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二五章 兵議和議 文 / 阿菩
我對不起你們……
不管什麼理由都好……
對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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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察割所統帥的大軍,除了他所部腹心部以及奚族精銳之外,其它都是漠北各部召集起來的人馬,耶律察割一逃,失去了主心骨,幾萬大軍登時如鳥獸散。唐軍的大勝利已經不可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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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榮慌慌衝入敵軍之中,最著急的是石拔的性命!可當他衝到觀戰台所在位置時,看到的卻是一片凌亂的血肉,斷手斷腳、馬屍人頭到處都是,哪裡分得清敵我!
柴榮看到這副景象放聲大哭,忽然聽一個人有氣沒力地道:「小伙子你哭什麼。」柴榮抬頭一看,只見一個遍體鱗傷的漢子歪歪斜斜地騎在一匹馬上走近,他遍體血污,幾乎分辨不出面目,但柴榮還是認出了他來——不是石拔是誰,驚喜叫道:「都督!」
和他一起驚呼出聲的還有好幾個人,石拔哈哈一笑,忽地倒頭栽下馬來,急得眾人趕緊上前護持。
原來當時觀戰台倒塌,台下萬蹄踐踏,混亂無比,石拔雖然受傷在前,但他心思急活,身手又極靈,自幼練成的馬術又是出神入化,在落地瞬間幾乎是無意識地本能一竄,攀附在了一匹無主戰馬的馬腹之下,隨著戰馬竟然在大亂之中遠離了廝殺的中心,由此逃得了性命,直到這時戰況底定他才重新出現,但只笑了一笑便力竭而倒。
柴榮急忙救起時,發現石拔只是脫力,雖然流血過多,但暫時並無生命危險。一邊派人急救。一邊飛報楊易,楊易聽說之後,甚是欣慰,一邊咳嗽一邊道:「小石頭真是一員福將。」
旁邊丁寒山看著楊易越來越蒼白無血的臉色,卻是憂心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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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唐軍分隊馳騁驅逐,楊易在確保勝勢之餘卻不急於殺敵。而嚴於掠奪。耶律察割統領八萬大軍西進,其後方牛羊遍野,漫山都是。
幾員年輕將領請求追擊,但楊易卻指著漫野牛羊說道:「此戰過後,耶律察割的生死根本就無足輕重,現在最重要的,是這些牛羊!」
在這個荒蕪的大漠,牛羊就是口糧,為了供給耶律察割的大軍。蕭翰幾乎是將大半個漠北的各部口糧都搜刮來了,換作是唐軍,楊易就算不打仗光掠奪也絕對搜刮不到這麼多牛羊,但此刻耶律察割戰敗忙著逃走,遍地牛羊就任楊易拾取。
短短數日,足以供給十萬人過冬的肉糧就落入了楊易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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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阮回到了贊華身邊,神色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絕望。他知道這一戰過後,契丹在漠北就完了。不過他父子二人卻還有機會——只是這個機會卻得依靠張邁的賜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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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榮忙著尋找石拔。楊易忙著搜刮牛羊,拔野忙著整合俘虜。在大勝之後,唐屬諸部隊中,對漠北人殺得最狠的精銳卻偏偏是歸附不久的鬼面軍。
耶律安摶為表忠心,率領部下追殺敗兵,一路斬人如同斬草,漠北諸部已經被石拔拖得筋疲力盡。楊易突入之後十有七八又都負傷,敗亂之餘根本就沒有抵抗的餘力,這已經是一面倒的屠殺!
自斬首灘以東二千里,遍地都是屍骸,烏魯古河都被染成了紅色。涅槃隔壁自此成為胡觴之地。
一個月後,楊易進駐可敦城時,耶律察割已經失去了在漠北的立足之地。衛飛和郭漳的前鋒所及,已經逼近潢水流域——這裡是契丹人的心臟!
赤緞血矛之下,阻卜部來歸,達旦部來歸,敵烈部來歸,萌古部來歸,梅裡急部來歸,楊易按張邁吩咐,將可敦城改名黃龍城。自黃龍城一直到黃河邊的地面上,契丹已經沒有力量加以控制。
楊易的捷報不再需要輾轉通過萬里外的西域,而是直接派了兩隊人馬南下向河套地區進發。
當這兩支隊伍抵達陰山下時,契丹已經遁逃——耶律德光面對張邁雖然取得了軍事上的優勢,但漠北一失,麾下諸部便無心戀戰。不管是漠北人還是契丹人,個個都念著後方的妻兒老小,就算攻佔了甘隴也不過是劫掠一番,可後方有失,他們的老家就沒了!
薛復和李彝殷追著契丹人後退的尾巴,越過黃河,兵不血刃就佔領了敕勒川。這種進軍速度,在兩個國家力量平衡彼此相持的時期幾乎不可想像,也就只有在這種兵敗如山倒的大失衡時期才可能發生。
報捷的軍隊向薛復通報之後,又繼續向南,一路大張旗鼓,使得沿途胡漢皆知:「漠北大捷!漠北大捷!」
這個消息就像海嘯一樣在所有天策將士心中澎湃洶湧,又如泰山崩塌一樣壓在張邁所有敵人的心頭!
長安城內,石敬瑭的反應是目瞪口呆,桑維翰則形同喪屍。
劉知遠聽說之後,整個人懵住了,然後就是不斷地說:「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洛陽城內,馮道仰天而歎道:「天命如此,西北其當興耶!」
消息傳到漢南川道,正在回成都路上的蜀軍聽到消息,無數官員將領都透過軍隊偷偷向天策唐軍私通消息,王處回截到了其中幾封書信,手下勸其斬殺叛將叛臣,王處回卻只是將書信一燒,屬下不懂,王處回道:「人心如此,大勢所趨,殺人又有何用?且回成都,這安生日子,過得一日是一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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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個人,反應和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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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然不同,那就是張邁。
當慕容春華、馬繼榮、魯嘉陵、范質、安審琦等人穿上大禮袍服,一起來向張邁行大禮祝賀時,張邁卻是長長噓了一口氣,擺手道:「好,知道了。」
然後便返回內室睡覺。
臣們無不愕然。慕容春華道:「大家不必意外,想想這段時日元帥承擔了多大的壓力!」
眾人一聽這才釋然。
張邁這一覺睡得好長,從傍晚一直睡到第三天日出,整整一天兩夜有餘,醒來之後,整個人恍若虛脫。猶如大病一場。馬小春啜泣著為張邁熬了肉粥,喝下後張邁才恢復了一點精神,命馬小春召慕容春華、馬繼榮、魯嘉陵、范質入內議事。
范質一見張邁就頓首哭道:「元帥,你可得保重身子啊,如今四海翻騰,天下安危繫於元帥一身,萬萬不能有所閃失啊!」
進來的四個人裡頭,慕容春華跟隨張邁最久,魯嘉陵次之。馬繼榮又次之,但此時倒是范質表現得最為關切,其表現猶如剖心輸膽,將臣屬對君父的忠貞烈愛之情都流露了出來。
張邁笑道:「我只是之前用腦過度罷了,沒什麼大事,死不了。我睡過去這一兩天,外間可有什麼消息傳來?」
范質道:「捷報傳來之後,秦西諸州軍民沸騰。人人稱頌,個個誇揚。就是新歸軍民如今也無不敬畏元帥的宏圖偉略,如今軍心民心俱可用,我西北已無危矣!」
魯嘉陵道:「何止秦西,這才兩天功夫,蜀、秦都已有將領密信前來輸誠。料想再過十天半月,就連成都、洛陽都會有人來投。」
慕容春華道:「石敬瑭、劉知遠已經全面收縮。西南吐蕃諸族還有西北面黨項人對我們的態度也更加畏服了。」
張邁點頭道:「看來這個冬天,可以好好過了。」
慕容春華道:「只是接下來的軍政要略該當如何,還請元帥示下!」
張邁一時間沒有說話,其實屋內幾個人都知道,天策唐軍如今已經透支得厲害。雖然獲得了這樣規模的大勝利,但接下來無論是要激揚猛進,還是步步為營,都至少是來年春天的事情了。無論是糧草,還是兵力,都已不允許天策唐軍有進一步的行動。
所以慕容春華這時問的,不是眼前,而是將來。
「漠北雖然大捷,但阿易身在險地,我們無論如何必須有個呼應。接下來大軍全面休整,但必須有一支偏師繼續挺進,接應上漠北,要在契丹緩過氣來之前將耶律德光死死按住!至於東面,反而不著急。」
慕容春華點頭道:「那就讓薛復、李彝殷繼續進軍。郭威整頓對東攻防。」
張邁點頭後,馬繼榮嘿了一聲,道:「可便宜薛復和李彝殷了。」
契丹失了漠北,臨潢府又告急,這時耶律德光必定急於逃命,薛復和李彝殷就算數月之間攻略二三千里的土地也在意料之中,如此大的功勳唾手可得,故而馬繼榮覺得便宜了他們。
張邁不予點評,魯嘉陵問道:「東邊、南邊作何處置?」
他問的不是軍事,而是外交。
張邁道:「南邊,當然是乘著大勝,有多少搾多少!這場大戰我們把老底都掏出來了,如果不從南邊搾出骨髓來,來年只怕回不過氣來。至於東邊……」
馬繼榮踴躍道:「現在中原人心浮動,劉知遠也有舉棋不定,若是元帥決心東進,來年出動一直精銳,說不定能直搗洛陽!」
張邁被他說得心頭一動,但還是強行忍住了,道:「契丹石晉,東胡洛陽,我們不可能兩邊同時用力的。先胡後漢,先難後易,這是一開始就定下的次序,不能更改!東邊,就先全面和解吧。」
馬繼榮略為失望,道:「可惜,可惜。」
之前三家包圍涼蘭,張邁偏偏態度強硬,現在大勝利已握在手中,反而要全面和解,范質就知道自己所侍奉的這個主公不是如表面般窮兵黷武。
張邁道:「這個冬天,鄭渭在後方發動商賈婦孺、老弱病殘強行種植冬小麥,但勞力還是不足。來年西北一些地方只怕會有小饑,但就算勒緊褲腰帶,也要擠出部分兵力向北。眼下是我們最虛弱的時候,但契丹比我們更加虛弱。我們是病重,契丹卻是病危!此時再加一指之力就能把契丹給滅了!這個機會,不能放過。至於中原。以石敬瑭治國的手段,往後他和我們的實力差距只會越來越大,就算給他十年時間休養生息,我也有信心拿下他!」
范質深知中原的人心虛實,說道:「元帥謀略,人所不及。但雖要和解,表面仍需強硬。」
張邁道:「你以為什麼樣的條件,石敬瑭不會懷疑,什麼樣的條件,石敬瑭能夠接受。」
范質道:「割潼關以西,東西對峙,此是石敬瑭此戰之後所敢奢望的天下大勢,但要他一下子讓出整個關中不大可能,最後或將以長安為界。」
慕容春華冷笑道:「長安又非天險。怎麼可能為界!」
范質道:「石敬瑭也必定知道不可能長久的,但要他讓出長安,除非我們再小勝一仗。另外我們可傳出話去,若關中易手,諸州節度,將全部留任。如此則關中必定浮動,而秦西諸州便可變成內地,秦西妥當了。涼蘭便更加穩如泰山!」
張邁搖頭道:「沒力氣再打了。就按照范質的意思去辦。」
范質又道:「東面之事不難,至於北胡。除了繼續用兵之外,臣以為尚有一人可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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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范質道:「韓德樞。」
馬繼榮道:「韓延徽那賊忒的兒子?這人沒半點骨氣,怎麼能信任!」
范質道:「人不必無疑而後用之。漠北大捷之前,此人不可信任,漠北既然大捷,此人就可大用!韓家在燕雲根底深厚。在胡漢兩地都盤根錯節,燕雲入胡未久,漠北一捷,人心思變。若放此人進入燕雲,不費一兵一卒。亦或可收出奇之功。」
張邁又點了點頭,道:「好,這事也交由……還是交嘉陵安排吧。回頭將韓德樞叫進來,我提點一下他。只要他真能立功,我就算讓他父子繼續榮華富貴下去又有何妨?」
范質又道:「此外,請元帥准許,明年大開科舉!且不局限於涼蘭、關中,天下諸州士子均可赴試。」
他連續提議,都得張邁允許,但此議一出,慕容春華和馬繼榮同時愕然,馬繼榮冷笑道:「我們打仗打得都快餓肚子了,這時候開什麼科舉!」
慕容春華也道:「開科舉什麼的,也不急在一時。」
范質侃侃說道:「若是元帥決意明年揮師東進,則科舉不急,但既有意先行和解,則科舉當急!此科之意不僅在於選賢舉能,更在昭示士林:我大唐意在天下!志在九州!和解之舉,只是暫時。此科能使中原士心思變,勝過十萬大軍!」
馬繼榮道:「但要是這樣,不會逼得石敬瑭跟我們決戰麼?」
范質笑道:「這幾年我大唐固然是接連征戰,但中原那邊不也一樣?我們固然困頓,石敬瑭比我們也好不到哪去。再說石小兒掩耳盜鈴之輩耳!他若真有膽色,就不會跪割燕雲了。」
張邁笑道:「好,就這麼辦。至於主考官……」
他看著范質,范質卻道:「臣舉魏仁浦。」
張邁奇道:「魏仁浦,此戰之前,他可是反戰的。」
范質道:「道濟雖然反戰,卻也是為國而謀,其為我大唐盡忠之心,與范質無二。」
「行!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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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內對外的使者派出以後,秦西諸州就進入了大休整期。
奚勝以性命換取來的局部勝利以後,鄭渭就已經將工作的重心由軍事後勤轉向境內的經濟修復。
這時已經入冬,在涼、蘭、甘、肅四州,早在戰前鄭渭就做了準備,將各州的老弱婦孺都組織起來,農村男子六十五歲以下、十二歲以上無殘疾者全部徵召進入種植部伍,又下令各城工匠、商賈六十歲以下、十四歲以上男子,組成兩撥人手作為機動隊伍,第一撥從九月初十出發到九月三十回城,第二撥從九月三十出發到十月初十回城,下鄉幫農,以此彌補農村勞動力的缺口。
這樣由政府出面組織的半軍事化集體勞作,也就是天策大唐的政治體制遠較合理才能執行,且農活效果顯然也不如平常年份,但到底保證了涼蘭甘肅四州九成五以上的土地都播了種。不處於前線的甘肅沙瓜四州,地方駐軍全部屯田。
這幾年天策境內不但商業發達,就是農業也有長足的發展。河西走廊水土豐美,又有漢唐留下的水利舊基,以張邁為首的統治階層尚能保持樸素作風,商稅雖多卻大部分轉手投入再生產中,而絕少投入到統治階層的奢靡花費上,無論是拓展農地還是興修水利。所下的功夫都非中原、吳蜀所能比擬,因此大部分地方光是穀物的出產,就可以做到二年之耕可得三年之食。
老於農事的楊定國盤算過,來年只要天公不作梗,沙瓜兩州的農業收成應該能保持平年,其糧食或有盈餘,北以支應輪台、東以支應涼蘭,中可給食商隊。甘肅兩州或能有平年七到八成的收成,刨去稅收可以自給自足。涼蘭或有五到六成的收成,由於涼州是中樞所在,又是商業中心,所要養活的農餘人口遠較其他地方為多,所以鄭渭就算做好了全面免稅的準備,這兩個地方也必有小饑。為了對付這場戰爭,涼州的錢糧已經耗費得差不多了,再要應付來年災荒將十分勉強。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從疏勒開始就已經推行的農畜混雜體制,這幾年在涼蘭也推行得很好。在不耽誤農事的情況下,家禽家畜產量提高得很大,奶、蛋廣泛進入涼蘭的家庭餐桌之上,加上肉類補充,使得穀物消耗大大降低了,也虧是如此。否則張邁決計不敢發動這場戰爭。鄭渭經過層層算計後以為,只要涼蘭能在戰後迅速安定下來,明年雖然困苦,日子卻不會過不下去。
至於秦西諸州,則是徹底耽誤了。冬小麥也來不及種植了,只能帶人翻土犁田,等待來年種植春小麥。即便如此,秦州以東諸縣來年的小饑荒幾乎可以預見。故而范質雖提出要割取長安以西諸州,但涼州中樞其實不大想要,來年的關中日子絕不好過,多取一個州,反而就多一份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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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農事之外,戰後士兵的休整安撫也是十分繁重的任務。張邁睡了兩天之後馬上騎馬出城,巡視各營,尤其是巡視傷兵營。由於軍營衛生條例以及傷兵營衛生條例的執行,天策唐軍的傷兵死亡率要遠遠低於周邊勢力,饒是如此,傷兵營的情況仍然觸目驚心,張邁一個個軍營地巡視過去,沒一個兵營都看得自己心頭大痛,兵營中的將士,不是跟隨自己百戰餘生,就是剛剛從涼蘭徵召參訓的好男子,如今許多兵營中卻有接近四成的傷殘,就是未致殘的將士也個個帶傷,張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來的,一路熱淚就沒有斷過。
這些好男子,都是響應自己的號召進入戰場的,他們的遭遇張邁覺得自己亦有責任,若不是這些年來經歷了無數戰事,以他剛剛穿越時的心腸,定要懷疑自己去年所下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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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邁心中悲痛,但對大唐士兵來說卻是人心振奮。放眼當今這個亂世,有那個君王會像張邁這般顧惜自己的將士?孟昶固然深居宮中哪管匹夫之死活,就算是出身行伍如石敬瑭者,最多做做樣子,哪裡有像張邁這樣,戰後日復一日地巡視在各個軍營之中,甚至親手為傷者包紮換藥,一個士兵傷口生了蛆蟲,張邁也不怕髒,親自一條條地挑出來,治療過程士兵雖然痛得幾要暈厥,卻是咬著了牙不吱一聲,只是雙眼卻淚水長流——當然不是因為痛!
周圍的士兵看見個個心血燃沸,恨不能為元帥去死。
張邁日間巡視,夜間就睡在軍營。
范質勸他回行在以策安全,饒是新得信任也被張邁痛罵了一頓:「這裡周圍都是我的手足將士,誰會害我?有他們環繞左近,誰能害我!」
大戰之後,最是難受的還不是身體上的傷殘,而是精神上的失落、空虛、懷疑乃至絕望,軍方最高領袖的貼身陪伴,讓所有軍人心情為之振作,在這個冬天,張邁的腳步竟然踏遍了秦西所有軍營,吃也在這裡,睡也在那裡,連年都在軍營中過。
剛剛趕來軍中的魏仁浦對范質道:「古之吳起對待將士,不能及元帥半分,怪不得我軍能萬里橫行,橫掃天下!」
范質搖頭道:「吳起治軍手段乃是市恩,元帥卻是真正的推誠以待將士,哪能相提並論!」
周圍聽聞者無不深以為然。
秦西的這個冬天,冰冷刺骨,軍營卻於悲痛中帶著溫暖,與數百里外的長安城完全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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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百里外的長安城,石敬瑭將行宮最後一件瓷器都砸了。
張邁使者開出來的和談條件是割潼關以西,此後東西兩國並存,以黃河、潼關為界!這個條件石敬瑭如何能答應,如果答應,那這次的「西征」就是不敗而敗的一個大笑話!
可是要打,石敬瑭也打不起了。
中原屢經戰火,石敬瑭造反使得天下大亂,跟著契丹南下,再接著是舉國之力「西征」,這麼些大戰事十年間來一回也覺多了,何況是三兩年內接踵發生?石敬瑭對地方諸節度使的控制遠未穩固,他治下的內政法度也不如天策唐軍來得開明通達,戰爭打到現在,天策唐軍固然困頓,石敬瑭的財力也接近枯竭了。
古人云:大兵之後,必有荒年。今年還好,來年遭受並在的關中西部只怕將會遭受饑荒,到時候對石敬瑭政權來說將會是更加嚴峻的考驗!
仗是打不下去了,尤其天策唐軍奇襲漠北大捷的消息傳來後,全軍上下更是人心惶惶!人家張邁連人家契丹人的老家都抄了,將契丹當爹拜的兒皇帝還怎麼在張邁面前抬得起頭來?石敬瑭再看自己麾下的將領時,總覺得每個人眼睛裡對自己都透著諷刺。
割地稱臣是石敬瑭心中一根永遠無法拔除的毒刺,他不知道如果再次開戰,手下這些將領會有多少會投向張邁!
經過一個多月的拉鋸,天策與石晉最終達成妥協,石晉承認天策軍實際佔據的秦、涇、渭、原、義、隴、寧、慶、衍、武十州的所有權,又以乾、耀、坊、邠四州作為雙方的戰略緩衝地帶——這個提法其實很可笑,因為消息一傳出,這四州的軍隊便乾脆易幟,只是天策軍也未派人接掌,算是默認了現狀。不過之後鄭渭從涼州發來關於要求四州軍閥確保商路通暢的命令,四州將領卻都表示接受,則天策對四州的影響力可想而知。
此外還有一個隱性的要求,就是要石敬瑭出讓傳國玉璽。石敬瑭迫於形勢,原本口頭答應,但第二天又立即反悔,為此次和談埋下了有一個隱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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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桑維翰拿著國書,手有些顫抖。他本來準備了一連串的說辭,要說什麼關西早已破敗,送給張邁也無妨云云,但話到嘴邊卻嚥了下去,知道此刻多說多錯,不如不說。
「拿去吧!都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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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知遠在行宮殿外,聽著石敬瑭近乎咆哮的聲音,默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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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石敬瑭「班師回朝」,劉知遠留守被石晉成為西都的長安,全面負責起防範天策唐軍的重任。關西的戰事落下了帷幕,整個中原的士人百姓,這時候都翹首望向北方,想看看漠北戰果會引來什麼樣的最後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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