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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百三十九章 金光頭陀 文 / 魯西平

    第四百三十九章金光頭陀

    怎麼也沒有想到,王禪出手竟然是一環套著一環,阿旃陀終於不敢怠慢,大喝一聲,回頭就是一拳,一擊之下虛空都為之破碎,條條電光霹靂糾結纏繞,化作一方黑洞也似的漩渦,直打得那青虹當即碎裂,化作點點青光,四下飛濺。

    卻冷不防,就在那青光之中忽然鑽出一道三尺來長的灰白光氣,如同毒蛇出洞,捕捉獵物,一閃即逝!

    知道這是王禪傳承元屠秘法,壓箱底的本事,如今用來,定然非比尋常,不比一般的神通法門,阿旃陀心中念頭一轉,頓時不敢怠慢,身體連連晃動,於方寸之間顯露無數幻影殘像,一動百動。

    剎那間,無數人影遍佈一方,明明都是同一時間出現,姿勢卻各有不同,有的伸手,有的抬足,有的怒目,有的微笑,也不知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只把那灰白光氣往中間一圍,頓時同時演化「大破滅神手」,風雷齊動,身外天地都為之一暗,轉眼就把那光氣震散了大半。

    只剩下中間不到不到半尺的一縷流光,朝前猛然一竄,破開了萬千雷電。速度之快,無法言喻。

    下一刻,半空中人影倏然一收,在中間重新露出阿旃陀的身影,漫天雷光纏繞其上,望之猶若九天雷神。

    「這王禪用的到底是什麼神通?連我駕馭雷峰塔施展分神**都無法盡數滅絕!」阿旃陀面色一陣發白,手中一翻,現出縮小了的雷鋒寶塔,眼中滿是不解之色。

    這寶塔本來就是他大爛陀寺修習「因陀羅雷法」一脈的至寶,之前也被法海帶到金山寺,如今落在他手裡,威力更是陡增十倍,可如今再次面對王禪,一擊之下,卻是塔身寶光搖曳,如風中燭火,不知為何竟然是一副受損不輕的模樣。

    顯然就是在剛才破碎那灰白光氣的時候,吃了大虧。

    阿旃陀心中一疼,來不及多想,正要收了寶塔,慢慢溫養恢復,突然就只覺得左手手腕一涼,一股寒氣直透臟腑,瞬間便有一層灰白氣息,緣臂而上,任他如何運轉法力,卻始終無法遏制,只一轉眼功夫就越過小臂肘間,直奔肩膀而去。

    「壞了,中了這賊子的暗算!」

    原來王禪情急拚命,有心施展元屠老祖傳給他用來防身保命的一招「太陰阿屠元劍」,卻因為修為尚淺,法力不夠,雖然知曉一切法門奧秘,卻無法施展出來。只能捨了木妖鬼母一件青煞葫蘆,打散成精純元氣,借助其中龐大的青木陰氣,勉強運轉法門,以畢生法力射出一道「阿屠元劍」來。

    雖然被震碎大半,但還剩下一道劍氣,被雷峰塔白熾的電光遮掩,阿旃陀一時不查,立刻中招,被這劍氣打中手腕,頓時鑽入骨中,順臂而上,直攻心脈。

    而這也是王禪實力不夠,否則但凡將這一道阿屠元劍練成幾分火候,一劍飛出,也能將阿旃陀絞成粉碎,連元神魂魄都決計無法逃脫。

    另一面,阿旃陀中了暗算,又驚又怒,只覺左側身子,一片冰涼,一隻手臂已經沒有了任何知覺,雖然一覺不妙,就運轉神通,以雷電之力阻隔在肩頭諸穴,擋住了阿屠元劍繼續深入,但想要憑借功力馬上煉化,卻也沒有任何希望。只能等到回到金山寺,徐徐圖之!

    與此同時,天空劫雲全部消散,王禪身影已然瞬間遠去,投入赤水河下連綿群山深處,不見了蹤影。阿旃陀急怒攻心,就要縱身追趕。

    接連在王禪手下吃了大虧,阿旃陀心緒全亂,是真的生出了殺機。

    再不想來時,教中幾位聖者的囑咐,只想一鼓作氣,追上前去,殺死王禪。

    卻不想,他這裡身子剛一動彈,赤水河上突然冒起一道五彩雲氣,似彩霞橫空,擋在了阿旃陀的面前。其中現出一人,卻是一個白白胖胖,頸戴金環,穿著一個大紅兜兜的童子。

    「道友可是域外婆羅洲上大爛陀寺的阿旃陀?」

    「天巫殿耿精忠?」阿旃陀身形一頓,看了面前童子一會兒,這才認出來人是誰。

    婆羅門教和天巫殿這兩家門派,都傳承自上古,道統綿延千百代,至今不絕,雖然一個遠在域外婆羅洲,一個在東夷百蠻山,但同病相憐之下,相互之間也還都有些交往。

    當年耿精忠在山中奇遇,九死一生融合了上古「鬼童子」的遺骸法身,修成天鬼元神,曾經和天巫殿主遠渡重洋,去過一次大爛陀寺,拜見婆羅門教的三位吠陀聖者,那時候阿旃陀還在阿闥婆吠陀門下苦修,是以二人之間,並不算陌生。

    後來,大爛陀寺元氣恢復,開始染指中土,不斷派出門下弟子,進入東夷各地,並在東海之濱鎮海山上建立了「金山寺」,其間天巫殿也出力不少。

    只可惜,整個東夷都被落日宮管轄,鎮壓八方,婆羅門雖然成功的把觸手伸入東夷,幾百年間卻始終不敢有什麼大的動作,一直以來,見效甚微。

    「果然是阿旃陀道友,三百年不見,不想道友竟然來到了東夷!方纔我在赤水河畔窮山惡嶺,採集百毒精華,突然發覺上游一帶,元氣震盪的厲害,就知道有高手爭鬥,卻不想是道友當面。」

    耿精忠一臉笑意,寒暄過後便也立刻步入正題,把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方纔我在遠處看了幾眼,道友也莫要怪我把你攔住。實是那王禪傳承的乃是元屠老祖一脈,神通非同小可,且心狠手辣,詭計多端,我數日前和他交手,也沒佔到什麼便宜。如今我見道友,受傷不輕,若是貿然追趕,只怕還要中了他的算計,到頭來兩敗俱傷,卻仍舊無法置他於死地。」

    阿旃陀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下心頭怒火,開始返照自身,果然,就在這片刻功夫裡,被他暫時壓制在左臂中的那一道「阿屠元劍」,已經開始逐漸滲透向自家心脈,雖然不過是前進了半寸距離,但不知不覺,潛移默化,他苦修多年的因陀羅雷法,竟然也不能完全阻擋。

    若真要如先前一般,怒火攻心,追殺上去,再和王禪一場大戰,說不定就真如耿精忠所說一般,緊要關頭,傷勢發作,弄個兩敗俱傷,元氣大失的下場出來。

    到時候,指不定就被誰撿了便宜去。

    「貴教三位聖者,都是元神大成多年,修成無上神通,可以元神遁入虛空,窺見過去未來,之所以還不曾遨遊宇宙大千,便是心中還有執念未清,如今這天下大勢,自陰山亂起,十萬年最大的一場殺劫正在醞釀之中,不日就要席捲天下,正是我等趁勢而起的最好時機,你我兩家何不……。」

    「且慢,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什麼。不過,我東來之前,家師也曾有過交代,我大爛陀寺只在東夷傳教授法,廣開山門,收錄門徒,除此之外,絕不理會任何是是非非。這一次若不是那賊子突然闖進我金山寺殺人作亂,我也不會動了肝火,一口氣追殺數十萬里。另外我教聖者有言,此人與我婆羅門有緣,日後大成之日,也是皈依之時。我身上還有傷,需要回去修養,道友若有暇,不妨來鎮海山一敘。」

    初見耿精忠,這阿旃陀似乎並不熱切,只一句話說完,便不多說,突然拔地而起,朝東海投去,轉眼不見了蹤影。

    竟是一點也不願意和耿精忠多說的樣子!!

    而耿精忠居然也毫不動怒,只看著阿旃陀遠去的背影,嘿嘿一笑,嘴裡輕聲說話,如同自言自語:「還講什麼不不理會是是非非,如今你們進了東夷,就等於是趟了渾水,惹上這王禪,你還想置身事外?簡直是做夢一樣。」

    「不過這小子,成長太快,到頭來也是心腹大患,如今真空道德紅陽尊者已經秘密放出消息,不如我也找幾個幫手去插一腿,湊湊熱鬧,反正到時隨機應變,成也罷,不成也罷,我也能安然脫身出來。」

    想起數日之前,自己在王禪面前落荒而逃,連自己苦心餵養祭練的十八條鐵線蜈蚣都失去了,更不提大量蠱蟲全被焚燒一空,不由心中一疼,咬牙切齒,當下冷笑一聲,縱身就走。他運轉元神,飛遁迅速,不足一個時辰,就來到赤水河畔,落在一座高峰半山腰的平台上。

    這平台異常廣闊,有數十畝方圓,幾棵老松根系深入山崖之內,鬱鬱蔥蔥,全都有七八人合抱粗細,冠蓋如輪,遮住畝許天空,一片清涼幽香。而在這平台盡頭的石壁上,也赫然開鑿出一處巨大的山洞,兩扇傾盡師門半開半閉,卻是一處有主的洞府。

    除此之外,這洞府上方還有一方天然石樑,隱隱透出了三個金光篆字「金光洞」,每一字都大如簸箕,金光流轉,顯然上面是被人設下了厲害的禁法,守護門戶。

    「你的童子,平時三五十年都不露一面,今日來我洞府,怕是又有什麼爛事騷擾,著實惹人生厭!有事快說,莫要耽誤了洒家參禪!」隨著耿精忠身形剛一落在平台之上,在他身後便傳來一陣聲音,落在耳中,如同雷鳴滾滾。回頭一看,便見那平台一側,一株老松樹下,正有一頭戴金箍,亂髮如蓬的胖大頭陀,手搖蒲扇,半臥在一張雲床之上。

    這頭陀方面大耳,獅鼻闊口,一雙眼珠,顏色碧綠,滿臉的橫肉,加上身軀肥大,雖然身穿僧袍,手把佛珠,一副佛門打扮,卻是坦胸露腹,身邊還放了一口碧光閃閃的戒刀,叫人一看,就是渾身一涼,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生的好不兇惡!!

    「頭陀你莫要唬我,若說你參的是野狐禪,歡喜禪,我還能信你幾分,可你金光頭陀殺生吃肉,嗜酒如命,佛門戒律幾乎被你破了個遍,怎麼還想成佛不成!!」

    耿精忠顯然和這頭陀十分熟悉,說起話來也是沒有半分顧忌。

    「莫要廢話了,我來找你是要告訴你,那元屠老祖的傳人已經現世,如今正在東夷,距離此地也不甚遠。真空道的紅陽尊者暗中發帖,要廣邀同道對付他。我有心參與,卻又怕算計不精,便來邀你和我同去。正好天下殺劫將起,你在這山裡也窩不了多長時間了,與其坐等劫數從天而降,還不如主動應劫,拼出一條生路來!」

    耿精忠隨即就將自己這幾日來,碰到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話說這金光頭陀,原本也是個大有來歷的人物,雖在佛門,卻非人類,同猛虎禪師白額侯一樣,全是世間妖物得道,為一方妖王。所不同的是,白額侯命苦,被覆地神廟這等聖地的高僧大能拿住,不得不做了人家的巡獸,「看家護院」,想跑都力不從心。

    而金光頭陀卻是乾脆化形為人,打著投身佛門,改過向善的旗號,主動拜進了大千佛門唯識宗的門下,數十年後,學得一身本事。然後一日之間,翻臉相向,趁著夜色,將唯識宗建在中央皇朝境內的一座「懸空寺」,上上下下,幾百口和尚,全都吞吃了了事。再招兵買馬,聚齊了一干小妖,剃度為僧,自己做了方丈,迎來送往,專吃香客,把個佛門清淨之地,弄得烏煙瘴氣。

    隨後,過不多久,東窗事發,這頭陀在中央皇朝待不下去了,就只好跑到東夷大夏境內,搖身一變,戴上金箍,化身頭陀,躲在金光洞中,閉門不出。

    不想去和耿精忠,臭味相投,相交莫逆!

    「到底還要出去走一遭,平白浪費了我這麼多年的大好時光!」這金光頭陀人生的兇惡,說起話來卻不急不躁,只在地上翻身坐起,一手拿了戒刀橫放在膝頭上:「元屠老祖在陰山隕落,覆地神廟封山不出,想必那些唯識宗的禿驢們也都要戰戰兢兢,不敢下山,再來抓我了……加上落日宮主也閉門不出,我就覺得你們天巫殿要有所動作了,只是沒想到竟然這麼快而已。」

    「另外,你說的那人我其實早就知道了,昨日崤山一帶大震,方圓三千里的地面全都沉下,就是那人闖進了鳩摩家的地宮,和紅陽尊者,東海虯髯客,金許仙,和合雙仙幾人,一場大戰所致。」

    「哦?難怪昨日我也覺察不對,原來是找上鳩摩家了。這王禪睚眥必報,委實心狠手辣,個中緣由,大抵就是因為那鳩摩家王城的一支,曾經暗算過他,如此便要滅人滿門。」耿精忠轉了轉眼珠,想到阿旃陀,頓時也明白了幾分,不由啞然失笑。

    「這都是小事,死不死和我也沒甚關係。只是這麼一來,我苦等此地百年,眼看就要找到的風後秘藏可就全都前功盡棄了。」

    「莫非……?」耿精忠吃了一驚,「你是說,紅陽他們另有所圖?」

    「不錯!」金光頭陀沉下臉來,點了點頭:「我得了唯識宗真傳,所以知道,當年白蓮宗鼓吹末法,詭言白蓮花開,彌勒降世,因此不見容與佛門各宗,被趕出中土,為躲避追殺,才在東夷紮了根,其中一脈,演變至今就是現在的真空道。」

    「原來如此,想不到真空道的來歷竟是這樣!佛門雖然脫胎於婆羅門教,但如今聲勢壯大,宇宙星空,無數世界,都有其蹤影,尤其是覆地神廟更秉持地藏根本,坐鎮在陰山之巔,以一己之力,壓制住阿鼻血海與山陰鬼國兩大聖地,實力之強,想想就叫人心驚膽戰。好在陰山一戰,覆地神廟受創最重,已經封山閉門,不理世事,若不如此,只怕那真空道也真不敢這麼大張旗鼓的跳出來,搞風搞雨。那無生老母多年不見於世,只怕早把心思打到了風後秘藏上,鳩摩家不過是她手裡一顆棋子罷了。」

    「這話說得不錯!」金光頭陀哈哈一笑,兩隻環眼中,隱隱見得一對金黃色近乎赤金般得瞳孔,樹立著形成一條細縫,變得好不詭異,「真空家鄉,無生無死,也就是佛門所說的往生淨土,真空道非要特立獨行,不但改弦易轍,以女子為首,而且篡改教義,變得不倫不類,為的自然就是蒙蔽佛門。她們哪知道,大千佛門,大勢已成,根本就不在乎有人作對,都是螻蟻一般的角色,能掀起什麼風浪來?」

    頓了一下,金光頭陀又繼續說道:「不過,真空道遷至東夷以來,也得了不少氣運加持,要不然也不會發現此處埋藏的風後秘藏,鳩摩家或許就是與這有點機緣,才會被找上門去,做了棋子。只可惜出師未捷身先死,不等啟獲寶藏,這一家上下就被活埋在崤山下面了。」

    「這個我也多少知道一些。」耿精忠眼睛一亮,似乎猛然間想起了一些什麼東西,「這赤水河一帶原本就是風後上古年間的封地之一,當年不知哪個凡人,機緣巧合,墜入河中,撈出了風後司南車,從車上找到幾頁握奇經的殘篇,後來落在上一代無生老母手中。從這說起來,真空道圖謀風後遺寶,年頭可是不少了。向那風後司南車,雖非法寶,卻可破盡世間一切陣法,說不定就是進入寶藏的鑰匙呢!!」

    「而且這東西,據我所知,應該就在紅陽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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