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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五三二章底線(二) 文 / 蘭色幽香

.    楊秀清又不說話了,只是冷冷地看著林海豐。

    「委員長,這不是小事啊,如果楊輔清和盧賢拔不這麼鬧騰,會有那麼多的官員一下子都下了水?」林海豐說到最後,動情地看著楊秀清,「您知道那裡的民眾都是在怎麼說我們的嗎?說我們連滿清的髒官還不如。而一些文人就更是罵得苛刻了,在他們看來,像咱們這些不諳孔孟的窮泥腳桿子掌了權,爭女人、搶金錢,那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我看你這是危言聳聽,自從昆山一案出現後,上海的報紙我就份份不拉地叫盧賢拔給我讀過。劉麗川和蘇三娘在上海搞的不是什麼言者無罪嗎,而且據說不分好歹,不管罵誰,罵得多凶,凡在報紙上說話的人一律還都按字數給錢。那些文人既然要罵,為什麼不在報紙上罵?那樣可是既能出氣,又能賺錢快活,豈不更是美哉悠哉?」楊秀清一邊說,一邊撇著嘴。

    「怎麼沒有罵的,有啊?」

    「不就那麼一個兩寸見方的草字嗎,那叫什麼?」楊秀清又情不自禁地舉起了手,不過,這次他忍住了沒有把手拍到桌子上,而是拍在了自己的腿上,「簡直是胡鬧!我鬧不明白,劉麗川、蘇三娘他們這是在搞什麼名堂。而你呢,還慫恿他們興風作浪。」

    「您說的很正確,」面對楊秀清的憤怒,林海豐居然還點了點頭,「上海現在就需要有人興風作浪。言者無罪,不是單憑這簡單的四個字就能真正做到的。上海的報紙上缺少了正常的罵聲,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表現。說明大家很失望,失望的連那些想罵我們的人都覺得無趣了,乾脆懶得罵了。其實,執政者就好像是一個正常的人,需要周圍有人或長或短地總跟你聊聊,說些推心置腹地話。而如果從那一天開始沒人跟你聊了。或者見面的時候總拿一些虛假的客套應付你,那你也就被孤立了,一個孤獨的人還能生存多久?」

    「你這種歪理我不想糾纏,」楊秀清不耐煩地一揮手,「咱們還是實話實說,楊輔清和盧賢拔什麼時候給我放出來?」

    林海豐輕輕搖搖頭。一聲歎息,「楊輔清緊急調任潘福來去湘贛鐵路指揮部的事您知道嗎?」

    楊秀清看看林海豐,奇怪地搖搖頭,「這種芝麻大的事情,我怎麼會知道。」

    「呵呵,是啊,」林海豐輕輕一笑,「不過,潘福來隸屬總後勤部。楊輔清即便作為一省地督軍,也無權直接調動潘福來。可為了他自己這個小舅子的前途,楊輔清擅自直接發電給上海兵站。試圖將潘福來調離這個是非之地,並聲稱此次調動的手續後補。遺憾的是,在楊輔清接下來的運作中,總後勤部以潘福來牽扯到昆山案為由,拒絕了楊輔清。可事情到此還沒完,就在十幾天前,盧賢拔又找到了李開芳,不僅以您的名義要求李開芳必須履行完潘福來的調任手續,還警誡李開芳等人。不得將杭州劣質被服案擴大化。現在您應該明白了吧,其實您在有意無意之間,已經被他們拉進了這一系列的案子裡,充當了他們的保護神,從而直接扭曲了案件偵破地走向,也害了一批人。李福猷他們正在行使的是自身正當的權力和職責,無論是昆山還是杭州案,都得對全體民眾有個明明白白地交待。您說,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麼能去干涉他們的工作。」

    楊秀清的臉色現在變得更加難看了,他用一種刀子似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林海豐,「我不管那麼多,至於盧賢拔是不是做了什麼別的事情我也一概不知道。但是,有關杭州案,他所說的話就是我的意思,不僅是我,在我們就此事進行商議的時候,達開也曾表示同意。要是這樣也有罪的話。那也與盧賢拔無關。想找罪魁禍首就直接找我好了。海豐啊,人都是有忍耐地底線的。你不能一意孤行地把別人都置於無用之地。我承認,你對天朝的功勞別人無法相比,但天下初定,人心思安,你不能樹敵太多。」

    「您說地對。人都有自己要遵守和忍耐地底線。」林海豐看著楊秀清點點頭。「可咱們地天朝也有她所忍耐地底線。而這個底線就需要我們來公共地維護。」

    「這麼說你一定是不想放人了?」

    「我想放。我也不想抓任何一個人。」林海豐次以同樣地目光回敬著楊秀清。「但是。具體到抓不抓。還是放不放。您和我都沒有權利說了算。那要看咱們地天朝律法怎麼說。」

    「好……好……好……」楊秀清說著。猛地抬屁股站起。「既然這樣。那咱們就天亮了一起說。但我警告你。不要總是自以為是。李能通錯了。昆山地官員都錯了。難道蘇三娘就一定對?另外。你們不是在江浙、福建和兩廣等地一直推行著老百姓自己選官嗎。怎麼就會選出李能通這麼貪婪而又無能地贓官?還有你們那個內務部。不是號稱鐵板一塊嗎。怎麼也會狗咬狗窩裡鬥?用你地話說。這些責任是不是也要有人來承擔?還有石鎮吉一案。別以為我糊塗。啥都沒看見。告訴你。我不過就是裝糊塗罷了。」

    話一說完。楊秀清甩開袍袖。頭也不回地就氣呼呼地而去。

    林海豐緊跟在後面來到自家院落地大門口。此時地天空已經泛起了一片魚肚白。一襲晚春地風迎面吹來。還帶著一絲絲地涼意。

    望著漸漸遠去的楊秀清地背影,林海豐無奈地搖搖頭,輕輕歎息了一聲。

    「夫君,何必這樣直接跟委員長這麼較勁。」

    林海豐一回到,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柳湘荷來到了自己地身後,並把一領袍子搭在了他的身上。林海豐沒有說話,默默地轉身往回走。

    「盧賢拔和楊輔清,一個是他地兄弟,一個是他的近臣,即便昆山和杭州案子依律去辦的話……」柳湘荷說著,聲音也壓得更低,「也沒有必要非拿這兩個人開刀,嚴辦了下面的那些人還不是一樣起到警示的作用。再說,他如今已經當面點破了石鎮吉一事,一旦要是在明天……不,應該是說是今天上午你們的會上再提出來這件事,你又如何來自圓其說呢?依我看……」

    說著說著,柳湘荷不再往下說了,因為,此時她看到已經停下腳步的林海豐眼睛裡,正冒出一種少見的那種可怕的目光。

    「你現在有點兒越來越不像話了,」林海豐冷冷地望著夫人,「你知道盧賢拔為什麼會落到這一步嗎?就是因為他也像你這樣,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還有肩上應該承擔的責任。我再次提醒你,以後不要再用這種極端不負責任的心態,來干擾我的思維,影響我的正常工作。要明白什麼主意該出,什麼建議該提,要會挑我工作中的毛病和疏漏,而不是把兩口子之間的東西也帶進工作中來,打著為我好的旗號,實際去做那些坑害了大多數人利益的勾當。」

    還「勾當」,這麼骯髒的字眼兒你也捨得用在人家的身上!我這還不是為你好嗎,何況這又不是工作期間,不過是兩口子之間的恩情而已,也犯得上這麼惡毒?柳湘荷的嘴兒嘟嘟著,一臉的委屈。不過,面對夫君的責備,她無話可說,因為人家已經把她能用得上托詞都給封堵住了。

    「秘書這個行當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位置,」看到夫人那種楚楚可憐的樣子,林海豐的心也有些軟。他輕輕挽起夫人的胳膊,緩緩地走著,「要想維護好主官的形象,那就得一面細心觀察、並大膽地隨時糾正主官可能出現的一切偏差,另外還要端正自身,對外的一切言談舉止都要十分地注意。你就是你,我就是我,誰也不能相互代替,更不能越俎代庖,或者狐假虎威。」

    柳湘荷弱弱地嗯了一聲,像是蚊子叫。

    進屋關上房門,林海豐笑了,「我知道你的本意是什麼,但是我為什麼還要反覆地叮囑你呢?兩口子可以在生活上和工作上都相互關心,但不是你這種關心法。想剛才這種事,你覺得你是在關愛我,其實這是在害我。有道是天理昭昭,一個人只要做了昧心的事情,那就早晚都會被暴露在陽光下。尤其是我們這樣的人。我們不是特殊的人,卻又是特殊的人。特殊就特殊在只要我們一犯錯,它所造成的損失,遠遠要比一個普通人更具有危害性。也許現在別人不知道你私下裡的那些骯髒行徑,還在那裡天天傻乎乎地拚命的頌揚你,可一旦大家反應了過來之後,那咱們就連毛屎坑裡的石頭都不如,是要遺臭萬年的。」

    「我就是擔心……」一直低著頭的柳湘荷抬起頭,幽幽地望著林海豐,「委員長今天是真的生氣了,我怕事情一旦鬧大了……你們之間就會產生……產生很大的隔閡。這樣下去……也許……也許……」

    「放心,不會的,」林海豐微笑著,表現出一種很是胸有成竹的樣子,「秀清老兄,還有達開兄都不是小肚雞腸之人,他們會明大理的。再說了,這兩口子之間還總免不了要拌嘴呢,更何況是同事之間了,吵吵鬧鬧其實很正常。」

    其實,嘴上是這麼說,可林海豐的心裡卻沉重的厲害,他也想像不出上午的會議上能夠出現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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