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文 / 紅了容顏
第一百四十二章
醫生有些猶豫，不能百分之百確保。
伊向天沒再說話，遠遠望著她，過了良久，才又開口：「那就不要再檢查了，即是記不起，就別再記起了，少份痛苦吧……」
他說完，轉身離去。
伊向天回來的時候，雪落早已睡下。
他站在她的房門口良久，想要敲門進去，但最終沒有進。
她除了那天和他說的那句話後，再沒有開口和他說過任何一句，幸好有芊芊在，也讓他知道，她並沒有因此而失了語，但同時也明白，她不和他說話，只是在抵制他的那份強迫。
而他，從小沒了母親，父親被設局坐牢，他辛苦了那麼多年，最終目的，只是想把父親接出來，結果，父親還沒出來便已死去。
而他又得到了母親沒有死的消息，父親當年所有的一切，卻是全由母親現在的那個男人，一起設局逼他進的監牢。
這也算了，他居然還設局，將自己最心愛的妹妹，逼嫁給了他！
那個差點讓他葬生性命的人。
而雪落，居然又愛上了他！
這讓他情何以堪？！
隱忍了那麼多年的恨，他怎麼才能消下去？
「天哥，這是後天的機票……」
司徒走進書房，將手中的機票擺放在書桌上，望了眼站於窗前的男人。
「那邊查得怎麼樣了？」
他沒有轉過身，只是沉聲問著。
「已經放出風聲了，我們要行動，我相信，不久之後，那邊也一定會行動的，畢竟，離總統競選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嗯……」他輕聲應了聲。
司徒並沒離去，有些躊躇地開口：「要和……那邊合作嗎？」
伊向天這才轉過身來，望了司徒一眼：「你說呢？」語氣清冷，沒有任何感情。
司徒隨即點了下頭：「我明白了……」
離開紐約前一天，芊芊陪著雪落去了墓地。
歐陽美蓮的墓地就在桑德斯的邊上，不管歐陽美蓮是不是雪落的親生母親，但至少，她養育了她二十幾年，她也早已把她看成了自己真正的母親。
而邊上的，所謂的親生父親，她亦只見了他最後一面，如果和伊向天比起來，其實，她還算是幸福的不是嗎？
她將懷中的兩捧花，分別放於他們面前，然後，深深鞠了幾個躬。
「媽……爸……另一個世界，是不是更美好？」
「沒有紛爭，沒有陰謀，沒有愛情，沒有利益，沒有背叛……當然更美好了……雪落，我們走吧，這兒風大，你身子還沒好……」
芊芊在一邊接上說，替她圍緊了圍巾。
「你們放心吧……這兒，也沒有紛爭，沒有陰謀，沒有愛情，沒有利益，更沒有背叛……」她又喃喃說道。
芊芊轉過頭望了她眼，為什麼現在的雪落，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會讓她聽了特別傷感呢？
伊向天等在車邊，看到她們出來，忙上前。
「冷嗎？」
他望著雪落蒼白的臉色，雖然她對著他依舊不理不睬，但他仍然對她如同以往般呵護。
不管她是否恨他。
「今天沒有太陽，我覺得挺冷的，雪落也一定冷，所以我們就出來了……」
芊芊忙替雪落答到，扶著雪落坐入車內。
伊向天並沒有載著她倆回家，而是去了餐館吃飯。
特地選了一家中國餐館，點了很多她愛吃的菜。
她不知道他這麼做的用意，是想勾起她幾年前的回憶，還是想幹什麼？
只不過，不管面前是何物，她一樣沒有心情也沒有胃口吃下去。
伊向天沒有多少的話，以前就是如此，現在，哪怕出口雪落也不會應他，於是，話更少了。
雪落更是沉默。
餐桌上，幸好有芊芊，很會調動氣氛，一會兒問雪落，一會兒和伊向天說話，倒也顯得很熱鬧。
吃到一半的時候，芊芊接到了向謹然的電話，說是在紐約，要和她碰個面。
芊芊沒法，只得出去。
少了核心人物，整個空間頓時沉寂下來。
雪落有下沒下撥動著面前的菜，對面的人對於她來說，像是根本不存在。
伊向天一直望著她，以前，她也有不想吃飯的時候，他會哄著她，變著法兒讓她吃，現在，或許他開口說的每一句話，對於她來說，都是多餘的。
「雪落，我知道你恨我……但別跟自己賭氣，恨我，也把身體養好了再恨……」他開口。
她仍然沒有應聲，仍然是那樣一副樣子。
他夾了塊菜放入她的碗中，她拿筷子的手明顯頓了下，隨後，開口：「哪怕再恨，你也永遠是我哥……」
他的動作僵在那裡。
他想不到她會開口，也想不到她居然會說這樣的話。
那麼，她是在恨自己和他的血緣關係？還是在恨他不該將她的身世告訴他？她現在，都已經恨到不想和他再有所牽連的地步了嗎？
雪落沒再吃東西，站起身，朝著包廂外走去。
包廂內空調打得很暖，但對於伊向天來說，她的話，猶如一股寒冰，一下子兜頭而下。
看著她絕情離去的身影，他心亂如麻。
才跨近餐館，蒼穆便遠遠看到從裡面出來的雪落。
仍然是那樣瘦弱，一副隨時被風吹走的樣子。
伊向天從後面追上她，給她披上大衣。她只是低著頭，快速朝前走去，但也沒有拒絕他披上來的衣服。
他知道，他不應該像傻瓜一樣站在門口處，擋去了他們的去路，他不應該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都已經說了，永遠也別見到了，可是為什麼，天下之大，這麼快，又見到了？
見到了，他居然還挪不開腳步？
身後的籐野與宮允修，面對著突然停下來的人，險些就撞了上去。
宮允修才要問出口，抬眼，便看到了老大停住步伐的原因。
而對方，顯然還沒有發現。
雪落匆匆朝門口而去，即使走得再快，她也擺脫不了他的步伐。
他將大衣披在身上，她沒有拒絕，即使拒絕，到了最後的結果都一樣。
只是，才走兩步，身邊的人卻是忽地停下來，而她，也被他環住肩膀的手拉住。
她不明所以，抬頭望去，整個人頓時怔在那裡。
本以為早已心死，哪怕再次看到他，死去的心再也不會復燃，哪怕再次遇到，她可以把他當作陌生人般對待。
可是，她還是高估自己了，這麼突然的見到，她麻木的心，居然開始一糾一糾疼痛起來。
他望著她的眼神，已從以前的憐惜疼愛，轉為冷漠。
她以為不管他怎麼對她，她都能夠承受，可是這一刻，她虛晃的身子，像要支撐不住，即將要倒下去。
原來，她是那麼怕他，當她為陌路。
他垂下眼去，向前邁開腳步，朝著她過來。
她也被身邊的人帶著朝外走去。
就那樣擦身而過，誰都不認識誰，誰都不理會誰！
宮允修想要開口，卻是被籐野撞了下胳膊，他只能望著雪落和伊向天從身邊走過。
蒼穆沒有回頭，一路向樓上而去，籐野跟在後面，宮允修卻是頓住了腳。
「幹什麼？」籐野小聲問著。
「媽的，老子憋不了……」
宮允修憤憤說了句，轉身就奔了出去。
「神龍……」
籐野想要叫住他，又怕被蒼穆聽到，只能任由他去。
一出餐館的門口，即有冷風撲面而來。
雪落抓緊了大衣的領口，從沒有感覺到這樣冷。
才走到車邊，身後，傳來宮允修的聲音：「嫂子……」
雪落轉身，伊向天早已擋在她面前。
「這裡沒有你嫂子……」
宮允修沒有理會伊向天，只是望著他身後的雪落：「那就……雪落，我有話和你說……」
伊向天轉頭望向雪落，後者沒有反應，只是靜靜站在那裡望著宮允修。
「我想，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和你，更沒有什麼好說的……」
伊向天的話才落下，宮允修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他的衣領。
「伊向天，別以為我真怕了你！你以為你是什麼人？你以為做個哥哥就有權干涉妹妹的幸福？有權決定她的人生？你好好看看她，她現在成什麼樣子了？你把她折磨成什麼樣子？！」
「宮允修……你放手！」
宮允修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卻想不到雪落開了口。
而面前的伊向天，並沒有因為宮允修的幾句話憤怒或是發狂，仍然一副沉靜的樣子，望著面前的人。
宮允修轉向雪落。
「他並沒有干涉我，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決定……只是覺得累了，不想和他在一起了……」她輕聲說著。
宮允修因為她的話怔在那裡，過了良久才反應過來：「老大有哪裡對不起你了？難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老大他……」
「宮允修！！」
宮允修的話還沒說完，身後傳來蒼穆的聲音。
幾乎所有的人都抬眼望向那個不知何時站在他們不遠處的人，身後，籐野也站在那裡。
「放手！」蒼穆輕聲說道，但話語裡卻有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宮允修憤憤望向伊向天，眼裡有股不甘：「不！今天，就把話說清楚！」
「宮允修！」
蒼穆再度開口，聲音明顯提高了些.
他將視線從宮允修的身上移到兩個男人身後的女子身上，唇角倏地綻開一抹笑，淡涼疏離，然後，聽到他悠然的聲音。
「不就是個女人麼？你還怕我找不到大嫂給你們？」
宮允修怎麼都想不到蒼穆會說這樣的話，那麼這麼些天，老大的憂鬱寡歡難道是做出來的？還是……
天哪，這感情的事，誰能理得清？
宮允修又望了眼面前的伊向天，一把放了他。
轉身憤憤離去時，嘴裡還在喃喃自語：「他媽的，虐死人了！老子不管了！」
蒼穆沒再說話，只是定定望了眼雪落，那眼神，卻是雪落所看不懂的。
不是疏離，不是冷淡，不是陌生，更不是憤恨，一種難以辯別的複雜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