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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七三章 上京會戰之八 文 / 阿菩

    日影西斜,整場上京會場,實際上分為四個割裂的戰場。

    契丹右翼防線,耶律安摶陷入進退不能的境地,課裡利用地形與陷阱,坑得耶律安摶久久無功,但雙方損失也不大。

    上京城西南的戰場上,東海室韋越殺越勇,渤海步兵團亦能久戰,但天策在這個戰場上投入的兵力擁有優勢,雙方各有長短,因此僵持不下。就目前來說還是遼軍形勢較為樂觀。

    而在另外兩個戰場,契丹的形勢都頗為不利。

    契丹的左翼防線,柴榮則漸漸佔據上風。撒割一開始利用假敗,引誘三千漠北部落軍冒進,然後五千回紇忽然殺出,將漠北部落軍殺散,然而柴榮應變神速,沒有加入戰團,反而向南引退,回紇若繼續追殺敗退的漠北部落軍,則勢必將自己的左側賣給柴榮,為了避免這種結果他們轉攻柴榮,不料孤兒軍陣勢嚴整,三大勇士奮勇殺敵,反而被柴榮壓著打了回來,同時本來在逃散的漠北部落騎兵眼看自家得勢,在骨幹將校的組織下反攻回來,夾攻五千回紇,回紇受到夾擊,步步敗退,牛心砦內,撒割想要援救,又怕陷入其中難以自拔,想要不救,卻又怕回紇敗勢既成,反衝牛心砦,一時之間左右兩難。

    而在真正會決定戰爭勝負的主戰場上,勝負之決已在一線之間。

    契丹出動八萬大軍所組成的錐行大陣,連破三大縱深,其前鋒已經突入天策中軍的第四道縱深,而兩翼則陷入天策中軍與兩翼精銳的圍剿之中。

    根據李臏「鈍其前鋒、折其兩翼」的戰術規劃,前面三大縱深的精銳兵力都集中於兩尖,中央被契丹騎兵突破之後。兩側的兵馬並未混亂,尤其是兩尖精銳,都對契丹的兩翼進行了極其強大的阻擊。李臏未將主要精力放在中央阻擊上,這也是契丹能夠那麼順利地完成中央突破的原因之一。

    於此同時,天策左右兩翼的石堅、郭漳逼近,與中軍內外夾擊。圍剿契丹兩翼。

    不過,由於腹心部對前兩縱深突破的速度過快,李臏擔心楊易安危,因此臨時調整了第三縱深的兵力排布,第三縱深的臨陣變動,雖然加大了對腹心部中央突破的阻擊,使得契丹腹心部在接觸第四縱深之前就被龍驤鐵鎧軍拖疲了,卻也使得天策對契丹兩翼的圍剿減弱了,以至於「折翼」規劃沒能如預期般取得應有的戰果。反而是腹心部前鋒頓挫,陷入了鷹揚軍的包圍之中。

    李臏觀察著整個戰場,眼下的局勢,柴榮所在離得太遠,李臏觀察不到,城南戰場遠遠看出一點端倪,但只要天策軍安排在那裡的人馬不被迅速打敗就可以了。至於城西戰場,無論中央還是兩翼。天策中佔據了上風,契丹鋒芒已鈍。兩翼受困,不過雙方都已經沒有速勝的可能,彼此都陷入膠著。

    時間在一點點地過去,李臏在觀戰台上默計著彼此的傷亡,料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勝算會越來越向己方傾斜。可就在他暗暗慶幸之時,上京城竟然又開出了一支完整的軍隊!

    依然是契丹打頭,附屬部族為兩翼,卻又是一個雖然略小,卻更加緊湊的錐行陣!

    李臏心頭一凜。幾乎就要叫出聲來!

    這段時間,唐遼雙方通過相互試探,都已經試出了對方的戰力虛實——但這虛實也只是估摸,雙方都並未能準確得到對手的確切兵力。

    因此在遼軍同時在城內、左翼防線、右翼防線同時投入有效的阻截兵力之後,又組織起了那麼龐大的一個錐行戰陣,所有人便都自然而然地認為那是契丹的殺手鑭了!

    誰曾知,真正的殺手鑭還在後頭!

    三萬騎兵,小跑著前進,不言不語、不聲不響,奔向戰場。

    他們來得並不兇猛,但那是在保存馬力與體力!

    原來前方的八萬大軍所完成的中央突破,原來只是在給後續的人馬開路。

    現在這三萬生力軍,才是一把真正的屠鷹刀!

    李臏的心幾乎都要沉下去了,他馬上下令,命第五縱深上前增援,一定要保證在這三萬大軍趕到戰場之前將契丹大殘!然而就在這時,已經殺入第四縱深的契丹騎兵中,忽然傳出了聲聲威嚴命令,原本無比驕傲、寧死不折的拽剌鐸括在命令中轉變了作戰的手法,在一道道命令之下,還剩下六千多人的契丹腹心部,轉入了守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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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州城內,驛館。

    曹元忠迎來了一個客人——韓德樞。

    這段時間接連發生的變故,讓曹元忠很擔心,他擔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在耶律屋質邀請他的時候,唐遼之間就處於關係絕對惡化的交戰階段,所以他是戰時出使。遼國是一隻腳就要邁進明的國家了,有些規矩,料來不至於不遵守。

    曹元忠擔心的,是自己此行是否能有功業。之前那種三寸舌取十六州、壓薛復媲楊易的美夢已經不再做了,但至少總得有點能交代的功業吧,否則自己這一趟出使就會變成一個笑話了。

    國運昌盛的時候,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就在曹元忠還惦著這些的時候,韓德樞來了。

    一見韓德樞,曹元忠臉上所有的擔心就都不見了,換了一副成竹在胸的嘴臉,有些冷然地看著韓德樞。其實論起才能來,韓德樞未必就輸給曹元忠,但奈何勢不如人啊!

    屏退旁人後,韓德樞嘴角便露出幾分諂媚來,幾乎是以下屬之姿向曹元忠見禮。韓德樞已經秘密向張邁投誠,曹元忠這個級別的人也是知道的了。

    「哎喲,怎麼當得起,該是我向韓學士請禮才是啊!」

    「曹將軍這

    說的是什麼話,折煞小人了。」在契丹人面前屈膝慣了,換個對象韓德樞也不覺得難受:「這段時間卑職為避嫌疑。才不敢常來請安,形勢所迫,想來曹將軍也能理解。」

    曹元忠笑了笑,道:「理解,理解,我自然理解!不過元帥那裡是否能理解就不知道了。韓學士入遼也有多時了吧。除了在洛陽時,透露了一個可有可無的消息,之前之後就沒有音訊,樞密府那邊,可都在議論說韓學士是大遼的股肱忠臣呢!」

    對大遼是忠臣,那對大唐可就是叛徒了。

    韓德樞聽了這話背脊冷汗滲出,也虧得他久在韓延徽身邊,知道這種刀子般鋒銳的話後頭大多只是一種期待著回報的威脅,當下笑笑說道:「卑職人在敵國。平時自然是越低調越好,這樣關鍵時刻才能起到大作用啊。」

    曹元忠笑道:「這麼說來,今天韓學士來,是準備來起什麼大作用?」

    韓德樞且不回答,說道:「以今日之局勢,將軍以為晉北往後會是什麼局面?」

    曹元忠笑道:「薛復已經北上,元帥即將南來,那還能是什麼局面。肯定是上京糜爛。然後我天策大軍挾大勝之威南下,北有鷹揚。西有元帥,晉北還能是什麼局面?」

    不得不說,曹元忠歷練了這麼多年,其見識軍事上的見識判斷也是極準了,他輕輕這兩句話,已經點中了薛復的戰略意圖。

    韓德樞儘管也有此判斷。但還是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收收心神,繼續道:「不錯,上京之戰只要天……只要我軍大勝,然後移師南下。元帥就算不來,只憑這大勝之威,晉北也一定易手的了。不過若到那時才攻下雲州,曹將軍,你我二人可就一分功勞都沒有了!」

    他若是唇槍舌劍,力辯天策未必能勝,也無法打動曹元忠分毫,但最後一句話,卻一下子將兩人的立場拉到了一起!

    曹元忠原本故意擺出來的倨傲一掃而空,臉色一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韓德樞笑了笑道:「若等到鷹揚南移、元帥西來,那時候雲州再破,曹將軍還有什麼功勞可言?更別說在下了——就是這麼個意思。其實將軍你也不用故意給卑職臉色看,現在在雲州城內,你我是一根繩子上的兩個螞蚱,將軍是大螞蚱,卑職是小螞蚱,只要將軍負責東北外交事務一日,卑職就是將軍手底下的兵。將軍的事情順利,卑職也能沾光,相反,若卑職能立點微末功勞,最後大頭還不都是將軍的?」

    曹元忠哈哈大笑,道:「久聞韓藏明天下名士,他的兒子果然不凡!延恭,出來見見韓世兄!」

    一直躲在屏風後的曹延恭便走了出來,向韓德樞作揖行禮,屏風後藏著一個侄子這一點韓德樞不覺得奇怪,但曹元忠將曹延恭叫出來跟自己平輩論交,言語中又隱隱把自己拉到和韓延徽同樣的位置上,那就是以長輩自居了,韓德樞心裡不免有些不舒服——曹元忠也才三十多歲,大不到一輩去!

    剛才韓德樞自稱卑職乃是自謙,畢竟張邁還沒給他安排具體官職,隨口討曹元忠一個歡喜罷了,誰知道曹元忠打蛇隨棍上,不止要認他這個下屬,還要當他的父執!

    然而只是一瞬間韓德樞就調整了心態,以目前的局勢,天策又佔先機了,如果上京之戰取勝,契丹萬一敗亡,韓家要想在天策立足,就必須得有強援才行,莫說認曹元忠作長輩,就算認曹延恭作長輩也無不可!

    像他們這種久在胡地的人,說到剛直不屈的氣概已經淪喪殆盡,但這種「能屈能伸」的「厚」字訣心性磨練,卻非范質、魏仁浦等人所能及,就算是曹家子弟也稍遜一籌。

    因此曹延恭要與他作揖時,韓德樞已經拜了下去,他拜曹延恭也只能與他對拜,拜了一拜,才站起身,韓德樞又跪了下去,曹延恭只好跟著跪拜,如此再三,第三次站起來韓德樞再拜,曹延恭就有些詫異了,看了曹元忠一眼,見曹元忠也是一個猶豫,然後點頭,這才繼續,兩人連續對拜了八次,竟成八拜之交了。

    有這八拜。兩人往後就有了成為摯友的禮儀基礎了——當然,是否真要成為真正的深交,那還要看雙方的需要。

    但這八拜之後,韓德樞對曹元忠的稱謂也變了,變成了叔叔。

    曹元忠見他識做,心道:「延恭在我曹家小輩之中算頂尖的了。但說到機變隱忍,比起他來還遜色了一籌。」然而他也並未因此而有危機感,曹家在天策政權內部,真正的競爭對手是安西舊部的世家,以及中原剛剛加入的新晉。韓家將來就算歸唐,以其後來者的薄弱根基暫時也威脅不了自家,且看韓家的做派,與自己倒是「趣味相投」,如果將來韓家真能進入天策政權且立下功勳。引為盟友也非不可。

    當下臉含微笑地答應了。

    這般私交勾結做了半日,韓德樞才道:「今日趕來,乃是有一樁功勞要送給叔叔。」

    曹元忠道:「契丹準備要棄雲州了?」

    韓德樞故作驚訝道:「叔叔如何得知!」

    曹元忠笑道:「依照形勢推測罷了,這有何難!」

    韓德樞一臉的欽佩,說道:「契丹之棄雲州已成定局,但棄予何人卻有爭論,本來是議定要交給石晉的,是小侄巧動簧舌。這才說得耶律屋質回心轉意。」

    曹延恭道:「道柄兄如何說動那耶律屋質的?」

    韓德樞道:「愚兄以局勢打動他:雲州若是歸晉,則代地將與太原連成一氣。晉軍聲勢勢必大漲,因此不如歸唐——雲州歸唐,則晉北將成犬牙交串勢,兩家必起紛爭,而契丹在幽雲的兵力便能全身而退。耶律屋質被我說動,因此命我前來交涉。」

    曹

    延恭一時之間。還只是暗歎韓德樞的智辯,曹元忠思慮畢竟比侄子深得多,微微一思索,說道:「遼晉已是暗結同盟,契丹如果只是退走。石晉不見得會攻擊他們。耶律屋質會被你們說動,應該是契丹還準備做什麼事情,怕被干擾吧?」

    韓德樞至此對曹元忠也頗為佩服,也不隱瞞,說道:「是,耶律朔古將行大事,要在退走之際,將幽州數十萬漢民東遷,以實東北。」

    曹元忠和曹延恭聽得此言,臉色都不禁微微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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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京城外,東面主戰場。

    楊易身在大戰之後,無法兼顧整個戰局,但隨著從觀戰台上消息傳來,也就知道契丹又來一波新的中央突破攻擊。

    楊易心中凜然,原本鷹揚軍困住拽剌鐸括,時間是站在天策這邊,拖得越久,腹心部前鋒就越鈍!拽剌鐸括這種爆發型的戰將,是沒法持久作戰的。

    誰知道契丹還有後手,則原先的安排,不得不變了。

    戰爭就是如此,瞬息之間會有百般變化,楊易亦不慌張,牽引整個鷹揚部,加快對六千腹心部前鋒的剿殺。然而原本就作慢戰的安排,這時要陡然扭轉,命令可以下達,戰鬥之中總體的陣型卻沒法遽變。

    腹心部前鋒的錐形戰爭,早已被鷹揚軍扭曲得不成樣子,甚至超過三成部隊被切割包圍,陣勢一片糜亂。

    然而腹心部畢竟是腹心部,雖然落入切割圍困之中卻並不混亂,就算成了小部隊,也都還有各自應戰的能耐。

    契丹的第二個錐行陣正在逼近,散落在最前方的拔野部中已經發出了信號,從信號判斷,楊易就知道契丹走得並不快,卻一步都沒有停留。第一輪的錐行陣契丹騎兵已經完成中央突破,第二個錐行陣攻擊,就是靠著前方戰友殺出來的戰果,踩著同族的屍體前進,而最終極的目標——

    就是楊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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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鷹揚鐵騎的殺傷力好強,在轉變戰術之後,兩刻鐘時間就將那些被且切割分散的腹心部撂倒了一大半,接近一千契丹腹心部或死或傷,鷹揚軍不比龍驤鐵鎧,久在邊疆的他們出手狠辣,那**百個契丹人死了算是痛快,沒死的卻比死的還慘,或者趴在馬上受罪,或者翻在地上等待馬蹄踐踏,徹底失去戰鬥力之後只能等待漢家兒郎的收割!

    沒人管他們,整個鷹揚核心部隊都將剩下的所有力氣用在圍剿契丹首將身上!

    但是,剛才衝鋒陷陣於第一線的拽剌鐸括,這時反而龜縮在四千多契丹腹心部的中央,他的黑龍連破三道防線。再衝入第四縱深時體力已疲,又被楊易一陣困擾,這時雖以黑龍之神駿,也是承受不了了,就連停在當地也是不停喘息了!

    如果從常規戰術的「常識」來說,契丹這次對騎兵的運用其實犯了好幾個大忌。重騎開路,不顧一切的衝鋒,不顧馬力的進擊,也虧得漠北遠征軍中沒有專門對付騎兵的重步兵,這才沒能形成屬性絕對克制的阻截,然而再精銳的騎兵,就算披著鐵鎧也畢竟不是鐵打的,連破三陣,體力早疲。而騎兵一旦失去了馬力與機動,就變得比步兵還不如!

    儘管還有四千人,儘管是號稱北國第一精銳,這時候在鷹揚軍的圍困之下似乎也已全無還手之力。

    天色越來越昏暗了,剛才連破三道縱深,人馬疲憊,陷入重圍的四千多人眼看已經全無希望。但四千多人卻還是團團靠在了一起,這時的他們已全無陣勢可言。只是憑著堅韌,憑著毅力。奮戰不死!

    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驕傲了兩百年的契丹,熬過了突厥的壓搾,熬過了李唐的折磨,熬成了漠北的霸主,卻在數年之間被天策逼到這個地步,戰線甚至推到了首都!

    背後就是上京了。如果再失去上京,那麼漠北就永遠失去了!

    契丹還不能敗!

    自己還不能死!

    就算是在這個戰場上,也還不能倒下!

    因為他們還有一個希望——

    一聲風雷般的長嘯從東方傳來!

    那是超過兩萬人的齊聲呼嘯,聲音整齊而威武,幾乎每走出百步。契丹人就會發出這樣的呼喝!

    每一聲呼喝,都為陷入絕境的四千契丹帶來希冀!

    楊易都不用前方或者觀戰台傳遞消息了,聽到呼喝,就知道那第二輪的錐行陣逼近到什麼地方了!

    敵軍來得不快,但走在已經被掃蕩過一次的戰場上,幾乎是真正的兵不留行——九千腹心部突破了第三縱深,卻還有接近一萬人的腹心部,率領著鐵驪與阻卜,在那裡跟龍驤鐵鎧軍廝殺,並使得唐軍無法形成嚴整的陣勢,為後續增援維持一條通路。

    ——————————

    「兒郎們!」拽剌鐸括尚一十三箭,黑龍也遍體流血,身上一小半的地方都被染紅了,然而浴於鮮血之中的一人一馬卻還屹立不倒,在軍中大叫:「我大遼援軍已經近了,近了!大家聽到沒有!」

    幾千人同時呼喊:「聽到了!」

    這時候,東面的萬人長嘯又起!

    「沒錯!就是這個聲音!」拽剌鐸括叫道:「咱們再堅持一會!堅持到援軍殺到,就是楊易的死期!」

    幾千個契丹人都用盡自己的力量響應著拽剌鐸括的呼叫,他們中的很多人甚至推開受傷的戰馬,擋在外圍,與同袍背靠背而戰,以

    抵禦如同索命無常的鷹揚鐵騎!

    「這時候,若有陌刀戰斧陣!」

    觀戰台上,李臏心中一陣糾結!若這時有一個陌刀戰斧陣在此,哪怕只有五百人,就這麼橫推過去,那將是何其壯觀的景象!

    但鷹揚軍的主構成也是輕騎,面對這團團自守猶如刺蝟的四千人,只能如削蘋果皮一樣一層層地削進去!

    一米九幾的拽剌鐸括乘坐在比普通戰馬還要高出一個頭的黑龍上,就像一支天然的標桿,這一刻他不再是衝鋒陷陣的猛將了,而變成了一桿旗幟,只要他屹立不倒,四千腹心部就會負隅頑抗!

    ——————————

    萬人呼喝又近了!

    聽聲音已經接近第三縱深!

    但他們還是沒有發起衝鋒。龍驤鐵鎧軍已經分出一部分兵力對他們進行阻截騷擾,然而處於第三縱深的契丹腹心部立刻作出反應!

    這是他們付出了多少勇士的生命才取得的戰果,豈能輕易放棄!

    就在第二波錐行陣抵達第三縱深之時,萬人長嘯忽改了腔調,馬蹄聲忽然大作!首先衝上來的,竟是第二個錐行陣的兩翼!

    兩翼生力軍開路!迅速突破了本已混亂的第三縱深!

    然後,契丹的人群中,猛然爆發出了驚天狂叫聲:「陛下!陛下!」

    「陛下!陛下!」

    「陛下來了!」

    「陛下親征了!」

    幾乎不需要別的說明。就人人都知道怎麼回事了。

    耶律德光竟然出城了!而且,就在第二輪的錐行攻勢之中!

    所有的契丹,所有的奚族,所有的回紇,全部猶如陷入癲狂一樣!

    他們發出了狂吼,發出了怒號。所有人就像打了雞血一樣!

    就連困於鷹揚軍的三千多人,也都個個精神一振,本來已經沒力氣的人,忽然會竄起來猛烈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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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易聽到這呼聲,也知道等不得了。

    但湊集在一起的三千多契丹腹心部,卻硬得猶如石頭!

    那是腹心部啊,不是雜牌軍!儘管疲了累了,但在拚命的情況下,仍然是不可小覷的戰力!

    仗打到這裡。鷹揚軍也都已經盡了全力,每要加快上前一步,都必須付出巨大的代價!

    但是現在這個代價也必須要付出了!

    「殺!給我殺!在耶律德光到來之前,拿下拽剌鐸括的首級!」

    九十槊將聞令開路,楊易親臨督戰,契丹人在以人命阻擋漢人的步伐,鷹揚軍也開始以人命換取推進的速度!

    戰爭到了這個地步,已經全無取巧餘地。就看雙方誰更狠辣,誰更堅韌。誰更不要命!

    拽剌鐸括看著一個個的腹心部同袍死在自己眼前,心肝如要裂開,他一轉頭,回顧那個騎著矮腳怪馬的兄弟,怒道:「你還不出手!」

    矮腳怪馬上,拽剌解裡好整以暇地摸摸自己手中長弓。淡淡道:「當然!就算腹心部全部死絕,我的目標也只有一個人,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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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將士們一個個地倒下,觀戰台上的李臏心也在滴血,因為倒下的將士中。已經不斷出現安西舊部的老兵了!

    對現在的天策大唐來說,每一個從蔥嶺以西走過來的老軍人,不但是軍隊中的寶貝,更是國家的樑柱,甚至是所有安西故人的親人!

    每失去一個安西故人,對這個國家、這支軍隊來說,都是無可估量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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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在這時,東方又傳來了一聲狂暴的呼吼!

    然後是馬蹄聲加倍的震響!

    最後的一萬腹心部終於開始策馬,發起了他們最後的攻擊!

    這不止是他們在這個戰場上最後的攻擊——甚至,也是這個民族最後的攻擊!

    百年成敗,盡在斯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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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快到了!」

    看看漸漸昏黃的陽光,丁寒山對薛復說道。

    不用他說,薛復自己都知道快到了——哪怕他不認得路!

    剛才馬呼蒙轉達聽地將士的回報,都已經能夠發現北面傳來不尋常的震動了!

    戰爭肯定已經開始,而且必是有六位數戰馬的馳騁奔馳,才會造成這樣的震動!

    不過,環顧周圍,所有的手下都已經疲憊不堪!

    這一路奔來,已經死了多少戰馬了?

    就算汗血寶馬沒有得病,這般趕路法得走到現在,這個寶馬族群也必定盡滅了!

    但薛復還是下令:「全速前進!」

    「現在還全速前進?」馬呼蒙從來不質疑薛復的,這時也忍不住道:「我們這樣的狀態,就算真的趕到了,還能一戰嗎?」。

    現在他已經累得快要趴下了,真要繼續趕路,等到了戰場,只怕一

    個三歲兒童都能將自己推倒!

    薛覆沒有回答他,抬頭看看昏黃的暮色,也未解釋,只是絕決地下令道:「全速前進!可以累死,不能脫隊!脫隊者斬!」一指北方,一聲暴喝:「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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