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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八六章 河北烽火 文 / 阿菩

    天策揮師南下,就如同投下一顆重磅炸彈,炸得整個河北都動盪了起來。

    在以前,天策唐軍對於河北的士民來說,那就是一個如同傳說般的存在——傳說總是既輝煌,又遙遠。無論是西域的勝負,還是漠北的大捷,那都是遠在數千里甚至上萬里外的事情。

    儘管所有士人都揣測張邁意在天下,但是誰也沒想到唐騎會這麼快就來到了家門口!

    唐軍打下定州了!

    定州往南,就是恆州、趙州,再往南,就是邢州、趙州,趙州再往南,可就是整個河北的心臟——鄴都了!

    別看中間還隔著四州,但這四州之地可是一馬平川!既沒有能夠阻擋馬蹄的天險,也沒有能夠野戰的大軍!

    而鄴都之於河北,就如太原之於河東、西都之於關中,鄴都如果被天策攻陷,那整個河北幾乎就算完了!

    如果河北都完了,洛陽還會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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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騎六百里加急,打破了洛陽偽裝的安靜,撕破了石敬瑭最後的面皮!

    自杜重威兵馬北上以來,桑維翰都在朝野之中製造輿論,將混亂的末世粉飾成太平景象,是啊,幽雲都要回歸了,金甌即將無缺,契丹都得將吃進去的領土吐出來,這是國家昌盛的表現啊!

    但雲州百姓將晉軍硬生生趕出城外一事,狠狠地打了桑維翰一記耳光!

    桑維翰還沒膽子隱瞞這樣重大的軍情,當他顫抖著將事情稟報上去的時候,便挨了石敬瑭實打實的一記耳光!

    他已經身居樞府,位同宰執,被君主當眾打了一記耳光。這宰執還如何做下去?在那一刻,在周圍圍觀者**的目光中,桑維翰連死的心都有了!

    但是和現在相比,桑維翰忽然發現那一刻其實也不算什麼!

    看到戰報。他的手都抖了起來。他知道如果拿著這份戰報入宮,迎接他的就不會只是一記耳光。而是砍頭的鋼刀了!

    石敬瑭會殺人的,石敬瑭肯定會殺人的!

    哇的一聲,桑維翰咬破舌頭,猛地吐出一口血來。鮮血染滿了戰報,然後他的人就暈了過去。

    下屬慌張了起來,一邊將桑維翰送回府去,一邊將染血的戰報送入宮中。

    送戰報的屬官,被石敬瑭抓起一個金瓜,當場打得腦漿迸裂而死!

    然後,皇宮之中便傳出了狼一般的嘶嚎!

    在與契丹達成燕雲協議之後。精神狀態逐步轉好的石敬瑭,一夕之間又忽然失控!皇宮之中,幾乎每一個時辰都要死人,沒有朝會。石敬瑭不上朝了,但被他叫進去議論軍政的大臣都兩股顫慄,許多人出來的時候甚至下身發出臭味——那是被嚇尿了!更有的人進去之後就沒出來!

    洛陽在一日之內幾乎就要亂了起來,由於禁軍的戒嚴,所有亂像在還沒爆發時就被壓了下來。但威壓之下的平靜並非真正的安寧,它在無事的表皮底下,卻加劇了滿城士民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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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都這樣了,比洛陽更近前線的幽州,受到的震撼就更加劇烈了!

    如果說,在雲州出事後,幽州這座已經沒有多少百姓的城市變得外厲內荏,那麼定州的消息傳來後,它就變得一日三驚!

    這麼大的消息,是不可能隱瞞的!更何況張邁也不會讓杜重威有功夫去隱瞞!

    在杜重威得到快馬捷報之後,消息就傳遍了全軍!

    然後,當天幽州就出現了逃兵!

    畢竟,紙包不住火,過去一個月,許多軍士已經從各種小道消息中,聽說天策已經取得上京大捷!

    對於這個傳聞,幾乎沒人懷疑過!

    第一個原因,是因為契丹屢敗於天策之手,這回再敗一次也不奇怪。

    第二個原因,是因為契丹退出幽州,退得太慌張了,慌張到讓任何有點邊疆經驗的老兵就看出其中的不對頭來!

    第三個原因,是因為杜重威的反應!

    杜重威在得知上京勝負已決、張邁即將東進時,馬上排佈兵馬,以三路重兵駐防居庸關、古北館、石門鎮,這三個地方分別位於幽州的西、北、東北三個方向,正是要堵截張邁進入幽州的道路!

    而嚴防死守的重點,顯然就是來自北面的威脅!

    北面有什麼威脅?在契丹退走的情況下,顯然只能是天策——在上京打敗了契丹的天策!

    缺少勝利激勵與價值支撐的部隊,嚴厲的軍律只能維持住表面的安定,卻壓制不了內在的恐慌!

    所有人都在擔憂中琢磨著,琢磨著張邁什麼時候東進,琢磨著楊易什麼時候南下——因為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楊易受傷了!

    但是萬萬沒想到的是,薛復在中京道按兵不動,張邁在定安縣引而不發,卻是一個高行周作為奇兵,襲擊了定州!

    消息傳開的那一天,整個幽州大地就像一滴水滴入滾熱的油鍋中,瞬間就炸了開來!

    定州失守了!

    定州失守了!

    西面,是攻無不克的張邁!

    北面,是戰無不勝的楊易!

    而現在敵人竟然繞到了南面去!

    洛陽方面的人,害怕的是天策唐軍以一支兵馬南下,逼鄴都、渡黃河、攻洛陽!

    而幽州這邊,則是害怕天策唐軍以兵馬東進,掐斷他們的退路!

    西面是不可戰勝的張邁,北面是令人膽寒的楊易,兩面夾擊已經讓人感到絕望,如果南面的後路再被切斷,他們怎麼辦?往東跳大海嗎?

    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就連杜重威都有拔腿逃跑的衝動了,更別說下面的小兵!

    看到他遽變的神色,景延廣和符彥卿都知道大事不好了!

    他們不知唐軍內部虛實,更不知道張邁缺糧,當場就認為張邁的主攻方向變了!

    「大帥!」景延廣脫口就叫道:「必須趕緊派兵南下。趕在天策之前,保住平幽倉啊!」

    平幽倉,是石敬瑭用以支應北進大軍的主倉,搞得天怒人怨後。從山東以及河北東部徵集來的糧食。大部分都囤聚於此,其中有一部分運到了共濟倉。幽州交接後,又有一部分北運,但大部分卻都還在那裡,哪怕有運河的存在。畢竟糧食的轉運與保存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在幽州局勢未穩的情況下,杜重威也不會愚蠢到將所有的糧草運到前線。

    這座倉庫,既是杜重威的命脈,也是他的退路!

    「馬上發兵!」杜重威斂起了最開始的驚慌,對景延廣道:「你馬上輕騎飛進,步弩水路南下為後。進駐平幽倉!一定要把它保住!」

    景延廣出發不久,南門一個軍營就發生了嘩變,跟著在城外駐守的幾個據點就出現了逃兵!

    接到消息之後,符彥卿連夜出城。出刀見血,見逃者殺,才用一股血腥將這股恐慌給鎮了下去,不至於出現逃兵潮,但零散的逃兵卻依然存在。

    直到南面傳來景延廣抵達平幽倉的消息,杜重威和符彥卿才長長鬆了一口氣,再接下來的幾天,隨著各方面消息的回傳,他們總算明白了天策唐軍進入河北的人馬與佈局。

    「竟然是高行周!」

    白馬銀槍團在奇襲階段偃旗息鼓,但奪取定州之後就一改姿態變得大肆張揚,所有精銳將士都換上了戰袍,三千白馬騎兵在定州耀武揚威,震懾遠近。唐縣的縣令之所以會出降,邊境那十七連環塢堡之所以會投誠都與高行周故意造就的聲勢有關。

    但是,杜重威和聽到這裡反而不擔心了。

    他們已經知道景延廣一接掌平幽倉,馬上環倉布砦,驅趕民夫,挖溝壘牆以待。

    平幽倉就在運河邊上,保住了這個據點,就能向北接應幽州的兵馬,萬一幽州兵勢不順,也能順運河南逃。

    「如果不是高行周,定州不會那麼輕易地就陷落!」符彥卿說道。

    定州所在的位置,正處於東西兩路大軍之間的死角上,卻也正是當初高行周進軍的必由之路。

    「但也還好,這次來的是高行周!如果他有一股狠氣,當日奪下共濟倉後就派一支輕騎東進,一把大火就能將平幽倉燒個乾淨!」

    杜重威和符彥卿都知道高行周素性謹慎,錯失了二次奇襲的最佳時機,否則平幽倉一燒,幽州這邊的軍心士氣都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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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杜重威和符彥卿的慶幸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在另外兩支兵力進入定州之後,天策唐軍馬上就兵分兩路,一路是高行周的白馬銀槍團,向東攻略河北諸州縣,另外一路是由一個無名小將率領,向南朝黃河逼去!還有一路人馬則是坐鎮定州,接應兩路兵馬。

    消息傳出,整個河北立刻引發了第二次大震盪!

    只要不是瞎子,誰都看得出第二路人馬的最終目標,肯定是洛陽!

    洛陽啊!

    所有人馬上想起了張邁那道毫無文采的檄文:

    「石敬瑭,你個沙陀小兒,不配擁有這個天下!」

    如果是空口白言,誰都能罵幾聲。

    但配合當前的軍勢,那就不是空話,而是真正的意圖了!

    「果然是意在洛陽,果然是意在天下啊!」

    「張龍驤……這是要問鼎了啊!」

    天策七年,秋風起於定州。

    白馬過處,望都縣降,北平縣降,定州全境歸於天策。又三日,蒲陰縣降,深澤縣降,鼓城縣令逃跑,祁州歸於天策。又三日,饒陽縣降,博野縣降,束鹿縣降,安平縣降,深州大半納入白馬騎兵團控制之下。高行周引兵東逼,前鋒接近運河,與築砦而守的景延廣對峙起來。

    與此同時,折德扆率軍南下,真定的守軍逃跑,太行山竄出一群大盜竊據城池,樹立唐字大旗,號稱響應天策。折德扆繼續南下。趙州七縣,官員聞風而逃者就有四個,不在交通幹道上的平棘與寧晉閉門不出,折德扆也不管它。繼續進軍。柏鄉縣令下令守城,結果只徵集到五百兵丁。折德扆以騎兵堵住四門,向內射火箭和檄文,只過了一夜,守軍就從南門脫逃。

    折德扆繼續南下。連克三縣,直到邢州城下才遇到激烈的抵抗。

    與此同時,與趙州、邢州相鄰的冀州爆發了彌勒教起義,戰火迅速蔓延冀州全境,起義軍揭竿之後,都紛紛打出響應天策唐軍的旗號。而他們起義的口號,除了彌勒教的教義之外。更加上了一條:

    「石敬瑭,不配擁有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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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十日之間,五州淪陷,官軍逃匿。盜賊橫行,烽火四起,士民惶恐,洛陽的皇宮中,一片烏雲越壓越低!

    從宮中出來,馮道感覺自己幾乎虛脫。

    與他同時出宮的桑維翰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們從來沒看見石敬瑭的臉會猙獰到現在這個樣子。儘管知道石敬瑭現在還需要他——但這種需要是建立在理性的基礎上,如果石敬瑭不再理性,那時該怎麼辦呢?自己的性命,也是堪憂啊!

    「馮相,」桑維翰走快了兩步,回頭對馮道說:「陛下剛才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天策南下的那支人馬,不管是虛兵,還是實兵,一定都要擋住,不許匹馬過黃河!支應鄴都的糧餉,你可要好好籌劃啊!」

    「鄴都乃河北之心腦,本有存糧,並未全數供應平幽,」馮道說道:「但是,就算擋住了天策,我也只怕……」

    「只怕什麼?」

    「只怕外患未平,內憂又起!」

    「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桑相應該也很明白。」馮道說道:「我主被契丹所欺,為了燕雲一事,進行了殺雞取卵式的征斂,卻將河北、山東的士民都得罪透了!冀州之亂,豈是偶然!不止冀州,最近濮、曹、鄆諸州也有異動!大野澤(梁山泊)巨盜雲集,登、萊海賊橫行,州縣對此都隱瞞不報,但我們這些宰執還是知道一些的。這些隱憂都如同乾柴燥薪,只要星星之火一點就會爆燃!這些,才是我最擔心的事情啊。」

    「現在說這些做什麼!」桑維翰嘴角都在顫動,其實他並不是完全不顧民生的人,只是到了現在這個局面,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有些事情正如飲鴆止渴,雖然明知道有毒,但事到臨頭還是不得不做。

    「現在最重要的,是攻守!」桑維翰道:「鄴都能否守住,關乎黃河。黃河能否守住,關乎中州!如果讓天策的騎兵進入畿內,那……那這個天下可就危險了!」

    這個天下危險?那現在就不危險了?

    馮道沒將這話點破,現在說這些刺激人的言語毫無用處!桑維翰沒再與他廢話,趕往樞密院去了,馮道卻回了家。在回家的道路上,又遇見了兩起騷亂。

    天策的騎兵還遠在黃河的那一頭呢,可是,洛陽,這座曾經偉大的都城,如今從內到外都已經變得搖搖欲墜。

    所有人在這座城市裡,都找不到安全感,從石敬瑭到馮道,從馮道到桑維翰莫不如是。

    如果唐軍真打到了洛陽城,應該也不會對自己如何吧,可是,自己能挨到那時候嗎?

    思慮及此,馮道想到了范質。

    這個小子,溜得可真快!

    如果他停留到現在,能否平安離開,就難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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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質出使洛陽,取得了超過預期的成果,隨著唐晉局面的交惡,秦西方面中樞擔心他會因此受累,故而提前將他召回,一路西行,進入關中時,幽州事件已在八百里秦川開始發酵,早在上半年,由於秦西社會變革的影響,秦東的基層已經有向秦西看齊的趨勢,許多鄉里正在如追流行一般,在鄉紳們的主導下,模仿秦西去推選自己的糾評御史——當然明面上不能叫糾評御史,那些當選的鄉紳們借用了一個古詞語,把自己叫做代言,意思是自己在代百姓發言。

    新推舉出來的代言們彷彿是從秦西正在推行的「仁政」中找到了獲取權力、抵制武人的法理依據,正在越來越積極地介入到縣以下的各種社會庶務當中。

    在秦西。糾評御史對基層庶務與司法的介入,有著天策上層文官體系的制約和指引,因此上下渾然一體,沒出差錯。石晉的上層文官體系卻與這種基層的選賢舉能體系無法銜接。上層建築和基層體系便顯得格格不入。

    靠武力得到天下的石晉政權其文官系統行政能力十分低能。若上面還有馮道這樣強有力的政治人物進行梳理還可以維持政務上的基本通暢,一旦馮道之流開始怠工。便無法阻止地方實力派對地方庶務權力的侵蝕。面對這種變化,如果按照以前的作法,那很簡單,直接派一支部隊下來鎮壓一下。看哪些士紳還敢亂來,但如今處在天策唐軍巨大的威脅下,石晉政權卻都不敢這麼做,既怕激起民變導致西都(長安)的後方不安,也怕給天策唐軍的介入製造借口。有一些縣令不太得力的地方,代言們甚至有架空縣令的趨勢。

    在這種形勢下,儘管天策唐軍被劉知遠阻住了不能東進。但石敬瑭所建立的晉政權已經越來越失去對關中地區的政務控制,現在洛陽方面對關中政務能做的只有收稅和委派官員,但有很多縣令已經出現政令出不了衙門的情況。

    主持關中軍政大權的劉知遠,也沒能挽回這種每況愈下的政治頹勢。他能做到的只是盡量將兵權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位於渭水南岸的西都京兆府,正越來越變成一座兵城,劉知遠無法信任外派的軍州節度,糧食儲備全部收入京兆府,精兵強將以西都為核心佈置成一個巨大的平原要塞,在堵截了郭威東進可能的同時,卻一步步地讓西都喪失其經濟中心的功能。

    民間和秦西的交易還在進行,卻大部分從渭水北岸通行著——因為南岸的必經之路上,西都的巡查實在太過嚴密。劉知遠派遣官員和武將,在渭北的商道沿途設立了十四個收取稅金的關卡,但上到本地豪強,中到行商坐賈,下到販夫走卒,沒有一方是看好石晉的,大家似乎都在等待著石晉在關中統治的結束,似乎都覺得天策時代的到來只是時間問題——這就是人心中的大勢。

    按理說,范質是使節,在晉國內部行動必然一路都受到嚴密的限制,但實際上他一過潼關,行動上就自由了起來。奉命監視他的官員是馮道門下,因此沒有對他過多為難,范質過潼關後要求走渭北,陪同官員便一口答應,一路上,范質發現秦東的農業在過去兩年遭受了相當嚴重的破壞,但商業卻比之前又繁榮了幾分,從萬里之外延綿過來的絲綢之路一旦重新打通啟動,便持續地衍生著巨大的利益,劉知遠派到渭北的官員與武將總是很快地就被豪強富商們的糖衣炮彈所攻陷,以至於范質沿途見到的官員和鄉里代言們,在知道他的身份後都無比奉承,好吃好喝地供著,比對自家老子還盡心。

    「人心如此,國勢如此,若此時有足夠的糧餉,吞併關中指日可待!」范質心中暗暗想道——文官們大多數是不喜歡打仗的,但此刻秦東的形勢卻有利到了這個份上,以至於連范質都心動了。

    當然,這只是渭北的情況,在渭南,劉知遠的控制力仍然無比嚴密,他在渭河以南的整個西都地區實行全軍事化管理,搞得普通百姓在這裡幾乎無法正常生活,但也因此讓西都的管理變得純粹而有效。郭威無數次通過各種手段企圖滲透過來卻都沒有成功,沿著灃河築造了一條由無數哨崗與幾十個大小堡壘構成的防線,唐軍如果想進入渭河以南、灃河以東,唯一的辦法就是強攻!

    過了高陵縣以後,便收到張邁的指示,要他轉去雲州。范質得到指示後就沒有趕赴秦州,一過國境馬上轉向西北,楊信和折從適已經各率三百騎在那裡等著他了,一接到范質,楊、折便護著他趕赴雲州。他們沒有走峽北集——黃河水道利於運輸,走起來卻太慢——而是利用輕騎優勢,橫跨套南地區,渡過黃河進入敕勒川,然後進入晉北。

    一路上,范質從傳訊文臣的口中得知這次奉命前往雲州的文臣武將不止是他,而是包括吏、戶、禮、刑、工等在內的一整個班子,再加上范質的話,就足以構成一個正常運轉的中樞了。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范質就知道雲州方面的形勢必有重大發展,因此張邁才會對原定計劃進行大調整。

    當三人風塵僕僕地進入雲州城時,張邁已經離城東進,張邁留下兩道命令:第一道是給楊信折從適的,讓他們二人帶領兵馬北出長城,去鴛鴦泊接管兩支騎兵;第二道命令則是給范質的,讓他與曹元忠交接,接管政務——從范質接到命令之日起,天策大唐的政務便暫時分為東西兩部,甘隴、西域,政出涼州,稱為西樞,自朔方以東,包括敕勒川、晉北在內,囊括漠南以及將來東面所有新拓領土,所有行政權力都歸入雲州即將新建的東樞。

    范質早知自己北上將有大用,卻也沒想到任務會大到這個地步!要建立統攝這麼大區域的一個行政中心,其中牽涉到的事情自然是千頭萬緒,但張邁給他的時間卻不多,要求五日之內便得將架子搭建起來,以應來日之變。

    至於曹元忠,則卸下了行政職務,兩人忙頭忙尾,交接了五日,終於諸事草就,曹元忠與范質便才帶了群臣,趕到軍前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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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快馬趕赴張邁所在的定安縣,才入大帳,就聽張邁就呵呵笑道:「元忠!元忠!啊!文素,你也來了!哈哈,快來!捷報啊!高行周不負我望,共濟倉已經到手,隨軍糧官,計得存糧尚有四十六萬石。」

    曹元忠執掌著東樞範圍內的諜報系統,對於河北的近況,他自然比其他人更加清楚,一聽到這個消息,便臉含微笑道:「恭喜元帥!賀喜元帥!共濟倉一得,河北便到手一半了!」

    范質這幾日對河北的情況也有了大致的瞭解,說道:「軍士日食三升,雜以少量肉食,兩升便足。四十六萬石足供十萬大軍半年之資了!」

    張邁笑了笑,道:「有糧在手,我的心就定下來了。光憑這點糧食,打傾國大戰還是沒底氣的,但一場幾個月內能解決的局部戰爭卻夠了。」

    曹元忠道:「高行周、折德扆、楊光遠,作戰隊伍加上後勤伙夫,約有三萬之眾。他們出境以後,雲州這邊的壓力可就減少了很多,不過元帥又讓薛復勻出九千餘精騎,如今已在白水泊,這一出一進,晉北這邊的存糧,仍然沒法支撐兵馬出境作戰,不知元帥是打算運糧北上,還是兵馬南下就食,以定州為出發地平定四方。」

    張邁道:「兵臨城下的攻城也好,兩軍對陣的野戰也罷,到了那份上,總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河北不是上京,我不想將這片土地打成糜爛。」

    「那麼元帥是想……」

    張邁道:「引而不發,威懾取勝!儒生們所謂的傳檄而定,大部分是虛誇。但到了今時今日,我認為河北卻有這個可能,元忠,文素,你們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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