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文 / 紅了容顏
第一百三十三章
聽到此話，他才抬眼：「沒電池……」
「你早說啊，我進來就給你帶塊了……」
他笑笑，明知道他是在說笑，他留著手機，並不是因為手機本身，只是因為……手機上的鏈子。
攤開手掌心，赫然是金屬材質的美羊羊。
大大的眼睛，粉色的衣服，粉色的蝴蝶結。
「哦，籐野讓我帶話，老爺子的出殯日已經定下來的，翠姨也已送入療養院，魅影救出來了，讓你不用擔心了……」
嚴緒然蹙著眉，頓了會，又開口，「不是啊，我不明白你不是應該更擔心你家那位嗎？」
「她怎樣了？」
他終於開口。
「在天道幫吧，是你不讓他們去救她？」
「天道幫……對於她來說，比帝集團安全……」
「可是，你明知道伊向天對她……」
「他是她哥哥，我相信，伊向天還有良知……」
「希望她不要觸怒他，畢竟，現在的伊向天，已經不是原來的伊向天，如果歐陽雪落還是原來的歐陽雪落，我相信，伊向天是不會傷害她的，可是……你也知道，人一衝動，就什麼事都幹得出了……」
蒼穆倏然握緊雙手，眉頭緊蹙，臉色也慘白起來。
「你怎麼了？」
嚴緒然發現了他的異樣，開口問。
「胃痛……」他低聲道。
以前三餐不定時，會經常胃痛，可是這些年，已經好多了，幾乎沒有痛過，想必是這裡的伙食不配胃口吧。
「很厲害嗎？要不請個醫生？」
「不用了……」
他撐著桌面起身，不再理會嚴緒然，轉身朝裡面而去。
人一衝動，就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了……
如果伊向天真的愛過她，怎麼捨得？怎麼捨得？！
胃痛似乎沒有減弱，他緊攥著手機，撐著牆壁，額頭冷汗涔涔。
像是有一把鑽子正在胃內絞著，一陣一陣，疼痛欲裂。
他蹲下身子，再也走不動。
如此壓制著，彷彿痛感減弱了，良久良久，他才顫抖著攤開手。
美羊羊已與掛在手機上的繩索斷離，只是單獨掉落在他的手掌心中。
這是她給予他的，僅有的他能想念的東西，睹物思人，只有這個了。
他站起身，胃痛像是一下子好了，真正的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攥緊了手中的東西，朝裡面走去。
雪落，等我，相信我……還有我們的寶貝……我們會在一起，再也不分離的……
醒來，室內只有幽暗的燈光，她睜眼看到的，是床邊正一點點往下滴的吊瓶。
手指動了動，覺得手臂處有絲涼，整個身體動了動，腳踝處傳來疼痛。
其餘，倒並沒有覺得什麼，只不過有絲乏力，全身像是被抽乾了力氣。
「媽……」
她喃喃開口，不知道歐陽美蓮怎樣了，想要掙扎著起身，手臂撐不起整個身子。
突然間想到了什麼，她頓時瞪大了眼，沒輸液的手緩緩撫向自己平坦的腹部，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來人……來人哪……」
她開口，聲音沙啞，但門外隨即有人進入，匆匆奔向床邊。
「小姐有事嗎？您不能亂動？手上還輸液呢……」
奔進來的護士忙按住雪落掙扎著的身體。
雪落卻是一把抓住護士，像是捉到了救命稻草：「你告訴我……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還在不在？在不在？」
「小姐……您別激動，別激動……」
小護士一個勁安慰著她，可就是不回答她的問題，雪落更加的焦急起來。
「你告訴我……我的孩子呢？在不在？還在不在？」
雪落不顧手上的針頭，掙扎著起來，緊緊抓住小護士的手，一個勁問著。
「小姐……小姐你快躺下吧，你身子還很虛弱呢……」
護士扶著她要她躺下。
雪落從護士這兒得不到答案，她又以掙扎著起身：「不……不，我要去做b超，我要去……」
她的腳才著地，頓時傳來疼痛，一下子全身虛軟下去。
「唉小姐……小姐……」
護士忙去抱雪落的身子，還未抱起，人便被推向一邊，身後的人一把抱起癱下去的人到了床上。
雪落望向來人，一下子抓住他，眼裡有著期待，卻又不敢說出話，一臉的小心翼翼，又是一副滿懷期待的樣子，她所有的希望，全都在他的一句話中。
他只是望著她，伸手，覆住她緊攥著手，然後，一點一點，將她緊緊握著的手指扳開。
「你好好休息，不要胡鬧，歐陽美蓮還在昏迷中，能不能醒過來，還不一定……」
她所期待的事還沒有答案，他卻又給了她重重的一錘，她緊攥著他的手臂，也在他將她所有手指分開後，一下子滑下來。
而她又怎麼能聽不出他的避重就輕，雖然，母親的事也不算是輕事，可是……
「那孩子呢？」
她仍然不肯放棄，哪怕心裡已然明白，卻還是要得到個明確的答案不可。
他望著她，靜止不動，過了良久，才輕聲開口，只有兩個字，而她的世界，彷彿一下子碎了。
「掉了！」
她沒再大哭大鬧，沒再急吼亂喊，也沒再掉淚，只是慘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疲倦的笑。
她努力保護的小孩，就如她努力維持的婚姻一樣，在她還沒與他斷離所有的一切的時候，自動離她遠去了。
老天到底是在懲罰她所做出的決定，還是命中注定她與他，真的不能在一起？
哪怕是連這個小生命，她僅存有的最後一絲念想，都要完完全全把她切斷？
她沒有說話，只是窩入床上，拉起被子，將自己蜷縮的身子整個蓋住，彷彿這樣，才能讓自己的顫抖完全掩去。
伊向天看著她背對著他的身子，沒再開口說話，他知道她心裡的疼痛，可是她知道他心裡的疼嗎？
雪落，別怪我太狠！你根本就無法想像，我這幾十年來，所承受的苦！
沒有父愛與母愛的日子，沒有天真的童年，沒有感受過家庭的溫暖，沒有真正體會過的，根本就難以理解！
「你好好照顧她……」
伊向天對著一邊的護士道，又再次望了雪落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她聽到關門聲，極輕，卡嚓的一下，卻像是在心底響起。
她睜著大大的眼，望著窗外一片黑暗，忽然就落下淚來。
淚悄無聲息，滑落枕下，氤氳了一片濕潤。
手上突然又傳來尖銳的刺疼，她只是閉上眼。
彷彿疲倦，彷彿，再也不想睜開。
歐陽美蓮仍然處於昏迷中。
雪落進不去，又加上自己身體虛弱，每天所做的事，便是呆在醫院裡輸液。
而她每天做得最多的，便是閉上眼，沉默。
一切，全都像是心如止水。
伊向天每天來醫院一趟，呆的時間並不多，也不和她說話，只是問醫生她的情況怎樣，歐陽美蓮的情況怎樣。
第三天的時候，他帶來了她的手機。
當時護士正在給她輸液，尖銳的針頭刺破皮膚。
他看著她一眨不眨望著天花板，彷彿那針並沒有戳在她身上。
而他心裡疼了下，攥緊著手中的手機，手機鏈磕在他的手心裡，鈍鈍地疼痛，一點點，深入骨髓。
護士輸完了液出去。
伊向天走至她床頭，將手機放於床頭櫃上：
「歐陽美蓮在凌晨時醒過一次，估計還會再醒過來，如果你想去看她……我可以讓醫生給你安排……」
他輕聲說道，她沒有任何反應。
對於他的存在，不僅是無視，還有充耳不聞。
他也不氣惱，只是轉過身替她倒好了白開水，拿起一個蘋果替她削起來。
她已經好久沒有看到他這樣認真仔細，小心翼翼拿著一蘋果削著。
彷彿像是久遠的記憶，全都砰砰跳入了她的腦海。
那個時候的她，看著他為她做著如此的事，內心是幸福的。
而此時的她，同樣的場景，卻是不一樣的感受。
心裡早已如死灰，平靜地激不起半點漣漪。
或許，她天生就不該到這個世界上來，她本就是個多餘的孩子，上輩子到底犯了怎樣的錯，這輩子才要如此償還？
雪落輕輕閉上眼，感覺到眼角有淚滑下，她沒有動，只聽到他走向前的腳步聲，將那蘋果放下。
然後，又沒有聲音。
可是她知道，他還在，站在一邊，沒有動靜。
過了良久，她感覺到他溫暖的指腹，輕輕替她擦拭著淚痕。
她別過頭，拒絕他的碰觸。
他沒再碰她，又過了一會兒，她聽到他走出去的腳步聲，在幽靜的走廊內，發出單調孤單的聲音。
那天下午的時候，雪落去看了歐陽美蓮。
第一次，她這麼仔細望著她的容貌。
歐陽美蓮無疑是個美人胚子，哪怕已是徐娘半老的年齡，仍然風韻猶存，要不是她時不時忘記點什麼，以她的美貌與智慧，她們娘倆也不至於過得那麼艱辛。
如果當時，她們沒有跟著伊向天來美國，現在，是不是她仍然可以生活得無憂無慮？不必受這麼多的磨難？
可是，世界沒有後悔藥，哪怕她受盡了一切的苦，她也不會後悔認識他。
探視的時間，整整兩個小時。
她就穿著隔離衣，戴著帽子口罩，坐在歐陽美蓮的床邊整整兩個小時，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緊握著她的手。
只可惜，歐陽美蓮並沒有醒過來。
回去病房時，路過別人的病房，電視裡正在播放著新聞。
她突然駐足而立，站於人家的病房門口，緊緊盯著電視畫面上的人。
原來那麼快，明天便是他開庭的日子。
她不知道那封信對於他的案子起著多大的作用，可是，她沒有本事去替他做更多的事。
而她，又那麼笨手笨腳的，把他們的孩子都弄丟了，她還有什麼臉面去見他？
她倚在門口，眼眶紅紅的，已然沒有淚水。
病房內的人看到了她，出來問：「小姐？請問您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