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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二十六章 不祥之兆 文 / 阿菩

    第二十六章不祥之兆

    楊易引兵一萬七千騎北行,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襲破契丹、回紇人在北方的據點。

    唐軍在北輪台城佈置了將近九萬人的兵力,楊易去了以後就只剩下七萬出頭,張邁聽從了楊易的建議,以慕容春華守東北面以當契丹,以郭師庸守西面以當回紇,以于闐軍馬繼榮處正北,他自居中央。

    唐軍之前與契丹回紇持衡,有攻有守,不落下風,這時少了一支大軍,再要固守當初的陣地登時頗感吃力,郭威建議暗中收縮戰線,將烏宰河以西營寨的兵馬都撤回來。又建議將位於內三環的民兵都發動起來,以增守衛之力。

    原來楊易行外強內弱之策,盡量以強兵佈置在外,較為弱小的民兵都佈置在內三環,其實安隴地面,民風彪悍,就算未曾入伍,只要給了兵器也都有一戰之力,只是不如正規軍隊來得厲害而已。

    唐軍既然要鏖戰北庭,楊易也就考慮到戰爭期間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所以對沒有遷回高昌的滯留者都加以組織,使之緩急之際可以自保,但從接戰到現在,契丹與回紇都無法突破唐軍的外三重防線,這些民兵身處最裡面也就無用武之地,只是負責做點後勤而已。

    這時楊易一去,帶走的可都是正規軍,北輪台城防區防禦力明顯減弱,郭威就想起了要發揮民兵之力,這個張邁也曾想過,聽他提起就答允了。卻道:「民兵可以發動,但烏宰河西岸的駐軍如果撤回,一旦讓薩圖克窺破,只怕我們的虛實就漏了!」

    郭威道:「算算薩圖克看破此間虛實之際,北面楊都督也已經襲破了他們與契丹會合的河谷,那時候若我們向西進兵,則薩圖克何來餘力攻我北輪台城?若我們向東用兵,則西線兵馬仍得收回,既然如此不如早些準備。」

    張邁道:「這倒有理,我一時沒想到這個用兵時間問題。」

    得到張邁首肯以後,郭威就下令烏宰河以西諸營民兵都大扎草人,一日間紮起了上千個草人,樹立在營寨當疑兵,又留下少量兵馬每日晨昏擂鼓徘徊,大部分人馬卻都趁著夜色悄悄撤到了烏宰河以東。

    北輪台城處於三環防線的外第三環上,往北尚有兩環營寨,張邁派出騎兵營,在外一環之外的正北方向,或三十里一營,或五十里一營地佈置過去,以作隨時接應之便。又特地頒賜了輕易不許外傳的千里鏡五架給這幾個營的校尉,命他們時時遠望。

    郭威回到北輪台城時,正好馬繼榮也回來述職,兩人見面,馬繼榮的職銜也是將軍,但他這個將軍卻是以于闐人入臣,天策軍高層有籠絡之意,平素與郭師庸楊易等也是平起平坐,郭威是中郎將,而且還是剛剛得到超升,算是中郎將中資歷最淺的一個,兩人見面,馬繼榮卻對他十分客氣。

    這位前于闐大臣能在于闐身居高位,又順利進入天策政權且讓舊主未曾惱火,眼光與手段自有不凡之處!他聽說了郭威的事情之後自然不會不上心,在見面後到走入張邁大帳的這短短的幾步路裡,卻並未體現得太過親熱,但言語間那得體的看重卻顯現了出來。郭威連續得到張邁的提拔,軍中一些人頗有不滿,所以見馬繼榮對自己的這種恰到好處的賞識便讓他大為受用。

    兩人一起入帳,卻見張邁在大帳中來回踱步,顯得十分擔心,甚至焦躁,馬繼榮說道:「元帥何必如此?楊都督是百戰猛將,如今所率兵力又不少,就算真的遇到困厄也足以脫困。」

    張邁好幾次欲言又止,終究沒吐露心裡的話,卻問馬繼榮:「北面情況如何?」

    馬繼榮道:「無甚大礙,都很平靜。」

    張邁眉頭一皺,道:「走,我到庚子砦去看看。」

    庚子砦位於北輪台城以北外一環的正北方向上,正是離楊易最近的地方。

    馬繼榮忙道:「元帥,你宜坐鎮中樞,不宜妄動啊!」

    張邁道:「去一下庚子砦又有什麼打緊!難道胡虜就能一下子殺到那裡不成?就算殺到了那裡,我也能回來!」

    「胡虜一下子殺到庚子砦,那倒不至於。」馬繼榮道:「不過楊都督才去不久,元帥馬上就離開北輪台城去了庚子砦,軍中若是聽說,恐怕會暗中思疑,擔心是北線出了什麼事情。在這個時候,元帥更應該巍然不動才是啊。」

    他說到這裡忽然意識到什麼,忙道:「末將非是敢教元帥如何如何,只是元帥久處戰陣,向來處變不驚,今天怎麼變得似不如平時鎮定?」

    張邁歎了一口氣,道:「這次的事情,我總覺得有些不妥,只是楊易的直覺向來很準,所以我就相信了他。馬將軍,你述職完之後就先回去吧。留意北面,若有烽火燃起,馬上回報!」頓了頓,又道:「若有不利的消息,隨機應變!唉,北庭勝負事小,我卻斷斷不希望阿易出事。他出發之後,我可真有些擔心!覺得當初真不該答應啊。保守些就保守些,總好過……」

    他說到這裡,不願意說下去,馬繼榮忽道:「元帥,若是楊都督聽見你這句話,只怕會大不高興。」

    張邁一愕,馬繼榮道:「那日軍帳會議,末將雖然未曾參與,事後也聽郭師庸將軍轉述,知楊易都督很惱火我天策軍在入河西之後有了暮氣,逢事不敢拚命,愛親而奮勇,這才是強者所為,愛親而惜身,這卻是弱者之行了。若元帥因顧念楊都督而傾向於保守,只怕楊都督知道之後,非但不感念元帥的恩遇,反而要大不高興!」

    郭威聽了這幾句話,想起楊易的性格,覺得確實如此,也道:「馬將軍說的甚是!」

    張邁點了點頭,忽然失笑道:「看來河西保守畏縮之風,源頭竟在我處啊!」振作精神,道:「好吧,咱們就相信楊易!正如他所說,以前一無所有時敢冒險,現在有兵有將,難道反而要害怕麼?」

    馬繼榮當日述職完就回去了,他看出張邁對楊易十分著緊,所以親自來到庚子砦,以便能夠第一時間得到北面的戰報。

    就在他抵達後的第二日,北面忽然有一隊騎兵倉皇奔回,直入砦中,叫道:「不好,不好了!」

    馬繼榮臉色一沉,喝令帶入帳中,問出了什麼事情大呼小叫,那隊騎兵為首的隊正叫道:「剛才忽然有一隊契丹騎兵從東面掩殺過來,將我軍截斷了!」

    馬繼榮認出他是派出去的第五營人馬,離此不過三十里,忙派騎兵出援,才要出發,北面又奔回一隊人馬,一問之下,卻是派出去的第四營,這些人渾身浴血,見到馬繼榮之後道:「將軍!有回紇從西面襲來,兵力多出我營數倍!我軍抵擋不住,同時卻有第三營同袍從北面本來,呼我趕緊回輪台求救!說他們也受到了襲擊!我奔回之際,望見第五營陷於重圍之中,呼我趕緊回來報信!末將無能,無法固守陣地,還請將軍降罪!」

    馬繼榮大吃一驚,在庚子砦與楊易中間安排的這幾個營原本是作為維護通路與情報之用,並無固守之責任,馬繼榮當下也不見責,卻想:「三營幾乎同時受到攻擊,想必第一營、第二營也難倖免!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擊敗這五營兵馬容易,但胡虜意之所在,必是指向楊都督!」

    他想起張邁因為擔心楊易而方寸微亂的情景,知他對楊易極為看重,自己負責北面防務,有著接應楊易之責,可萬萬不能讓楊易出事!急命人將消息傳回北輪台城,同時點了八千兵馬,親往北路而去!

    到了第五營廝殺之處,但見蹄痕凌亂,枯樹突石上處處都是鮮血,但地上只有數十匹死馬,卻一個死人都沒有,活人更是一個也見不到。

    馬繼榮暗道:「那個所謂回紇與契丹會合之地,果然是個陷阱!」

    急催兵馬,又走出二十餘里,忽然想到:「不妙!」

    他在于闐身居高位,畢竟警覺性甚高,剛才急於救楊易而出兵,這時候因想到了契丹與回紇既然能夠切斷北輪台城與楊易之間的關聯線,則這一路上便都不安全了!說不定胡人就是要圍點打援!

    「此去很可能有伏兵!」

    急忙傳令,讓前鋒小心謹慎!

    「寧可走得慢些,也莫中了敵人的陷阱!」

    如此一來走得就慢了,又走四十餘里,天色已昏,前鋒有兵將喝道:「什麼人!」

    馬繼榮急命戒備,兩邊果有伏兵,因見被唐軍識破提前發動,登時將前鋒兵馬截斷了!

    但聽周圍擂鼓聲響,號角競鳴,馬蹄聲從一片碎石後傳來,也不曉得還有多少人馬!

    副將催著說要去救前鋒,馬繼榮看看這勢頭若要去救,自己也得陷進去,當機立斷,喝道:「走!回營!」

    便在此時,有人叫道:「看!看!」

    馬繼榮往北望去,卻見遠處的北方似乎有煙火冒騰,他取出千里鏡再望,登時看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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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馬繼榮陷入苦戰之際,張邁卻才剛剛在北輪台城聽李臏與郭師庸討論接下來應該如何迎敵,他們算算也覺得楊易若要得手,消息也快來了,兩人在這個時候都加強了東西兩路的防範。

    「楊都督一旦得手,我軍應該……」

    李臏正說著,警訊忽然傳來!

    唐軍防線內正用旗語來傳遞簡單而重要的消息,這次傳回來的消息卻是——

    「正北!不利!」

    「什麼!」帳內幾員大將都聳動了起來!

    雖然還不知道詳情,但這已經是他們最為擔心的事情了!

    「下令,集合精兵!」張邁聽到後馬上下令!

    郭師庸道:「元帥……」

    「先把命令傳下去!」張邁厲聲喝道!

    不久已有從庚子砦的騎兵接力奔馳入城!匯報了第五營被襲擊的消息——張邁下過嚴命,北面出了什麼事,再小的也要即時回報,所以馬繼榮接到第五營被襲擊的消息之後馬上就向北輪台城傳報。

    李臏皺著眉頭,卻道:「元帥,這事有蹊蹺。不過……只是一個營被襲擊,那又在外一環之外,或許只是契丹的試探性攻擊……」

    「現在你還說這個!」張邁冷冷道:「此次定是陷阱無疑!」

    又過不久,又傳來馬繼榮第四營被襲擊的消息,同時也轉呈了馬繼榮出援的稟報。

    郭師庸頓足道:「這個馬繼榮,這麼著急幹什麼!事情尚未明晰,萬一他也中了埋伏,那豈不糟糕!」

    石拔道:「我派人去追他回來!」

    李臏卻道:「不可!前線的決斷必有他們的道理!馬繼榮也不是不知兵情之人,如今只宜加強庚子砦的防衛!」急下令:「再探!」

    北輪台城的軍隊連夜集聚,這個晚上,全城不眠。楊易也很少有這樣緊張過,他的眉毛不斷跳著,內心深處總是湧動著極為強烈的不安。

    李臏留意到以後道:「元帥,這個時候你更要穩住啊!現在只是兩個騎兵營被襲擊,未必就是楊都督出事。契丹人要截斷我們與楊都督的聯繫容易,畢竟那只是四五個營,但要想動楊都督卻就難了,別忘了他手頭可有一萬七千騎兵呢!」

    張邁深鎖的眉頭一點也沒展開,說道:「一萬七千騎兵,如果遇到伏擊,遇伏者的戰力就先要打個折扣!何況……」

    就在這時楊涿闖進帳來,叫道:「元帥!元帥!是不是北面出事了?」

    郭師庸不等張邁回應,先斥道:「你做什麼!這裡是可以隨便闖進來的地方麼!」

    楊涿叫道:「可是我聽說北面……」

    郭師庸怒道:「北面就算有什麼亂局,也不許你沒規矩,軍中只有法,沒有情!退下!」

    楊涿心中牽掛著兄長,那種極為緊張又極為擔心害怕的心情讓他幾乎要忘了軍律,但郭師庸的一聲怒喝還是讓他記起自己是個軍人!正要退下,這時候四更更鼓響,從帳內退出時發現外頭的天黑得可怕,他才要走,卻見一騎飛馳近前,也不顧帳門邊的楊涿就衝了進去,入內報道:「稟元帥!馬將軍領兵北援,不料路上遇到了伏擊……」

    帳內張邁、郭師庸、李臏等都啊了一聲,帳外楊涿握緊了拳頭,猛地向自己所部沖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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