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朱門為妾 ·笑也輕微,痛也輕微· 第七十一章 相求(一) 文 / 黃紅杏
第七十一章相求(一)
荊惟霖臨行前,已把荊府中的賬目事宜交託給了花如言,她每日早早便來到惟霖的書房中,坐在他的椅子上,靠在他的書桌前,用他用過的筆墨紙硯。在處理妥當府內的事務後,她依舊留在書房中,讓思兒泡上一壺他平日喜愛的碧螺春,聞著醇和的茶香,猶如他還在眼前,與她言語晏晏,談天論地。思念,便在這樣的牽掛中,日益濃厚。
很少去看雲映晴,只命人好生照顧,偶爾去探視,總聽到她冷言冷語,心下總是不安,便匆匆出來,不願再聞知。
「姓荊的出遠門,你有沒有去拜祭祖先,保佑他路上平安?」雲映晴冷笑,「是了,家祠已被燒燬,荊家祖先才不會保護這個無能的不孝子!」
諸如此類的話,左耳聽過,便命令自己右耳出.
惟霖,你已離開四天了,你該是還在路上,而我已在寫第二封信。記得你曾問我,我的心,到底在哪兒?我對你實言相告,當日我雖然很快便回答了你,但我心下卻有些迷茫,到底我的心是否在你身上?我可是一心想和你共度此生?我沒有答案。直到,那一天晚上,你在烈火之前,竟不閃避,我看著你的背影,我想,如果我裝作聽你的話去打水,如果我裝作沒有看到這一幕,如果我任由你與她一起於烈火中殉命……但是我撲了上前,我抱著你的一剎那,我就知道,沒有如果。這個家,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沒有你,便家不成家.
「小姐,這些衣料你看夠不夠?」思兒把花如言前天便命備下的錦布、棉布抱進房內,「小姐,怎麼這麼早便為老爺做冬衣了?」
花如言挑起一塊錦布細細撫揉,柔軟而綿暖,果然是上好的料子。她微笑道:「現在已是秋分,要說做冬衣還嫌晚了,哪會早?」接下來的時日,便在剪裁縫紉的忙碌中度過一天接一天。
說來也怪,自惟霖走後,一直是陰雨天,天際陰沉沉,灰濛濛,似那朵降雨的雲,正與天公糾纏不息,遲遲不願離去。
有時縫衣累了,她總喜來到書房,倚在窗前的長椅上,看著窗外的天空的烏雲怔怔地想起許多與他有關的事來,譬如花田中的錯認,譬如病中的蜜餞,譬如他的笛聲。
「小姐,你看誰來了?」思兒含笑的聲音在門前響起,打斷了她的回憶。她懶懶地坐起身子,往門外看了一眼,思兒的身影把身後的人擋住了,看不真切,只隨口問道:「是誰?」
思兒笑盈盈地讓開了身子,身後的人往前走了一步,婉聲道:「姐姐。」
花如言聞聲,頓時打起了精神,立刻從椅上下來,迎上前去道:「如語,你來了?」
花如語亭亭地立在書房門前,一手扶著姐姐,卻並不往內邁步,只強笑著環視著代表荊家中心的書房。
花如言知意,便吩咐思兒道:「沏一壺香片到我房中。」一壁攜著妹妹的手往廊外走去,欣然道:「你來得正好,我正為惟霖縫冬衣,總覺得有些地方做得不好,你針黹比我好些,幫我看看。」
花如語的神色卻有些許憂鬱,她強顏微笑著回應姐姐,眼光一直在細細看著四處的庭院景色,所經之處,亭台樓閣,朱楹碧梁,小池瑤台,奇石珍栽,無一不精緻無一不富麗。一路上,衣裝規整的家僕婢女行走謹慎,當看到花如言時,均恭敬地稱呼一聲:「四姨娘。」雖是口呼姨娘,臉色卻是十分的尊重。
她目睹此情此景,不禁觸動了心事,只覺心頭又是酸又苦又是澀,已感覺不出是什麼滋味。一時神色更為黯淡。
姐妹二人進入了廂房中,花如言拉如語坐在自己身旁,道:「爹爹可好?」
花如語的柳眉下意識地皺了一下,淡淡道:「他很好。」他很好,官威十足,全擺在她這個視作眼中針的小女兒面前,尤其是,當喬海滿臉沮喪地來到她跟前,告訴她喬家老爺的意思後,花長興的臉色,只有更難看。
花如言察覺到了妹妹的異樣,斟了一杯香片放在她跟前,道:「你今日來找姐姐,可是有話?」
花如語手捧著溫熱的茶杯,像是在汲取一絲得以鎮定的安慰。她猶豫一下,方緩緩道:「喬海他有意向我提親,跟他家老爺子說了,老爺子一開始沒說同意不同意,只讓喬海問我要了生辰八字,說這是喬家規矩,先看女子的命格合適不合適。」說到這兒,她停了下來,淺淺地啜著茶水。
花如言溫言道:「大門大戶為嫡子娶正室,這樣的規矩亦是常理之中,後來喬老爺怎麼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