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大遼立國之二 文 / 阿菩
天策七年春天,潢水河邊上,耶律德光與韓延徽發生的那場秘密問對,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成了契丹內部最大的機密,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那天耶律德光和韓延徽究竟說了什麼,只知道那天之後,耶律德光忽然召集心腹大臣,在同一個大帳中發生了激烈的衝突,再過一天,太后述律平進入這個大帳,又與耶律德光產生更加劇烈的對抗。
或許是臨潢府的慘狀讓契丹上下心有餘悸,或許是張邁楊易的逼迫讓契丹人有了亡國的危機感,這個春天,本來火藥味已經濃烈到快要爆炸的時候,局面忽而冷了下來,述律平似乎在某些人的斡旋下與耶律德光達成了妥協,然後是一幫死硬派被打倒,一幫堅定擁護耶律德光的人上台,整場政治變動持續了三天,讓耶律德光進一步確立其唯我獨尊的地位。
但是,這場政治大變究竟是在爭論什麼?
詳穩以下的契丹人也沒一個知道!更別說外族人等,大家只是看見太后怒沖沖地從大帳中出來,幾乎是吼叫地道:「吾不管了!吾不管了!今後國家的事情,吾都不管了!將來死後見了天皇帝,我就只是說,我什麼都管不了了,與我無關!」
然後從這天開始,大家就都再沒見地皇后踏出她的大帳半步。
緊跟著,契丹皇帝向眾人宣佈:契丹重定國號,名曰大遼!從今往後,契丹為族,大遼為國,大遼旗下,諸族平等,胡漢如一。
在眾人愕然之中。大遼立國的消息傳遍了四方。什麼諸族平等,胡漢如一,大家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反正大夥兒也不信,只是知道契丹國要改名字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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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當世諸巨頭中,楊易是最早知道這個消息的。
過去的這個冬天。對他來說是最難熬的,他甚至懷疑自己要熬不過去。傷、病、痛同時折磨著他,但為了光復大唐榮光的精神力量則在支撐著他,兩種力量在他的身體內部劇烈交戰,最後精神力量壓過了痛苦,讓他最嚴寒的冬天裡熬了下來。
嶺南過了年就有變熱的可能,江南過了春節興許就有了暖意,中原地區則能看到解凍的希望,燕雲地區僅僅看到寒冷停下繼續變得更冷的腳步。而漠北,卻還完全沒有這種感覺。
過了年,還是繼續寒冷,甚至還在繼續變冷,這種寒冷對於許多來自南方(這裡所謂的南方其實最多去到蘭州)的士兵來說,就如永恆的寒冰地獄。
不過楊易還是可以忍受,甚至找回了兒童時的記憶。
新碎葉城的冬天,也不見得比臚駒河畔來得好。那裡在緯度上或許靠南一些。但更加內陸,所以氣候的惡劣程度並不比這裡差。在新碎葉城能忍耐得住,在這裡就忍耐得住。
儘管他有傷,儘管他有病,但他還不願意死,他還不能死!
一個男人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夠無畏地與死亡搏鬥。因為他有著幹掉一切敵人——甚至連死神也要幹掉的氣概!
「我才三十幾歲哪!」
楊易在臚駒河畔最大的帳篷裡,仰面對著隔著一層皮帳的老天說。
「再給我幾年!再給我幾年!我要看到契丹滅亡,看到它在我手頭滅亡,然後你再把我帶走!」
在新碎葉城長大的楊易,與契丹之間並無刻骨仇恨。然而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為了仇恨的年紀,在某種意義上,張邁就是天策大唐,而現在的楊易就是天策唐軍!
現在的他是大唐最雄武的將帥,漠北奇襲之後,他已經可以與衛青霍去病、李靜徐世績比肩!在張邁所建立的帝國裡頭,郭洛以後戚的緣故,或許在列傳中要壓他一頭,但後世論起功業,他楊易一定是開國第一名將!
這一點,楊易心裡清楚,天下人心裡都清楚!
「我要滅了契丹,掃平漠北,蕩平漠南,直取東胡,為我大唐的復興,奠下最難鋪墊的幾塊基石!」
世間最難莫過於此,若能成就此事,男兒還有何憾!
換了別人,在楊易所忍受的劇烈痛苦下已經在滿地翻滾呻吟,而楊易卻直挺挺地躺在皮氈,一聲也不吭,一動也不動,只是全身緊緊繃住了,然後對天怒號!
他在用憤怒來消解痛苦,用怒火在趕走死亡!
「滾開!滾開!老子還不想死,誰也別想帶走我!」
「等老子滅了契丹,滅了胡虜,到了那時……」
「到了那時,你要帶走我就帶走我吧!」
太平時期的富貴生活,楊易從來就沒想過,那對他毫無意義!
至於家族,他根本就不用去顧念,有這份功績在,有他與張邁的關係在,只要不造反,楊家的子孫就脫不開富貴的命運,若他本人死得早,就算他的子孫造反,張家都會保其一支香火不絕。
「我只要現在,我只要這幾年!幾年就夠了!」
他猛烈的雄心與堅韌的意志力,或許還要包括那其實還很年輕的身體,讓他在病痛的折磨下熬了下來,楊易數著日子,終於過年了,開春了!
雖然臚駒河的天氣還是照樣的寒冷,然而時間到了,心裡告訴自己春天來了,春天似乎就真的來了。爐火保護著的大帳似乎真的暖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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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易拉開大帳,身體還在劇痛,但他卻站得筆直,這個男子,就算再也無法上戰場作戰,但他強韌的精神力,已足以讓他成為大唐鐵騎最強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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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凜冽寒風中,他彷彿忘記了還在煎熬著他身體的痛苦,一步步地巡視完全冰封的臚駒河。
這個冬天,鷹揚軍的將士過得很好——至少相對於潢水邊上的契丹人好!二百萬平方里的牛羊,有接近三成都朝這邊集中,漠北的所有穀物,有超過一半堆在這裡。對於雄壯的將士們來說。有食物,有柴火,有帳篷,就足以抵禦再酷烈的嚴寒。
胡人們凍死、餓死,而漢家將士卻被楊易餵得飽飽的。冬天雖然寒冷,但有酒有肉。有柴有火,熬過了這個寒冬,就像度了一個大假。牛馬在掉膘,而人卻在長肉。
看到楊易,將士們激動得滿臉通紅,看到他們黑鬍子下紅撲撲的臉,楊易就高興!他知道自己的手下有力氣,有力氣幾個月後就能廝殺!
皮室軍的精強程度,或許不會比鷹揚軍差。但再過幾個月的那場戰爭裡頭,楊易有信心一個鷹揚可以打兩個皮室!
去年秋冬之際,那一戰奠定了勝利的基礎,而今年的仲夏,那一場戰爭就是收割!
時間已經定好了。
到了那一天,就去潢水河畔,收割契丹的人頭,收割我楊易、我大唐最輝煌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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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之後又過了兩旬。連臚駒河的寒冷似乎也止住了,而臚駒河流域則人數變得越來越多。在去年冬天,有數萬人逃離了契丹的掌控,投入到天策大唐的懷抱中來——這數萬人全都是漠北最有力氣的壯士,他們受不了潢水流域的荒涼,他們也很清楚,來年開春之後。小小的臨潢府養不了半個漠北的部族。
看不到希望的他們,忍耐地接受了天策唐軍的苛刻要求,放下武器接受唐軍的改編,然後才能通過永安山與曳剌山中間的缺口,進入到臚駒河流域獲得生存下來的資格。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在來年會成為天策唐軍南下征討契丹的前驅。但眼前都快活不下去了,誰還能想到來年的事情呢?
總之誰是強者,他們就順從誰,誰能給他們一條活路,他們就跟隨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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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的西部,李臏也帶領人馬朝這邊出發了。
經過去年一個冬季的整合,贊華活佛已在黃龍城建立起了他的宗教威權,佛教追求和平倡導忍耐的教義已經初步進入人心,而那邊的軍事,則緊緊握在石拔手中。鐵獸在去年冬天的戰爭中幾乎殘廢,手腳還可以行動無礙,但石拔悲痛地發現,自己那超越普通人的力氣沒有掉了。
或許是他過去的幾年中,激發出了過度的力量,以至於用掉了未來數十年的力氣積攢。對楊易來說,活躍於戰場才是他生命的全部,不能建功立業毋寧死,所以太平而無用對他來說幾乎是一種罪惡。但對石拔來說,功成名就之後的生活是最大的快樂。
樂天的小石頭很快就恢復了笑容,反正自己要做的事情,好像也已經完成了。而他的無敵威名也已經深入到漠北的沒一個部落,現在他目光一掃已足以令任何一個七尺胡軀渾身顫抖,有他在一日,就沒人斗膽妄動!有他在,李臏就能很安心地去與楊易會合。
當李臏和耶律阮踏著猶未消融的積雪進入臚駒河流域的時候,一封急報同時抵達。
「報!」
楊易打開急報,非常詫異——竟是大遼建國的消息。
「契丹建國?國號大遼?」
楊易將急報交給李臏,有些摸不準這個消息的意義。
從軍事戰略上,他是當世第一流的了,戰績與經歷讓他壓過了原本這個時空的赫赫名將,然而在政治上,楊易並不具有太過敏銳的觸覺。
「應該是戰敗之後,對內振作吧。」李臏說道。
從李臏手中接過急報,耶律阮心中則有些失落。如果不是祖母述律平的干預,他父親耶律倍就是第二代契丹國主,而他就是第三代契丹國的繼承人。而現在,連契丹的國名都被他二叔給改了。
耶律德光,他究竟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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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易的心思在這上面停留了一會,很快就放下了,不管潢水流域現在是契丹,還是遼國,都是他即將去征服去滅亡的對象,改了一個名字,也改變不了你耶律德光死在我楊易刀下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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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秦西的張邁,和遠在洛陽的石敬瑭,當然還有范質、馮道,他們比楊易遲了半個多月。才知道了這個消息。
石敬瑭對此並不很當一回事,不就是改個名字嘛。
張邁則頗為猶豫。
遼。
這個國號他並不陌生,甚至在記憶中就是與契丹劃等號的。
契丹又改為遼國了,這是歷史要抹掉我來到這個時代的改變,重新回到「正軌」的反動麼?
但這種非理性的想法只是一閃而過,他轉而考慮到其他問題。不過。他並非萬能,也未能夠洞察到數千里外耶律德光大帳內的謀略。現在關於東北,甚至關於漠北的情報都太少了。契丹在北歸之後,迅速地對南北通路進行了強有力的干擾,除了第一次之外,漠北再無一支冒險情報隊伍能夠突破萬里行程抵達秦西。
長期以來,張邁的決策很多時候還是要靠各種情報來作出反應的。這是一種最正道的決策手段,而不是那種從蛛絲馬跡中進行唯心判斷,神而明之、智近乎妖的廟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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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洛陽。廟算過後的馮道,輕輕歎一口氣,對他的親家劉昫說:「契丹的戰略走向,要變了呢。」
「哦?如何變?」
馮道不答。
劉昫又道:「是變好,還是變壞?」
「那要看,是對誰來說。」馮道說。
「對……」劉昫的頭朝洛陽皇宮的方向偏了偏,本來不以好色聞名的石敬瑭,最近剛剛選了一批秀女。這幾年正在瘋狂臨幸呢。
「沒什麼好壞,無論契丹怎麼變。對……」馮道的目光也朝皇宮方向一掠:「都是一樣的。」
「那麼……」劉昫壓低了聲音說:「對天策呢?」
「對天策……」馮道的眼皮低垂了一下:「或許是好事。」
「好事?」
「嗯。」馮道說道:「也許會與張龍驤的設想有出入,但一味冒險,並非謀國之道。緩圖之道,對國家,對生民,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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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州城頭。
在契丹的旗幟旁邊。多了一面更加大氣的旗幟——遼!
契丹國從此要改稱遼國,而契丹軍從此也要改成遼軍。
耶律屋質一邊將韓德樞派往南邊向石敬瑭通報契丹更改國號的消息,一邊則向敕勒川平安城派出了使者,希望能夠與薛復見面。
今日,他得到了唐軍的回復。薛復邀他前往平安城,但要耶律屋質保證在這段時間內不得對懷仁縣採取任何行動。
耶律屋質答應了薛復的條件,同時準備起身。
聽到消息後的鄭家掌櫃,提出了要離開雲州,趕往幽州做生意的要求。
蕭轄裡是不想允許的,耶律屋質卻道:「讓他去吧!潛伏著的奸細才可怕,一個在眼皮底下活動的商人,怕他何來!」
耶律屋質有著欽差的身份,他既發了話,蕭轄裡還有什麼話說。再說,現在大遼剛剛調整了軍事佈防,幽州那邊,已由耶律朔古接掌,蕭轄裡也歸由耶律朔古管轄。鄭家的商隊去了幽州,耶律朔古自然會盯著。
不過,就在耶律屋質出發前夕,也同樣是在鄭家商隊出發的前夕,雲州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插曲。
雲州城內一個著名的畜醫失蹤了。這個畜醫是奚族人,確切來說是漢化的奚族人,精通獸醫,在整個晉北地區十分出名,他本身沒什麼民族立場,但有手頭這一技之長在,無論哪支軍隊統治這個地區他都過得十分滋潤。就是契丹人對他也是相當的客氣,連蕭轄裡都有自己的愛馬,有自己的愛馬,就得防著什麼時候愛馬得病,什麼時候得用上這位獸醫中的華佗。
所以這位畜醫的失蹤,便引起了有關官員的重視,最後官司捅到韓匡嗣這裡,韓匡嗣命人調查,蛛絲馬跡竟然牽連到了鄭家商隊那裡——好像這位著名畜醫最後出現的地點,就是在鄭家商隊居住點附近,而且聽他的家人說,那天他出去就是想去買一點西域貨——要買西域貨,顯然就得找鄭家掌櫃啊。
這算來是一個不大不小的事情,畜醫的家人想要留住那個姓鄭的,因此事涉及外交,韓匡嗣就來找耶律屋質。耶律屋質想了想。覺得一個畜醫固然可貴,卻還沒到值得因此大動干戈的地步,就算真的是發生了什麼兇殺案又如何?小小一條人命而已。便吩咐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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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屋質也沒怎麼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帶了十幾個從人,出了長城舊址,進入到天策唐軍實際控制下的敕勒川地面。
敕勒川是漠南最肥沃的牧場。同時,由於地近南方,這裡也是一塊宜農亦宜牧之地。在漢、唐兩代,這裡都是帝國京畿面對北方胡騎的重要屏障,耶律屋質進入的時候,這裡有著比張邁所來那個時代更好的水草,黃河的流量也比那個時代更加豐沛,一條黃河的支流——金河(也就是後世的黑河)從東北流向東南,所經之地有著陰山之南黃河之北最膏腴的土壤。
新立的平安城。正好位於金河河畔。
還沒到達平安城,先望見沿河一壟壟的灌溉水田,冰河都還沒完全解凍,土地還很寒冷,去年汗血騎兵團抵達的時候,寒冬早已降臨,冬小麥是來不及播下了,只能等土地徹底解凍之後。才能進行春小麥的播種,但田畝的規劃已經看得出規模。視野所及至少有數百頃土地——也就是上萬畝的規模!
耶律屋質是契丹一族中同時兼有戰略眼光和政略眼光的高級人才,只一看,心中便有了譜,暗道:「天策於此地乃有長遠之規劃。」
他同時也是契丹族中最重視諜報系統運用的人之一,在南下之前就已經調出諜報系統對薛復的瞭解,和對楊易不同。在套南大戰之前契丹對薛復的直接接觸不多,只知道他長期駐紮於蘭州,既負責著當時天策政權的東南邊境的穩定,也是蘭州這座已經十分繁華的商業城市的重要奠基人。
「看來,他是有打算在這裡建立第二個蘭州。」
進入平安城後。進一步證實了耶律屋質的這個想法。
當初鄭家的掌櫃沒有說謊,鄭家關於敕勒川的商業資訊的確來自政府的公告,聽說了這裡的特產之後許多商隊都往這邊趕,可惜他們都遲了一步,最大最甜美的蛋糕已經被鄭家吃了,不過後來者雖然得不到最豐厚的利潤,卻也不是完全無利可圖,敕勒川這塊土地太過富饒了,只要有點眼光與資本總能找到商機的。
更何況現在主掌這裡的是薛復,想想蘭州曾經發生的情況,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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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這個地方南通河套,東接燕雲,在太原—雲州一線因軍政形勢被切斷的情況下,這裡分明就是絲綢之路通向東北的重要節點啊!在薛復的主導下,這裡也許就是第二個蘭州!如果薛大將軍能允許他們購買城內城郊的土地,興許這將是一筆更長遠的投資。
當然,就眼下的形勢而論,如果能說服薛大將軍,設法打開前往雲州的商路,那就能迅速實現短期商業利益與長期商業投資的完美結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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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就是在這種形勢下,耶律屋質進入了平安城,平安城正處於草創階段,甚至都還沒有完整的城牆,至於城內的商業區,更是一片荒蕪,沒有一間房屋,到處都是帳篷,即便如此還是掩蓋不了初步顯現的繁榮——竟然已經有晉北的商人冒著危險偷偷溜出邊關,來這邊走私做生意了。
眼下這些商貿活動還說不上繁榮,只能稱之為活潑而有潛力,但耶律屋質已經看得心中有譜,上萬畝田土的墾殖,商業區的開設,都可以看出這位薛大將軍用了多少心力在這上面。就軍事功業來說,薛復也許遠遠比不上楊易,但就民生事業與軍事事業的結合來說,或許薛復可稱為天策唐軍第一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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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平安城最中心的府邸,耶律屋質見到了薛復。
沒錯,不是帳篷,是府邸!
薛復利用原本留存的三面斷壁頹垣,壘起了一座三間面三進縱深的府邸,屋樑鋪就之後,室內再加以裝修,府邸的規模雖然不大,但至少正廳已相當華麗,光是地面那從遠西運來的大食絨毯就價值千金。再加上四支柱子上的琉璃吊燈,一整套的實木桌椅,訓練有素的盛裝婢女,就簡單而完整地構成了一個華麗的廳堂,就算在契丹的上京,這也是可以拿來招待貴客的場所了。
從城外開荒的田畝。再到城內商業區的佈局,再到這座府邸,耶律屋質還沒見到薛復,卻已經能夠把握到薛復七八成的性格了。而見到薛復之後,他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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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復坐在太師椅上,向耶律屋質伸出了請坐的手。
這是第一次見面,耶律屋質已經無比驚歎——他同時明白了這位汗血騎兵團的主帥在戰場上為什麼要戴上面具了——他的臉實在太俊美了,若不戴上面具,恐怕就不像一個將軍。
但同時耶律屋質也在他的臉上。明顯看出不屬於漢人的血統。儘管他姓薛,儘管從各種渠道得來的信息看他都很像一個武雙全的漢族大將,但真見了面,一眼就看出他是異族——甚至是比耶律屋質更明顯的異族!
耶律屋質如果改掉契丹獨有的髮型,再在洛陽生活上兩年,只怕誰也分不清他是胡是漢,但薛復就算再洛陽生活一百年,他也仍然會讓人看出他就是外族。
坐下之後。耶律屋質笑道:「看看你我,這裡真的是大唐麼?」
薛復一下子明白了耶律屋質的意思。那是說你我都不是漢人,在這屋子裡卻要為漢家之事而談論,他瞳孔收了一下,隨即一笑,道:「大風狂飆,席捲萬里。馬蹄踏處,即為大唐!」
耶律屋質的笑容為之一斂,隨之天策唐軍故事的傳播,就是耶律屋質也很清楚地知道這十六個字的出處了,薛復是很直接地告訴他自己的心跡。表白了自己對於大唐的忠誠!
無論是在張邁麾下,還是二百年前的李唐時代,都的確有金頭髮白皮膚的異族良將在為這個國家服務。他們也許不是漢族人,但他們都是大唐的子民,大唐的將士,他們肯用自己的生命為大唐效忠,是因為大唐對他們有足夠的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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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座之後,薛復設了酒席,薛復的話不多,耶律屋質也不是話癆,兩人都是以異族之人而學習漢化,並學習得很好,這時見面對話用的就是漢語,而且不時還能引用儒家經典與唐詩。
酒過三巡,薛復道:「大遼立國的消息,本將早已聽說,貴國也已有使者趕赴秦西相告,那位使者我也已放行。耶律將軍此來,不會是為了這件事情吧。」
「自然不是,但也有關係。」耶律屋質道:「正是大遼立國之後的第一次出使,來此是為重新確立兩國關係而來。」
薛復道:「兩國關係這等大事,自有元帥即中樞決定,至於我薛某人,負責的只是這邊的防務與戰場而已。耶律將軍來我這裡,怕是來錯了地方!」
「那也不然。」耶律屋質道:「兩國關係,最終自然是由貴國天策上將與敝國大遼皇帝決定,但薛將軍身負邊境重責,手掌兵權,張元帥那邊,也要聽聽將軍的意見的。」
薛復笑道:「你想做說客,來說我麼?」
耶律屋質道:「的確是說客,但不是為了將軍,而是為了貴國而來。」
「為我們?」薛復笑道:「契丹若是會為大唐考慮,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話了。」
「國家之間,哪有千年不變的仇恨。」耶律屋質道:「有的,只是彼此利益而已。彼此互損,便需戰爭,彼此互利,便可和平,這不正是這平安城平安二字的真諦麼?」
「我大唐與契丹之間,是否算國家之間,還要看元帥如何定性。」薛復道:「不過我可看不出契丹與我大唐之間,有何互利可談!至少就眼前而言,哼哼!」
「真是如此麼?」耶律屋質道:「就算我契丹願意寸金不求,便送出晉北,並助天策吞太原、並河東——薛將軍也認為完全不值得考慮麼?」
薛復有些詫異地盯住耶律屋質,似乎在詢問這是什麼意思!
據說給請網打滿分的還有意外驚喜!
晉北的地盤並不大,卻是一塊極其重要的戰略要地,要契丹心甘情願地吐出口中肥肉,這裡頭自然不會那麼簡單!
耶律屋質笑道:「獅虎相爭,看似你死我活,但我們若轉個方向,暫息爭議,一起瞄準另外一頭麋鹿,那麼獅虎之間暫時也可平息爭端,甚至和平共處,難道不是嗎?」
薛復怔了一怔,然後陡然間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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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更新:
我現在在外地,明天回家,一整天都在車上無法碼字,後天星期四,我有十節課,從早上八點,上四節課到十二點,下午連三節,晚上再連三節一直到將近十點,也沒法碼字的。所以明天後天都不用等。
上個星期四我是請了假,算特殊情況,估計以後無法如此了,大學的氛圍再寬容也有制度約束在。往後更新的狀況,大概是星期五、星期天、星期二。星期四沒法碼字。
過去一年我因為生活上的原因斷了碼字,痛苦異常,現在處於恢復階段,請大家體諒。
以後每天我必寫三千字,兩天湊成一更,狀態好的話興許加更,狀態不好或臨時有事衝撞了會設法補上,至於星期四實在沒時間,請大家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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