「最後一次機會,你給浪費掉了。」

    「不,洌,你不能如此對我,你不能!你可知,我這段時日過得多苦,廣怡王他竟敢軟禁我,將我的貼身親信都給調開送走,我出不得府,也送不出信,甚至,每隔個一兩日,半夜都有人裝鬼嚇我,那府內,已讓我日夜難安了……」

    「我知道。」黑目張開,幽不見底。

    「你知道?」臉色瞬時灰白,「你知道,還任他們如此欺負我?」

    「比及已逝的諶茹,你畢竟還活著。」

    「洌?」忍著心臟揪扯,瑟唇問,「你當真只是為了諶茹?」

    傅洌沉眸未動,頷首:「我說過,你若騙我,我雖不會使你為諶茹抵命,但會讓你受到懲罰。」

    「不問不聞是懲罰?」

    「是。」

    「收了腰牌是懲罰?」

    「是。」

    「……還有麼?」

    「安心做廣怡王妃。」

    「……不!」任淚飛作瀑雨,也比不過心裂成碎玉,嘶厲嬌吼,「你不可以如此對我,你不能!」

    「我為何不能?」

    「……你知道的,你明白的,你……」

    「安心做廣怡王妃,安心享受榮華富貴,我可保廣怡王不會動你,而你身為內人,對夫君要有至少的尊重……」

    「不,不,不!」嫣唇震瑟,青絲搖亂,「你不可以,你不能,我為你,為你們兄弟,失去清白之軀,委身……」

    傅洌又閉了眸,淡聲道:「所以,你所要的,我都給了你。」

    碧月橙一震:自己,竟將那兩人間的禁忌掀出?

    一片窒人死寂過後,傅洌望她最後一眼,抬足啟步。

    「洌!」女子撲上,藕臂纏上男子腰桿,「洌,我愛你,自在碧門第一眼見你,我便愛你,為你,我可做到一切,這世上不可能再有人如我這般愛你,諶茹不行,諶墨更不可能……」

    而男人的腳步,終再未停留。

    洌,你既如此絕情,不妨告訴我,你所說的最後一次機會,若我把握住了,會如何?

    當女人用盡眼淚哀怨也喚不回男人的回眸一睇時,如斯問道。

    你並沒有把握住。男人淡然道。

    如果,我把握住了呢?

    沒有如果。

    ……我明白了,根本就沒有最後一次機會對不對?沒有對不對?對不對?

    保重。

    男人丟下那二字,掀足。

    洌,你愛過我麼?愛過麼?女人追著那寫著決絕的脊背,愴然喊出。

    我曾應你的要求,在很多人面前承認愛你,包括……身形一逕向前邁開,將背影帶離消失。

    「不!不!」女人嘶喊哭栗著,自險惡的夢境中醒轉,但淚眼婆挲中,床前兀立的一道黑影使她陡覺惡霧散盡,以為愛人回頭憐惜,蘭指愛戀探出,「洌……」

    「廣怡王妃。」床前人開口即是濃濃嘲諷語調。

    「你……?」這聲音?

    「可不就是我麼,廣怡王妃。」火折猝亮,將一張臉顯現光火之下,「抱歉讓您失望了,我不是你的『洌』。」

    與此同時,與肆意又在天香樓肆鬧一回到茹芳苑裡的諶墨,面對一園漆黑,不由是滿腹詫疑:苑門上方的楣石上,明明鐫著「茹芳苑」,但自己那兩個總是在燈下苦侯打盹的可愛小侍女哩?那將滿屋子烤得暖暖融融的炭火哩?那一杯暖胃解酒的熱茶、兩雙按揉筋骨的小手哩?且記得近日,還多了一位千嬌百媚的小美人侍候不是?

    尚在怔忡迷茫,一位裹著厚實棉襖苦候在苑門的忠實僕婦,喜上前來:「奴婢拜見王妃。」

    「嗯?」

    「王妃,王爺差奴婢在此候您,待您一回來,就告您一聲,您的衣物寢具一概被搬回主寢樓了。」

    「嗯?」

    「……奴婢告退。」顧管家說,這位王妃不好惹,也不想想,做人奴才的,誰敢惹主子?任務既達成,回被窩困覺去唄。

    嗯?僕婦倉惶退遁的腳音,使諶墨暫止了困惑,在夜色作護下,不必顧忌風範的孝親王妃,恃輕功取捷徑,一探究竟。哪想到喔,寢樓主臥內,燈暗火暖,紗暖茶香,這於冷冷寒夜內三分醉意的人兒,是十足十的誘惑,將纖長軀體擲高床軟枕內,會周公去也。

    半刻後,當輕微的熟睡氣息漸形規律時,區隔兩方的那一扇木扃開了,僅著中衣的孝親王踱進來,沒有片刻猶豫地跨上這方闊別多日的錦榻,錦被下,抱滿溫玉軟香,醇美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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