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一百十章 文 / 風中聽海
第一百十章
沐子軒的反應令莫鋒更加害怕，好不容易撥開擁擠的人群，只見沐曉羽一身是血的呆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毫無焦距的看著前方，凌亂的頭髮披散著，臉上亦是斑斑血跡。
眼前是一個血淋淋的車禍現場，一輛銀灰色轎車的前保險槓已經被完全撞彎，擋風玻璃上滿是血跡，汽車大燈的碎片散落一地，與一大灘血跡混合在一起，觸目驚心。
「曉羽，你傷到哪裡了？」莫鋒焦急的走到沐曉羽面前，小心的打量著他，那血染紅了她單薄的衣衫，在淺紫色的t恤上浸出妖冶的大灘暗色痕跡。
「媽咪！」沐子軒握著那個小小的掛件，也擠到沐曉羽面前。
無神的雙眼先是轉向小小的沐子軒，沒有任何反應，接著又轉向莫鋒，嘴唇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
「你想說什麼？」莫鋒擔憂的問，想抱起她，又害怕會傷到她，手伸了出去，在半空中僵住，良久才收回。
沐曉羽不再理睬他，頭慢慢的轉動，茫然的眼睛掃過路面，似乎在尋找什麼。莫鋒與沐子軒也順著她的視線慢慢想四周看去，終於，幾人的目光在看到汽車側面一隻躺在血泊中不停抽搐的大白狗時停了下來。
沐曉羽似乎是想站起來，努力了幾次都軟軟的坐在了地上，莫鋒想要扶她，卻被她一甩手擺脫開，雙眼直勾勾的看著那只出氣多於進氣的白狗，依舊不見任何表情波動。
「媽咪……」沐子軒從來沒有見過媽咪這樣的表情，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害怕了，小聲喊著，聲音如同蚊子哼。
沐曉羽似乎只在自己的世界了，連兒子她都沒有注意到，手腳並用，一步一步爬到那隻狗的身邊。
白色的毛被鮮血染紅，柔軟的身子在她懷中不停的抽搐。沐曉雨悲傷的撫摸著白狗的頭，眼中的淚不自覺的一滴一滴順著臉頰滾落，砸出一個個小小的凹坑。
似乎感受到她的悲傷，白狗的頭忽然動了動，它抬起依舊澄清的眼看了一眼沐曉雨，伸出粉紅色的舌頭舔了舔她的手，彷彿安慰。沐曉雨呆呆的看著它，忽然抱緊白狗哭了起來。
低低嗚咽的聲音從胸腔中發出，沉悶、悲痛，為這只救了她的狗，也為她自己。
彷彿連天都知道她的悲傷，剛才還晴朗的天忽然細雨濛濛。懷中的溫暖一點一點散去，那逐漸變得僵硬的身體，提醒她一條生命就這樣走了。
「不——」沐曉羽大喊，尖細的聲音惹得旁人紛紛捂上耳朵，幾個女孩子落下了眼淚。
「怎麼回事？」跟著出來的斯瑞看到這麼一幕，急忙問一個正在抹眼淚的女孩。
女孩顯然是目擊者，看到素顏的斯瑞，一下沒認出來，解釋說：「那個女的剛才從皇娛裡面衝出來，大概是受刺激了，司機怎麼按喇叭都沒用，要不是這隻狗，被撞的就是她了。」
斯瑞的手緊了緊，為什麼連狗都要幫她，讓她撞死，不是一了百了？
心中的恨又不能表現出來，斯瑞小心的挑著路，生怕自己踩到散落的玻璃碎片和漸漸凝固的血液。
踮著腳尖，略帶搖晃的走在狼籍的路面上，斯瑞張開雙臂保持平衡，步履歪斜的走到莫鋒身邊，蹲了下來，看著不遠處再次受到刺激的沐曉羽，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又趕緊收斂。
尖銳的哭喊刺痛莫鋒的耳膜，有些跌撞的站起來，兩步奔到沐曉羽身邊，緊緊的摟住她，不斷撫摸她的背部想給她力量、給她安慰。
抱著代替她的白狗，沐曉羽倒在莫鋒懷裡狼狽的哭著。
半坐在地上，沐曉羽一條腿蜷曲著，一條腿平直的伸著，在身體與雙腿0之間的三角區域中，那隻大白狗安詳的閉著雙眼，似乎它很願意代替沐曉羽去西方極樂世界。
眼前的畫面異常刺眼，斯瑞慌忙站起來，緊走兩步來到他們身邊蹲下，幽怨的看著沐曉羽，說：「你不要這麼傷心，如果不是這隻狗，現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你了，你應該慶幸。」
莫鋒瞪了斯瑞一眼，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只是低下頭，無聲的安撫激動中的沐曉羽。這話，很有可能會再次刺激到悲慟中的她，他現在只想降低她的心痛。
斯瑞的話，斷斷續續的傳入傷痛的沐曉羽耳中，如同被炸雷驚嚇到，哭聲頓時收住，但她依舊埋首在莫鋒懷裡，只是整個人僵住了，彷彿一根木棍，被莫鋒抱在懷裡。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圍觀的群眾都有些擔心的時候，沐曉羽的腦袋終於從莫鋒懷裡冒了出來，木然的表情終於有了一點波動。
「媽咪……」沐子軒湊到沐曉羽面前，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現在好害怕，媽咪的樣子好嚇人。
機械的轉過頭，沐曉羽看著兒子，眼中這才顯出一點色彩來，微微閉了一下眼睛，說：「子軒不怕，媽咪沒事。」
沐子軒徹底被嚇住了，稚嫩的小臉慢慢皺了起來，眼淚在眼眶中蓄積，越聚越多，終於到達飽和，溢了出來：「媽咪——」帶著哭腔的童音惹得周圍人再次開始抹眼淚。
「曉羽，你若是難受就哭出來，別這樣憋在心裡，會癟壞的。」莫鋒雙臂又一次環繞在沐曉羽雙肩上，將她攬了過來，送上自己寬厚的胸膛，他也在擔憂，害怕經過雙重刺激的沐曉羽會得上抑鬱症。
推開莫鋒，沐曉羽懷抱著已經完全僵硬的白狗，有些吃力的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向外走去。
「曉羽，你要幹嘛？」莫鋒急忙追了上去，邊走邊問，人群自動為他們讓開一條道。
沐曉羽停住腳步，看了莫鋒一臉，直接忽略他焦急的神色，淡淡的說：「我去埋了它。」
「埋？」莫鋒怔了一下，追問：「你要去哪裡埋？我開車送你。」
沐曉羽不再理睬莫鋒，自顧自的走著，白狗身上殘留的血液，順著它僵硬的身軀流到爪尖，滴在路面上，形成一串彎彎曲曲的血色路標。
沐子軒狠狠推了一下斯瑞，大聲哭喊：「都怪你，你為什麼要跟媽咪說那句話？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媽咪？」說完，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向逐漸遠去的媽咪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