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306章：爆竹聲聲1 文 / 瀟湘冬兒

    第306章：爆竹聲聲1

    楚喬張大了嘴，想要喊，卻不出聲音，冷風灌入她的喉管，她開始大口大口的咳，她掙扎著站起身，踉蹌著大步跑去，噗通一聲就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湖水之。

    好冷，冷的像是鋒利的冰刺，狠狠的刺入她的腳掌和小腿，刺入了她的腰身和脖頸，她弓身就鑽進去，奮力的游，睜大了雙眼水裡翻找著，陽光從頭頂照入幽深的水下，眼前不斷的飄過掙扎的影子，有血腥的味道迴盪水波之間。

    不是，不是，仍舊不是，她絕望的大哭，眼淚流下來，和冰水鮮血混一處，臉色鐵青，身體漸漸僵硬，動作也不再靈敏，她感覺有人抓住了她的腰，有人再拉著她向上。

    不要，她不要上去，她拔出腰間的匕，回頭就要去砍斷那條不知什麼時候纏住她的繩。然而就這時，一雙冰冷的手突然按住她的手腕，那般有力，比水還要冷，決絕的制止住了她的動作。

    靈犀般的回，清俊的容顏猛然映入眼簾，烏黑的眼，慘白的唇，高挺的鼻，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她，手握著她的手，用力的將她往上推，鮮血從他的傷口不斷溢出，湧入了楚喬的口鼻，她喜極而泣，張開雙臂想要抱住他，手掌死死的拉住他，想要將他一同拉上去。

    搶過她的匕，諸葛玥拉過她的手，手指摩挲過她的手心，一遍一遍的凌亂書寫：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跟我一起！」

    她張開嘴虛無的喊，卻只能吐出一串破碎的氣泡。

    他緩緩的搖頭，繼續寫：

    「活下去。」

    她的眼淚瘋狂的掉下來，拚命的搖頭，死死的拽住他。

    跟我一起！跟我一起！跟我一起活下去！

    我不要一個人上去，我不要一生活對你的虧欠之，我不要你死，我不要我不要！

    腰上的力量不斷的將她拖拽上去，她已經被凍僵，只有手指仍舊死死的抓住他。從來不知，原來他的死會讓她這樣心慌，從來不知，原來他已不知不覺間這樣深入她心，從來不知，原來所謂的仇恨不過是她為自己找的一個不去正視的借口，從來不知，看到他的離去她竟會如此的心若刀割身如凌遲。

    諸葛玥諸葛玥，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如此殘忍，不要讓我一生背負一生痛苦，如果我無力償還，那就讓我用性命陪著你一同赴死，也好過活這個已然讓我絕望了的世界！

    光線越來越盛，她無聲的痛哭，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只能看到他溫和的眼睛，手指絕望的扣著他的臂彎，所有無法出口的話語都透過那奮力的指腹傳遞過去，她仍舊拚命的搖頭，絕望的懇求。恍惚間，她是那樣的後悔，後悔為什麼她要對燕洵說出那些藏心底一年多的話？為什麼要激怒他？為什麼不可以早一點低聲下氣的請求？如果這樣，諸葛玥也許就不會死。

    痛苦和恐懼如同無止的深淵，將她漸漸的吞沒，她抓著他，不肯放手。

    諸葛玥仍舊是如此英俊，生平第一次，他如此溫柔的望著一個人，多年的夙願如同一個短暫可憐的夢，一瞬間得到了淺淺的回應，他用力的划水，輕輕向上，伸出雙臂擁住她單薄的背脊，然後，她的嘴角處，留下一個溫柔冰冷的吻。

    淚水霎時間奪眶而出，混水沾諸葛玥的唇角上，絕望似乎一時間將她的心臟刺破了，冷水呼啦啦的湧進來，填滿了她心底的隧洞。

    她的身體已然完全僵硬，腰腹上的力量不斷襲來，她緩緩向上，緩緩向上，手臂漸漸拉直，諸葛玥一點一點的掰開她緊握著他的手指，兩隻手終於分開、交錯、越來越遠，楚喬頹然伸著手臂，看著他一點一點的沉下去，一點一點的沉下去，清澈的目光被水波淹沒，溫暖的嘴唇蒼白若紙，四周都是冰冷的漆黑。

    心底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天光射入水，她看不見週遭的一切，唯剩他的眼睛，溫柔和堅定的望著她，似乎仍舊一遍遍的訴說：活下去，活下去……

    活下去，別忘了，你還有很多心願。

    曾幾何時，她也曾這樣對別人說過，可是驀然回，卻恍然覺竟有另外一雙眼睛，默默的注視她的背後。

    破水而出的那一剎那，她覺得自己已經死了，陽光照她的臉上，讓她一瞬間那般恍惚。燕洵緊張的抱著她，大聲叫著她的名字，可是她完全聽不到了，她的一切都死了下面的那個冰湖，如今走出來的，只是一具冰冷的血肉了。

    雪原上的風靜靜的吹著，天上飛過蒼白的鳥，太陽就要落山了，風雪已經停住了，日頭像是血一樣的紅，落日山的方向投下萬丈紅光，真好看，真漂亮。

    可是這一切，他終究再也看不到了。

    她突然開始心慌，身體瞬時間神跡般的有了力量，讓她不顧一切的一把推開燕洵，踉蹌的向著破冰處奔跑。燕洵大驚，幾步追上來緊緊抱住她，她離那個碎口只有不到五步遠，卻被死死的抱住，一步也不能上前。她的絕望和心痛如同潮水般鋪天蓋地的襲來，終於再也控制不住的跪地上，悲聲的嚷：「出來啊！你出來啊！」

    一口鮮血驀然間噴灑而出，落燕洵的手腕上，她絕望的哭倒地，身體好似秋風的樹葉，劇烈的顫抖著。

    「阿楚！」

    燕洵耳邊叫著她的名字，她卻覺得那聲音一時間是那般的刺耳。她猛地回過頭去，止住悲泣，目光清冷的望著他。

    那是怎樣的眼神？

    憤怒，憎恨，失望，悲傷，一一滑過，終只剩下死灰一般的絕望和痛心。她望著他，眼淚一行行的流下，多年的希望全部破碎，所有的堅持和夢想化作飛灰。

    燕洵之前的擔憂害怕和心疼，終於這清冷如雪的目光冷卻下來了，他訕訕的鬆開手，站起身子，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大地吹起冷冽的風，將蒼白的顏色一點一點的蒙上了她的雙眼，她的神智漸漸飛走，恍惚間，似乎又看到幽幽深湖下的那雙黑眸。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冥冥，有低沉的聲音耳邊響起，她絕望的閉上雙眼，委頓於地，就此淪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惟願大夢一場，再也不要醒來。

    寒風依舊，雪花被捲起，緩緩覆蓋住那破碎的冰面，天地蕭，咫尺黃泉。

    楚喬其實一直都是醒著的，她只是不願意睜開眼睛，她知道有人她周圍走動，有人輕聲的喚她，有人悲切的哭泣，有人餵她吃藥，還有人默默的看著她，不靠近，也不說話。

    她全都知道，可是她不願意醒來，她一直昏昏沉沉的睡著，一顆心像是冰冷的枯柴，乾癟的失去了養分。她反覆的做著一個夢，夢裡面冰冷一片，她漂浮漆黑的冰湖裡，四周那樣冷，有碎冰不斷的輕觸她的肌膚，諸葛玥面朝著她，一點一點的沉下去，有幽幽的光閃爍他的身後，映的他的臉色那樣蒼白，唯有一雙眼睛，漆黑明亮，猶若星子，辨不出喜怒，只是那樣靜靜的看著她，靜靜地緩緩的一點點的，沉淪。

    生平第一次，楚喬是如此的脆弱，她疲憊的想要就此睡過去，生命已然無可留戀，曾經那些讓她為之瘋狂執著的夢想瞬間被人敲得粉碎瓦解，她不想去想，無力去想，甚至沒有勇氣睜開眼睛面對現實的一切，她想要逃避，軟弱的以為不睜開雙眼一切就沒有生，直到這一刻她才終於知道，原來自己也是一個女人，會痛會難過會受傷會絕望。她拒絕吃飯，拒絕喝藥，滴水不進。

    直到有一天，門外突然一片喧嘩嘈雜，有人大聲咒罵她，無數怨毒的話語凌厲的飛出來，一句一句的刺入她的心底，那聲音是如此的熟悉，以至於她倉皇的睜眼，從床上爬下來，卻只來得及看到朱成被穿透的身體。

    年輕並且不會武藝的管家滿身傷口，衣衫破碎滿面血污，像個狂的瘋子一樣，一條手臂已然被斬斷，卻還試圖瘋狂的衝進來，鮮血蜿蜒的灑院子裡的青石板上，他的眼睛通紅，一邊大罵一邊用僅存的手去攻擊旁邊的侍衛。侍衛們並沒有下狠手，他們只是阻止他靠近屋子，一遍遍的將他擊倒，然後再冷漠的看著他一遍遍的狼狽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