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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九三章 遍地都是范延光 文 / 阿菩

    加急奏報,說的正是范延光部下抗令殺人之事,換了三五年前,張邁當場就要發作,這時卻在大怒之後,卻忍了下來,坐下道:「是大事,但不是急事,咱們繼續。」

    眾人都十分驚疑,但張邁既說不是急事,便不再問。

    張邁對符彥卿道:「你回頭推薦一個親信可用之人,去辦三件事。第一,帶領一營兵馬,出發前往那個小鎮,敕令其改名為天津,兵馬駐紮於天津港外,維持秩序與治安。第二,天津港內,一切照舊,我不禁所有海上的商旅往來,也允許治下所有州縣與天津的貿易,以前他們偷偷摸摸的那些事情,現在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做,但我會派出稅吏,按照我大唐已定稅率抽取商稅。」

    符彥卿點了點頭,心中已經在盤算著派遣誰去。

    張邁又道:「第三,你派的人安撫好天津內外後,就隨趙讚的使者南下去見趙贊,就說我要見他,讓他過來。」

    符彥卿一愣道:「元帥要見他?」

    「是。」

    符彥卿猶豫了一下,道:「彼此尚未親信,這樣便召喚他,趙贊……」

    「那是他的事情。」

    符彥卿若有所悟,又問:「那讓他什麼時候來?許他帶多少人馬?」

    張邁道:「隨便。」他看著手中那份被他揉爛了的奏報,勉強笑了笑,道:「我不會強迫他,也不會限制他。但他的選擇,將決定他以後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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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彥卿腦中轉的也算迅疾,很快就明白了張邁的用意,而且對張邁的決定越想越是佩服,他心中也擬定了人選。正要推薦,張邁已將那份奏報交給薛復,說道:「趙讚的事情,暫時按下。現在先議議這件事情。」

    這時帳內剛好文臣武將、新歸故人都有。張邁只讓人再去請李臏和丁寒山來,便沒再傳其他人。

    薛復打開奏報一看。猛吸一口氣,重重哼了一聲,跟著交給曹元忠,曹元忠看完後冷笑一聲。交給范質魏仁溥,范質魏仁溥都是看的有些目瞪口呆,最後才交給符彥卿,符彥卿還沒看完,一股寒意就直湧上來!

    范延光,他這是要作死麼!

    新降之人,竟然圍殺執法隊。這是要造反麼?

    其實符彥卿也知道,范延光不至於如此。

    現在武清北有大軍壓在頭頂上,南有高行周扼守平幽倉,他在那樣一個不南不北、不尷不尬、不上不下的地方。只要不是個傻瓜,都不會選擇在那裡造反——那是死路一條!

    可就算他本人不知道,他也要落得個治下無方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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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李臏、丁寒山也來了看完後,張邁才道:「各位以為,這事應該如何處理?」

    最後看完的丁寒山啪的一聲,將奏報砸在案上,怒道:「怎麼處理!當然是秉公處理!我漠北將士,在前線打生打死,但就算立下再大的功勞,若犯了軍律,犯到法曹手裡,也都是一個死字!就連大都督也只能對著屍體含淚痛哭!他范延光算什麼!一座鄴都,他投降了我們省點功夫,他不投降,我們照樣能拿下來,就這樣一點功勞,就敢聞令不遵!還殺執法隊,我們天策唐軍自建軍以來,可從來沒這樣的事情!」

    但他說完之後,眾人都沒反應。丁寒山是軍隊中的「技術型官僚」,從西域一路來到中原再到漠北,他現在就是天策唐軍中一張活的地圖,但論到政治眼光,帳內諸人數他最低。

    丁寒山:「怎麼,難道我還說錯了不成?」在場其他人,各自沉吟。

    李臏打破冷場,問張邁道:「元帥,南方的形勢如今怎麼樣了?我方對上南邊的各勢力,可操必勝把握不?」

    他是天策唐軍中地位最高、資格最老的參謀,但張邁想讓他專注於北面大事的經營,所以南方之事沒怎麼問他意見了。只是這次的事情牽涉到的不只是一地一域,執法隊被殺,若是處理不當,是會影響到軍隊根本的。

    「中原已經沒有我們的敵手了。」張邁道:「但現在,對我們來說最大的敵人已不在外頭,而在我們內部了。」

    范質接口道:「元帥一語,正中我軍要害,當此時也,外人看我軍煊赫無比,不敢違迎,但其實則內部空虛,無法支持戰爭。漠北大勝為國家奠定百年強局,餘威甚至可以福澤千年,卻也產生了極大的內耗,至少需要三年的休養生息。當今之勢,宜靜不宜動。」

    魏仁溥也道:「不錯。此時伐交,勝於攻佔,此時用緩,勝於用急。」

    張邁又問曹元忠道:「你怎麼說?」

    曹元忠心中早就想好了應對,這時卻還是再沉吟了片刻,才說道:「二位學士所言有理。按照現在的天下大勢,有很多事情,我們其實可以通過交涉來完成。」

    丁寒山可沒想到連續三個人對這件讓他怒不可遏的事情,都表現得如此不溫不火,大怒道:「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這害群之馬就不管他了?」

    曹元忠道:「不是不管,只是……只是方法上要講究技巧,一來避免內部發生動盪,二來避免可能順勢歸降的勢力產生異心。」

    丁寒山叫道:「可能順勢歸降,你這是什麼意思!」

    張邁道:「寒山,你的心意我已經明白,且坐下吧,讓元忠好好說話。」丁寒山不敢在張邁面前造次,雖然怒火依舊,卻應命坐下。

    曹元忠道:「自我軍上京大捷的消息傳出之後,晉軍便不斷有人向我暗中投書,但大部分人都還只是示好而已。但鄴都易幟范氏歸降、元帥冊封其為節度使之後,這種情況就變了!不但是我們近在咫尺的河北各州縣立即響應,山東與中州都有將帥投書,而且不是**暗示,而是直接地表示願意歸降。折德扆兵逼開封府。為什麼可以不戰而下?因為在那之前開封府的守將已經向我投書願降了。」

    他輕輕一句話,便分了折德扆過半的功勞,張邁點了點頭道:「是有此事。」

    曹元忠看看符彥卿,張邁會意。說道:「彥卿既已歸唐。以後便是自己人,有什麼機密也不怕說。」

    符彥卿聞言心中暗喜。曹元忠道:「如今還未納入我朝版圖的魯中南就不說了,就連離我們老遠的淮北、襄漢,也有過半將領向我們暗中投誠了。不止如此!就連河東安重榮,與我的暗中書信裡頭也有歸附之意了。只是還差最後一步——如今河東除太原與雁門關外便沒有能夠阻擋我朝大軍的兵力了,若是安重榮歸附,那河東便可不戰而下!更別說長安那邊,郭威將軍可是一直在爭取劉知遠的。劉知遠治軍嚴厲,麾下的實權將校竟罕有與我軍私通者,但天下大勢不可違抗,如果河東也降。那長安多半就不遠了。」

    范質魏仁溥聞言都是咦了一聲,口氣中透著欣喜。范質道:「若是河東一下,關中一統,洛陽便成孤城!那時候元帥揮兵南下。大有可能令石重貴捧璽出城。」

    曹元忠笑道:「洛陽城中,暗中與我書信來往的士大夫多如過江之鯽,四門守將,有兩位的家人也跑到了鄴都——其心意如何可想而知。就是石重貴從河東帶去的兩萬兵馬,在出發之前便有數員將領暗中投書了。因此整個中原如今已成席捲之勢。而這一切其實都與范延光投降的帶頭作用有莫大關係。」

    張邁道:「你的意思是……」

    曹元忠道:「范延光雖然目無法紀,處理是一定要處理的,只是處理可以硬處理,可以軟處理,可以快處理,可以慢處理。臣以為,為天下大局計,應該緩處理,軟處理,而不要著急,也不要太過強硬。」

    張邁半闔著眼簾,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過了好久,才問薛復:「你是什麼意見?」

    薛復毫無矯飾、毫無文采,簡單直接地道:「我同意丁將軍的意思。既犯了軍法,就該處置!至於伐交伐謀,非我軍方之事。」

    張邁哦了一聲,又問符彥卿,符彥卿一時還摸不清天策大唐內部的政治格局,不敢唐突,慌忙說道:「末將覺得,各位說的都有道理。末將初歸,一些情況尚不瞭解,不敢妄言。」

    張邁罵道:「滑頭!」

    他心中有些鬱鬱,揮手道:「你們都下去辦事吧,我再想想!」

    諸將見張邁心煩,便都退下了,連李昉也被趕走,只有馬小春在側,勸張邁道:「元帥,不要太過勞心,影響了身體。」

    張邁道:「你知道我煩惱什麼?」

    馬小春道:「我估摸著,元帥是想辦一件事情,但局勢卻讓元帥覺得這件事情不當辦,所以煩悶。」

    張邁哈哈大笑,道:「不錯。這個范延光著實該殺,但現在的局面,元忠說的也不錯,是應該軟,應該緩的……只是這樣做的話,卻叫我心中不爽!」他笑是笑了,笑聲卻很不爽,拍了拍大腿,道:「且不管這事了,叫符彥卿來,咱們先處置了海外的事情再說。」

    符彥卿已在幽州北城擁有了一座大帳,就在薛復丁寒山等親信心腹的外圍,這種沒有明文規定的安排,其實正昭顯了諸將眾臣在天策唐軍中的真實地位,馬小春一傳命令,符彥卿片刻就到。

    張邁正要與符彥卿議論趙讚的事情,將要開口,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問道:「符將軍,為什麼范延光投降,會帶出這麼大的效應?之前高行周投誠,也未見得如此。為什麼是他,而不是高行周?」

    符彥卿一時錯愕,可沒想到張邁會問這個問題。

    帳內一時沉寂下來,張邁道:「算了,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怕是文素、元忠他們也弄不清楚的。咱們說說趙讚的事情吧。」

    符彥卿本來是打算暫時保持沉默、等摸清形勢後再說,這時忽然一個衝動,脫口道:「末將知道緣故。」

    張邁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哦?為什麼?」

    符彥卿道:「這個緣故……頗為微妙,容臣細說。」

    張邁道:「不怕,我們時間充裕,你慢慢說。」

    符彥卿道:「漢高祖劉邦。破楚之後,分封群臣二十餘人,而諸將尚且不穩,乃至有心謀反。後來留侯張良建議先封雍齒。雍齒一封。而諸將遂安。元帥當知何故。」

    張邁知道他說的是西漢初年的故事,這事他倒也知道。說道:「因為之前劉邦封的,都是他的親信,所以諸將中那些和劉邦關係疏遠的不免擔心自己沒份,甚至兔死狗烹。但雍齒是劉邦的仇人。劉邦最是厭惡他,這事諸將沒有不知道的。雍齒都封了,別人還擔心什麼!」

    符彥卿道:「正是!元帥英明!」

    張邁道:「但不對啊,你舉的這個例子,和眼前的事情不貼切。劉邦是先封親信,所以諸將不穩,我不是這樣啊。雖然郭洛楊易他們和我情同手足。但我重用他們是因為他們有能耐、有功勞。你不見我雖然不喜歡曹元忠的性子,但仍然重用他?高行周夠疏遠了吧——那是剛剛投靠我的人,但我對他又如何?這個你都有眼睛看的。」

    符彥卿道:「末將的類推,不是這樣類推的。元帥封賞的標準。自然與劉邦不同。這個大家也都是知道的。但雍齒之事與今日之事,的確有微妙之同。」

    「嗯?」

    符彥卿道:「元帥說過,您是以功勞賞爵,以能耐委職。所以楊鷹揚奇襲漠北,奚陌刀死扼皮室,薛汗血協取上京,這都是不世之功,請問元帥,如今中原乃至南方的將帥,還有機會建立這樣的大功勞否?還有能力建立這樣的大功勞否?」

    張邁搖頭道:「難了。最難的仗,差不多都打完了。而且中原的將帥,除了一個劉知遠都只是碌碌之輩,要追上郭楊奚薛,那是別想了。」

    符彥卿道:「正是!就不說這等不世奇功。就說高行周,他歸附之後,在元帥為糧所困的時候,百里奇襲,奪取了共濟倉,這一樁功勞,使得元帥暫時擺脫大戰之後的缺食之困,若不是他,只怕燕趙齊魯的歸附至少得推遲三年。而三年之中,只怕局勢又有變故。所以高行周的功勞,雖然還及不上郭楊、奚薛諸位,但也足以讓他穩立於將來的朝堂了。」

    「三年未必。」張邁道:「但至少是一年。但三年之後再取燕趙齊魯,的確會更加吃力,而且也的確可能會引發其它變數。在石晉來歸諸將中,的確以他功勞第一。而他的能耐,我也相當看好。」

    「元帥英明!」符彥卿也不糾結於小處,繼續道:「除此之外,高行周麾下的白馬銀槍團戰力高強,高家又有中原槍法第一的稱號,其為人則頗有德名,這樣的人才,無論是品德、能力還是名聲都是上選。至於范延光,論德則貪婪有餘而不知收斂,才能名聲,也是遠遠不及高氏。至於功勞,鄴都之降,不過順勢而為罷了,比起共濟奇襲,也是大大不如的。」

    「對啊。」張邁道:「所以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投誠歸附的風潮,不是在高行周之後,而是在范延光之後!」

    符彥卿看著張邁,似乎有些奇怪,好一會才道:「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元帥是聖人千慮,而有一失了,燭照天下,而不免一蔽……一時想不到而已。」

    張邁還是搖頭:「你不必顧慮什麼,直說吧。」

    符彥卿道:「漢高之時,蕭何樊噲得封,而諸將仍懷異心,因為他們知道自己都不是蕭何樊噲。如今之時,高行周沒有起到榜樣的作用,因為中原豪強像高行周的不多,而像范延光的……」

    張邁一拍大腿,猛然間醒悟過來,叫道:「遍地都是!」

    符彥卿再一躬身:「元帥英明!」

    張邁這一悟之後,猛地哈哈大笑,道:「好,好,我總算明白了!」跟著又一拍額頭,哼哼冷笑,道:「我剛才真是糊塗了!這都想不明白!」

    自知道范延光一事之後,他有一處想不通透的地方,所以心情鬱悶,這時迷津被符彥卿點破。前途如何,選擇如何,已經一片明朗,因此不再鬧心。人有了主張。行事再次果斷起來,冷冷道:「文素道濟的書生氣還是沒有剝盡。元忠的能力現在是頂好的了,只是行事的時候,有時候總不免夾帶幾分私心——這是他不如薛復的地方。」

    這時帳內只有三人,符彥卿聽張邁在自己面前直言臧否他麾下四員文武重臣。心中惴惴,恨不得將自己的耳朵堵上,張邁又對符彥卿道:「符將軍過往的戰績,其實我不覺得怎麼樣,之前在易縣那般稱讚你為的只是挑撥你與杜重威。但今天看來,符將軍的政治眼光那是相當不一般啊。不過你為人未免太謹慎了。在我麾下,只要抱懷一顆公心。行事可以大膽放手地去辦!」

    符彥卿唯唯應道:「是。」

    張邁又道:「我們過去幾年,人力物力都投到契丹那邊,對東南的投入遠遠不足,但往後那邊將會是一個攻略重點。從今天起。東南伐交之事我托付給你,一應該有的人事權我許你便宜行使,直接對我負責。元忠那邊,就讓他將精力放在北方吧。」

    符彥卿又驚又喜,起身謝恩領命。

    張邁又道:「至於范延光那邊,我會再給他一個機會,希望他不要令我失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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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張邁再次派出一支執法隊,前往武清徹查范延光部違反軍令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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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時符彥卿也回到自己的大帳,他行事的風格和范延光是兩個極端,自投降以後十分收斂,唯恐觸犯新主的禁忌,除了公務之外,與手下盡量避免接觸,直到今天得了張邁的允諾,這才召喚了以往的心腹過來議事。

    和高行週一樣,他的高堂、兄弟、妻小都在洛陽,只有長子符昭信隨軍,心腹入帳之後,他將今日發生的事情擇其中可以告訴部下的說了,眾人聽將主獲得元帥信任都是無比欣喜,符彥卿拿出張邁剛剛發下的一顆關防印信,蓋印簽押了命令後便將幾個部下委派出去,最後只留下符昭信。

    符昭信道:「爹爹,今日真是雙喜臨門。」

    「雙喜臨門?還有何喜?」

    符昭信道:「祖母、母親、叔叔,還有妹妹弟弟他們,都已經到了開封,如今有五叔留開封照料,六叔則已經到了易縣,正等著爹爹的消息。」

    符彥卿聽了這個消息喜不自勝,唐晉戰爭進行到鄴都易幟之後,就是洛陽內部的形勢也已是脫出石敬瑭的控制,高行周投降時,若沒有張邁的運作,其家人必死無疑,但到了范延光投降時,石敬瑭想滅他滿門,不但洛陽公卿委婉反對,而且下面的小吏也推諉不肯立刻執行,而病重中的石敬瑭在國家滅頂之際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強行推進此事——洛陽上上下下幾乎所有人都不看好石氏了,因此都想留條後路。正是在這樣的局勢下,使得符家得以趁亂逃離了洛陽。

    符家是一個龐大的世族,在歷史上曾出現「父子三王爺、兄弟九鎮守、兩朝三皇后」的局面,兄弟九鎮守,是說符彥卿九兄弟個個為將,曾先後鎮守一方,兩朝三皇后,則是說符彥卿的三個女兒,曾先後嫁給柴榮與趙匡義,最後貴為皇后。如今歷史的發展雖已經偏離原先的軌道,但符家的家底卻仍然厚實。符氏九兄弟,符彥卿排行第四,他的三個兄長都已逝世,如今由他當家。

    符彥卿聽了兒子的匯報後沉吟片刻,說道:「你祖母年事已高,不可奔波,回頭我便向元帥舉薦,讓你五叔在開封為將。至於你六叔,讓他火速北上,我有要事吩咐。」頓了頓,又道:「發家書,讓你七叔帶你幾個弟妹北上,我離家日久,要看看他們的功課是否荒廢了。」

    符昭信奇道:「讓弟弟們上來也就算了,讓妹妹們上來做什麼。」

    符彥卿道:「非汝所知也。辦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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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昭信出門辦事,符彥卿轉頭就去尋張邁,舉薦兩個弟弟,張邁問道:「你弟弟能力如何。」

    符彥卿道:「我的五弟是中平之資,鎮守一州一關,不負所托。六弟的能力不在我之下,我想讓他去易州宣旨,再到海外一行。」

    張邁對符彥卿舉弟弟為使者沒有意見,卻讓李昉取地圖來,尋了一會,道:「好,我就給你弟弟一個州,讓他去守穎昌。」

    穎昌就是許昌,位於開封西南,乃是中原重鎮,同時也是開封進入荊北的必經之路,符彥卿卻是一愕,因為按照之前的戰報,折德扆進駐開封府之後忙著消化戰果,並未再次出兵,穎昌如今還不在天策手中。

    但符彥卿隨即醒悟過來,那是張邁要讓他弟弟去取穎昌,他也不猶豫,馬上答道:「末將代舍弟拜謝元帥天恩!舍弟必然不負元帥重托。」頓了頓,又道:「末將有五個弟弟,現在有四個在開封,請問元帥委哪一個去穎昌?」

    張邁道:「你剛才不是舉薦你五弟嗎?」

    符彥卿道:「我五弟為人老誠,末將想留他在開封侍奉老母,六弟已在易縣,七弟尚須歷練,八弟符彥倫是個將才,又頗有機變,若有三千人馬,必能為元帥奪取穎昌。」

    張邁道:「三千精銳麼?」

    「無須精銳。」

    張邁道:「那准了!」又道:「若你八弟果然能用三千人馬奪取穎昌,便可知你評語得當,開封新得,正缺乏老成的人才幫折德扆守衛,到時候就讓你五弟協助折德扆與趙普,公私兩便。」

    符彥卿大喜拜謝,又道:「內舉不避親,末將為家人再求一官。請元帥許末將七弟入陳州為鎮守。」

    穎昌在開封西南,陳州在開封正南,三座城市正好形成一個三角形,折德扆千里南下,到目前為止其實還是一支孤軍,如今能在開封立足,靠的是石晉內亂、無力征伐的緣故,但如果能再取穎昌、陳州,那便形成犄角呼應之勢,而且這個三角形西北可遏制洛陽,西南可進入荊北,東南可進入淮北,一旦勢成,天策唐軍在中原的戰略佈局便牢不可破了。

    只是如今的陳州也還未取。

    張邁一奇,道:「你剛才不是說,你七弟尚須歷練麼?」

    符彥卿道:「七弟去穎昌,末將沒有把握,去陳州的話,元帥連兵馬也不用給他,只需給一道將令、一枚印璽便可。」

    范質在旁道:「陳州是符氏的老家,符氏入陳,自然是一呼百應。」

    符彥卿之父符存審也是五代名將,曾擊後梁、破朱溫,北逐契丹,賜姓封王,其成年諸子又皆拜將,在老家聲勢之大,遠非安重榮在朔州、高行周在定州可比,如今外靠天策威勢,內倚父老親族,一呼而取陳州自然不在話下。

    聽了范質的解釋,張邁笑道:「原來如此。既然你有信心,那便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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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州與易縣之間道路無阻,符彥卿派出去的人道路兼程,靠符彥卿用印後的文書連夜入城,符彥琳抵燕之後之所以未直接去幽州,就是要看兄長那邊是什麼形勢,一得到消息後馬上打點行裝,連夜出城,第二日便抵達如今定為大唐北京的幽州。

    與此同時,天策委派的執法隊也到達了武清縣,一場暗潮蓄勢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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