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330章：燈火闌珊2 文 / 瀟湘冬兒

    第330章：燈火闌珊2

    這是當日塢彭城內田城守府上和諸葛玥夜間對打的時候她搶下來的，事後她冒充家姬被他現，他還曾向她討要，她當時仍賭氣，就說隨手扔到府裡的湖了。惹得田城守府的下人忙碌了一晚，挖湖引水，卻終究無功而返。

    離開燕北的那日，她什麼都沒帶，隻鬼使神差的帶了它。

    時光電轉，記憶如一枚冷玉心口，仰著頭，已是一汪如水的辛酸。

    兜兜轉轉，終究是離人的面容，縱然山河不，歲月曲折，陰陽不隔，卻仍舊有纏纏家國仇怨阻隔他們之間，況且她這般身心，又何來靠近的資格和勇氣。

    閉上雙眼，揮手就將佩玉拋上去，明明只是一瞬，可是卻有萬千思緒湧入腦海之，乾坤玩弄，她和他，終究什麼也不是。

    轉身就要離去，耳後卻頓時傳來「叮」的一聲脆響，像是修長的手指輕輕佻起古琴的琴弦，聲音綿長悅耳，瞬時間穿透了脊髓的阡陌。她倉皇回，兩隻明晃晃的玉光由榆樹上落下，不偏不倚一左一右的落入她的兩隻手。

    瑩白剔透，溫潤光潔，無論是樣式還是成色全都如出一轍，竟是一對雙生的玉珮。

    楚喬驟然間愣住了，心血如沸，翻湧的念頭從脊樑爬上腔子，一股苦澀哽喉間，如熔岩滾燙，稍有缺口，便欲噴薄而出，她閉了眼，用全部力氣，才將那絲酸楚強嚥下去。

    依稀間，思緒回溯，以絲絲回憶編織了那淡若雲墨的山水人影，那人衣衫飄飄，修眉肅目，是以何樣的心思拋起了那枚玉珮，然後策馬回身，一步一步的離開了這顆盛滿了平安福願的樹木。

    眼睛酸澀，可是卻沒有淚流下，她默默的站著，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排排燈火燃到了這裡，湖面上飄起數不清的花船，孩子們歡笑著穿梭過她的身邊，她卻恍若未覺。直到一個賣燈的小販經過，她才恍然清醒。

    綵燈依舊，眉眼可親，好似就是她曾經的那一隻，她靜靜的看著，幾乎挪不開視線。小販急了，皺著眉問道：「我說姑娘，您到底挑好了沒有啊？」

    她倉皇的付了錢，提著那只燈籠站路上，背影單薄，宛若一個茫然的孩子。

    人流漸漸湧過來，她跟著人群茫然的走，一路上都是暖融融的歡聲笑語，鑼鼓喧天，有大戶人家正放焰火，天上五顏色，繽紛如潮，到處都是香氣，濃烈的酒香，烤肉的濃香，小姐千金經過時身上的胭脂芬芳，還有含苞初綻的寒梅花香，有人鬧花燈，有人猜燈謎，有人飲酒，有人吃飯，有人看雜耍，有人唱曲子，這個晚上，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鮮活了起來，快樂那般肆意的迴盪四周，她雙目平視前方，獨自一人默默的走，小心的提著手的綵燈，以免被人碰壞。

    明明爍爍的燈火照她的臉上，顯得那般單薄，背影就那麼一條，孤零零的，與週遭的熱鬧格格不入。

    有人看到了她，有人卻沒注意，她就這樣靜靜的走，穿越了那麼多人的注目和不理睬，獨自一人往前再往前，卻不知自己究竟要去往何處。

    終於，蠟燭漸漸燃了，只有幽幽的燈火散出來，她走到湖邊，小心的將綵燈捧起，碧綠的湖水打濕了她的裙角，她卻毫不意，岸邊的垂柳將枯黃的枝條垂她的臉上，絲絲癢癢，疊疊纏纏，像是宿命的鎖，輕柔的掃她的肩膀上。

    諸葛玥，我這一生都要虧欠你了，如果可以，下一世，我們一個正確的時間早點相遇。

    蒼白的手指輕輕一推，兔子燈輕飄飄的遠去了，湖水蕩漾，燈籠像是一隻小小的船，輕飄飄的，隨著一浪一浪的水波漸漸融入殯葬的夜，燈火璀璨的湖面上輕柔的游弋。

    楚喬站起身來，一直就那麼望著，夜風吹她的臉上，戰慄的寒冷如同一隻利箭，輕飄飄的滑過她的心臟，世界五光十色，一片琉璃，可是她的心卻如同那只漸漸遠離的燈盞，燈火飄忽，就要熄滅了。她下了那個決定，親手捏碎了自己的那絲希望，世界她的手上無聲的崩潰，雕樑畫棟腐朽成灰，珠玉錦繡乾涸白地，生機早已離棄她了，留下的，只是蒼茫的灰白和無的昏暗。

    突然，一星細浪襲向小小的燈盞，一艘龍舟的引路花船率先駛來，船槳划起的水花濺燈盞上，燈火一閃，險些就要熄滅，燈身偏側，眼看著就要沒入水裡。

    不知為何，楚喬已然冷卻麻木的心卻猛地一緊，她不自覺的上前一步，微微皺起眉來，似乎為那隨波逐流的小燈擔憂。

    就這時，一隻大一些的花燈飄來，頂端的絲線和楚喬的燈絲纏一處，原地打了幾個旋，卻意外的挽救了小燈將欲覆沒的頹勢，擋去了花船的大半水花，帶著小燈漸漸的飄向一旁靜謐的水域，同是雪白的玉兔圖案，一大一小依偎一起，竟是別樣的溫潤和諧。有了那只燈的阻擋，小燈的燈火又微微亮起來，漸漸溫和，暖融融的照著周圍的一片水域。

    楚喬微微鬆了口氣，雖然總是會滅的，但再亮一會總是好的。

    她緩緩鬆了緊鎖的眉，輕出一口氣，不經意的抬眸，那碧湖的另一側，一個久睡夢徘徊的綽然身影竟然真真切切的浮現眼前！

    她整個人如遭電擊，靜靜的愣那裡，她似乎又看見了他，恰如當年的潤雅風儀，一身蕭蕭白衫，輕綢披風，墨半掩，唇似點朱，眼若寒湖，只是靜靜的一瞥，已奪去了她世界的萬千燈火至美光華。

    龍舟吹吹打打的穿湖而過，影影綽綽的擋住了他們的視線，大紅的綢緞和歡樂的人群點綴著這個夜晚，透過稀疏的縫隙，四目終於穿越了千山萬水的阻隔，剎那間，時光輪轉，覆水回溯，記憶裡寒潭清寂的雙眸和眼前孤清默立的男子重疊一處，如影如幻，如花似霧。

    他也靜靜的望著她，手裡也如她一樣拿著一根提燈的橫木，悠遠的目光穿透了脈脈光陰、悲歡離合，同樣由震驚而起，轉向複雜的難解，終於靜靜的停駐，凝固這一個燈火絢爛的時刻。

    剎那間，兩人的身後燃起萬千絢麗煙火，明碩的火光映照著他們交纏的目光。

    楚喬望著他，那目光是他從未見過的，他甚至不知該用何詞語去形容。就像是沙漠上的旅人仰望海市蜃樓，就像是被離棄的孩子與睡夢遙望家鄉，恍若不可相信的幻象，卻又捨不得移開目光，渴望著，卻又知道無論如何都無法得到。那是多個夜晚的期許，卻又天光降臨的那一刻將希望全盤打碎。

    她半啟了唇，似乎想說什麼，卻終究開不了口，朱唇邊含著顫抖，一點點的擴大，勾起，蜿蜒，幾欲破碎，卻終究凝成一彎笑來，笑紋還沒升到眼底，兩行清淚就已落下，順著顫抖的笑意，一行行的滾落尖尖的臉孔，眉宇間隆起欣慰和滄桑的悲歡。

    龍舟散去，她突然足狂奔，她一生都躲避著，退縮著，遠離著，推卻著，死一生之後，她卻恍然間心慌的崩潰了，會不會只是一瞬間的幻覺和光影，只要觸碰，就會如碎夢般潰散紛飛？

    少女奔跑的那樣急，沿途的行人都向她投來奇怪的一瞥，她卻顧不得那麼多了。衣衫如同淡遠的素蓮，隨著她的奔跑而飄飛，她雙膝軟弱，耳轟然作響，越過了湖堤，越過的梅林，越過了石橋，越過的柳枝，終於氣喘吁吁的站那裡，卻只感覺一切如同一場浮雲落幕，不真切的令人心慌。

    諸葛玥仍舊望著她，雙眼清寂，目光交織，隱現一絲隱匿的疼惜。

    熙攘的人群突然而至，熱鬧的向他們湧來。

    楚喬突然間是那樣的害怕，不同於死亡，不同於流落，她一生堅強，心智堅定，十幾年來，唯有兩次如此害怕。第一次，是他落入深湖的那一刻，第二次，就是現。

    她不顧一切的伸出手去，死死的拉住了他的衣襟，任憑周圍的人群如何擁擠，卻是死不放手。

    手背上驀然被覆上一層溫暖，一隻手將她緊緊的牽住。

    燈火瀰散，她向他靠過去，他用他的雙臂為她撐開一方安靜的空間，身側人影浮動，水波橫橫，她離他那樣近，近的可以嗅到他的呼吸，烏黑的雙眼望著他，似乎想從他的臉上挖出兩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