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353章：等你回來2 文 / 瀟湘冬兒

    第353章：等你回來2

    梅香站起身來，轉頭就回了房間，再出來的時候手拿著一件米白色的披風，輕輕披楚喬肩上，笑著說道：「小姐奔波了這幾日，一直提心吊膽，如今也該歇歇了。這客棧後院景色極好，今晚月光正好，小姐不妨出去走走。」

    楚喬轉過頭去，卻見梅香笑容淡淡的看著她，眼神裡帶著幾絲慫恿和鼓勵。

    「梅香……」

    楚喬想說什麼，卻終究沒能說出口。

    梅香說道：「小姐，梅香什麼都不懂，什麼天下大義信念信仰我都不明白，我只希望小姐能過的開心一點，你是個好人，那歌不應該是唱給你聽的。」

    月光照楚喬的臉上，她微微有些愣，不由得想起了那歌的下半段：

    青山幾寒暑，白雪飄蕩蕩，君歸不知路，天地蒼茫茫。孩兒死瘟疫，爹娘無米湯，妾唯賣自身，換取活命糧。夫郎胸有志，不甘貧賤鄉，十載盼君歸，鬢早染霜。世事多羈絆，歲月水殤殤，不求大富貴，貧賤一張床。

    「梅香，去拿那件淺綠色的來。」

    梅香微微一愣，遲疑的看著她。

    她卻突然笑了，站起身來說道：「整天不是白的就是黑的，像是出殯一樣。」

    月色一路照著，她靜靜的走，所有的歲月過往腦海一一滑過，像是一行偏飛的白鷺，蜿蜒的飛過水墨書畫的天地間。那些或激烈或斑白或色彩濃郁或蒼茫慘淡的一切，漸漸心底沉澱下去，變成一汪水，漸漸的凍結成冰。

    恩怨、羈絆、痛恨、糾纏、相助、攜手、生死、重逢、掙扎、欣喜、別離、惘然……

    每走出一步，她的眼前都會浮現出一幅畫面、一處風景，每一幅畫上都承載了太多沉重的東西。有國家仇恨，有私人恩怨，有虧欠愧對，有執著思念，有多年來的壓抑和隱忍，有幾欲衝破桎梏的激烈和盤旋。

    那麼多的情感充溢心底，終於被那平鋪直敘的歌詞，一一挑破，激烈的順著指尖蔓延而出。

    她就是一汪碧湖，用理智和冷靜為自己結上一層薄冰，將所有她覺得不對的情感都壓抑下去。

    一年、兩年、好多年。

    後山的一處幽潭之上有一座小亭，木質的亭子已經有幾分敗落，老闆卻很有心的亭下種了幾棵杜若和紫籐，細小的花盤順著籐蔓蜿蜒的爬上去，將柱子一圈圈的纏繞，別添了幾分素雅的幽靜。

    月光淡淡的照前面青碧色的深潭之，一彎圓月灑水波央，雪白的一輪。

    諸葛玥一身淡紫色長衫，隨意的坐亭子下的台階上，一條腿曲著，一條伸直，背靠著脫漆的柱子，有幾絲墨從鬢角滑脫，落臉色。他的模樣仍舊是極清俊的，手拿一隻青綠色的竹笛，吹著極動聽的調子。沒有幽怨的癡纏，沒有凌雲的壯志，就像是普通少年吹奏的鄉間謠曲，時而輕快，時而舒緩，有調皮的杜若芳香遊蕩他的身邊，像是頑劣的孩子。

    楚喬靜靜的站那，無聲無息，風吹過她淡綠色的披風，薄紗浮浮，像是早春的柳枝。

    她似乎從來沒有這般仔細的看過他，歲月坎坷，一晃很多年，她曾經自怨自艾的覺得自己何其不幸，可是如今想來，起碼要比那歌所唱的將軍幸運許多。房子沒倒，親人未死，而愛著的人，還好好的站原地，只要她肯回頭，就能夠到他的手。

    縱然相隔萬水，世所不容，他仍舊一步步堅定的走到今日，用他那份難得的任性和固執，一次次的衝破禁錮，為她撐起一方躲避的晴空。

    心底的堅冰笑容，她似乎聽到了理智的大廈巍然傾倒，她跟自己說：或許，我也可以任性一次。

    畢竟，她已經很多年沒有任性過了。

    笛聲驟停，男人斜斜的側過頭來，看到靜靜默立桂樹之下的綠衣女子，微微有些失神。

    「你怎麼來了？」

    「就許你來，就不許我來嗎？」

    楚喬一笑，就走過去，伸足踢了一下諸葛玥的腿，說道：「讓開。」

    男人縮回了腿，她順勢就坐了下來。深潭白亮的波光映她的臉上，像是破碎的珠玉，悠然盈盈。

    「諸葛玥，明天吊橋修好了，你就要回大夏了是嗎？」

    諸葛玥點了點頭，有些詫異的看著她，說道：「怎麼了？」

    「那你什麼時候來找我呢？」

    一絲驚訝閃過男人的眼睛，他反而有些奇怪了，上下的打量著她，似乎她有什麼陰謀一樣。

    「是要等夏皇死了嗎？還是要等趙徹登上皇位？到時候，你能全身而歸嗎？」

    楚喬屈膝坐石階上，披風後的帽子耷拉背上，微微隆起，簇擁著她雪白的脖頸。她的下巴抵膝蓋上，眼睛望著前面的水潭，突然轉過頭來說道：「諸葛玥，我唱歌給你聽。」

    女子的眼神是極清亮的，不是曾經那份洞悉世事的憂傷，她靜靜的望著他，靜靜的笑著，就像夢裡的很多次一樣，眼睛裡沒有其他雜質，沒有其他人的影子，只有他一個人。

    他忘了自己是如何點頭的，只見她開心的用雙手托著腮，月光她的臉上畫下優美的弧。她的聲音很柔軟，像是綿綿的海浪細沙，一點點的穿透了夜的寧靜，悠悠然的，走進了他的心底。

    ——很久很久以前，你擁有我，我擁有你，很久很久以前，你離開我，去遠空翱翔。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無奈，當你覺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會這裡衷心的祝福你。每當夕陽西沉的時候，我總是這裡盼望你。天空雖然飄著雨，我依然等待你的歸期。

    ——很久很久以前，你擁有我，我擁有你，很久很久以前，你離開我，去遠空翱翔。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無奈，當你覺得外面的世界很無奈，我還這裡耐心的等著你。每當夕陽西沉的時候，我總是這裡盼望你，天空雖然飄著雨，我依然等待你的歸期。

    歌聲順著夜裡的風，靜悄悄的迴盪充滿杜若香氣的庭院裡，楚喬轉過頭來，目光那樣清澈。她伸出手，很小心很小心的緩緩靠近諸葛玥的手，不像是以往的任何一次，就像是初初戀愛的女孩子一樣，緊張的指尖都有些顫抖，一點點的，一點點的，輕觸男人的手背，然後，輕輕的用手指捏住他的手指，只見那麼涼，像是幽潭的水。

    諸葛玥轉頭看著她，神色一直是愣住的。夜風吹過他們之間，亭子裡的花骨朵香氣襲人，他們像是小孩子一樣坐台階上，拉著手，誰也沒先開口說話。

    從來都是對立的，一旦戰成一條直線，他們似乎有些擺不明自己的立場了。

    諸葛玥有點想笑，可是他又覺得自己這個時候絕對不能笑，他很嚴肅的皺著眉，臉上的表情十分耐人尋味。

    放下了心結，楚喬變得很自然，她拉著他的手，瞪大眼睛問：「諸葛玥，青海好嗎？」

    「嗯？」男人微微愣了一下，然後說：「還行。」

    「那漂亮嗎？」

    某人很沒有浪漫細胞的回道：「有幾個地方還不錯。」

    「那青海冷嗎？」

    「夏天不冷，冬天冷。」

    楚喬充滿希望的說：「那裡的姓一定很樸實。」

    「你傻，哪還沒幾個壞人？天下烏鴉一般黑，誰沒有私心？」

    「啊？」楚喬終於皺起眉來：「那青海也不是很好嘛。」

    「我什麼時候說那地方好了？」

    楚喬無語了，這是一個男人要帶女人私奔之前說的話嗎？

    「不過那地方也有一件事挺好。」

    楚喬問道：「什麼事？」

    諸葛玥很得意的一笑：「那地方是我說了算。」

    諸葛玥自己笑了兩聲，現沒人捧他的場，有些抑鬱的住了聲。

    「星兒，是從什麼時候？」

    楚喬微微一愣，轉過頭來，問道：「你說什麼？」

    諸葛玥沉默片刻，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眉心緩緩的皺了起來，好久才說：「從什麼時候起，你不恨我了？」

    「誰說不恨了？」

    楚喬氣哼哼用拳頭比劃著自己的頭說：「我都記這呢。」

    諸葛玥不屑的掃了她一眼：「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