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朱門為妾 ·笑也輕微,痛也輕微· 第六十六章 慼然 文 / 黃紅杏
第六十六章慼然
花如言每日均到雲映晴房中探視她的傷勢,她的傷雖頗為嚴重,菊兒的照顧非常小心周到,上藥適時妥當,已無大礙,只是神氣有些虛弱。但每當看到花如言時,仍會刻意提起十分的精神來冷眼而視。
荊惟霖只從花如言和菊兒口中問知雲映晴的情況,偶爾會來到她房門前,卻一次都未曾進入。
已是事發的第三天,花如言從雲映晴房中走出,正好看到佇足在迴廊中的荊惟霖。她向他走近,道:「她今日胃口好了些,吃了好些糕點。」
荊惟霖輕輕點了點頭,與她並肩往廊外走去。放眼大院中,艷陽如熾。然而,空氣中卻蘊含著屬於秋季的濃濃寒意。
「你今天怎麼沒到茶莊去?」花如言側過頭問他。他們已步出了迴廊,置身於院落中,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享受著暖陽的舒適。
荊惟霖轉身向前踱了一步,背對著她,眼睛輕茫地望向遠處的假山,答非所問道:「我今日一早,把給映晴的休書擬好了,你晌午後,或是明日,幫我交給她。」
花如言一怔,沉默了半晌,方語帶了然道:「我曉得了。我會吩咐家人,從此稱呼雲姐姐為小姐。」
荊惟霖聽到她的話,原本揪緊的心有如釋重負的放鬆,他回過身,注視她道:「如言,你覺得我可是應該這樣做?」休卻雲映晴,把她留於府內照顧,於他而言是補償,然而,何嘗不是一種糊塗?只是,怨仇相報,永無止境,如若他狠下心腸為妻兒處死雲映晴,心內是否又會好過些許?答案在他的心中,只想聽到身邊人一聲肯定。
花如言微微地一笑,垂頭溫言道:「如言只是覺得,老爺心意已決的事情,必是經過深思熟慮,只要你認為應該做,那便是應該的。」
荊惟霖嘴角泛著一抹苦笑,道:「我已命人重修家祠。」他想了一下,「會把映霏的靈牌,也立入祠內。」
花如言抬起頭,看進他深邃的眼眸中,他只靜靜地回視她,目內隱隱地有著一份悵然,他沉沉道:「我知道,映霏生前對我也有恨,只是,她在我心中,永遠是我的妻子,永遠是荊家的人。我過去一直迴避,只是無法忘記她對我的恨和背叛,但是如今,正如你所說,過往已是過往。」
花如言點了一下頭,道:「事已至此,若可以多求一份心安,對老爺而言,是好事。」
荊惟霖淡然而笑,他牽起她的手往前漫步。她臉上含著一抹笑意,心內不由想起曾有過的憂慮:為妾者生不可享正禮之待,死無福受後世之祭。也許,不過是自己杞人憂天罷了,她再側首看他一眼,心頭漸漸踏實起來。
他思量片刻,再次開口道:「後天,我會與惟浚一同出行。」
花如言的腳步稍稍停頓了一下,問道:「你,和二老爺出行?這……」她想問要往哪兒去?所為何事?卻又遲疑著不知是否該過問。他卻無意隱瞞:「惟浚性子雖有點偏執,不過這幾年來他打點族中的事務倒是井井有條,他有他的一套方法,有時不按常理行事,卻能正中要害,把事情理順,只是,荊府中束縛太多,顧忌也多,若自立門戶,他會做得更好。我已把河原一帶的田產以及周邊的別苑全數交給了惟浚,日後他便留在那兒,用他自己的方式經營這些產業。」他輕輕吸了口氣,續道,「包括朝中的一些人脈關係,我也會帶他慢慢熟悉,所以,這次我上京,與他一同前往。」
「上京?」她有點意想不到,隨即,又平靜下來,「你的意思是,讓惟浚也接觸朝中的人,那麼……那麼你秘密所為的事情,也讓他知道嗎?」
荊惟霖搖了搖頭,道:「並不。我只讓他接觸爹爹舊日的同僚,讓他自己掌握一點朝中的勢力,必要時,可以保護自己。」
花如言明了,她低頭看著光斑零落的青磚地面,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一股不安來,話到嘴邊,卻又嚥了回去,只靜靜地隨他往前走去,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