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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四三三章 紫禁城的驚變(十一) 文 / 蘭色幽香

.    已經攻破地安門,正在繼續猛攻號稱是紫禁城的鎮山——景山的柯西尼上校,也發現了其側翼出現異常。他可不管你僧格林沁在想什麼,立即調動手上的後備軍隊,先下手為強。

    僧格林沁帶進內城來的這些人馬,除去他自己的三千馬隊,再就是隨綿洵回京的部屬。雖然所有的人馬算起來各個都是他的蒙古同族,即便不用更多的磨合,使用起來也絕對是得心應手,可急昏了頭的僧格林沁居然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偏偏忘記了,這些原本堪稱是能征慣戰的蒙古馬隊,絕大部分根本就沒有來到過京城。少部分即使見識過京城風光的將領、侍衛,也不過就是曾經拜訪過幾家的王府,對京城密佈的大街小巷完全陌生。更何況,早在進城之前,他就忽略了將要展開的其實一場殘酷的城市巷戰,近五千的馬隊在荒郊野地裡可以叱吒風雲,可一股腦呼啦啦地到了這京城裡,哪裡還有施展他們的那些看家本事的機會?

    立腳不穩就腹背受敵,僧格林沁不得不首先採取穩妥的方法來應對。他下令全軍稍作避讓,馬上分頭搶佔隆福寺、法華寺、怡親王及恆親王的王府,並向東控制住朝陽門作為立腳點,耗掉兩面之敵的銳氣後,再做計較。

    哪知道,他的這個本來還不能算錯的命令一下,大軍頃刻間就亂成了一鍋粥。該去搶佔法華寺的人馬見了寺廟就進,直接近水樓台先得月,瞎呼呼湧進了隆福寺,而應該佔據隆福寺的兵馬一見裡面進去了友軍,先是感覺自己走錯了路,再一細看又不對,翻身進去再與友軍理論。就是從前面退下來之後,本來沿著腳下的隆福寺頭條胡同一直東去,就能輕鬆見到胡同盡頭怡親王府的人馬,同樣是愚不可言。領隊的將官緊張小心過分,生怕會走錯了自己的道,悶著頭緊跟在前面是要去控制朝陽門的人馬一通亂跑,要找的怡親王府就從他們身邊掠過,居然都沒有發現。到了現在這種境地,就更甭說那些要鑽到胡同裡面去找什麼恆親王、固山貝子府的可憐人馬了。

    真是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才受窮啊,僧格林沁就這麼一個「小小的失誤」,使得他失去了更過寶貴的時間,錯過了一個個有利的戰機,五千鐵騎變成了一堆堆窩窩囊囊的亂兵,一觸即潰。

    遺憾的是,僧格林沁的錯誤卻還在繼續。眼看著已經難以組織起有效的抵抗來穩住軍心,僧格林沁被迫做出一個痛苦的決定,集中一部分力量南衝,殺開一條血路進入東安門。為了實現這個目的,他身先士卒,帶著綿洵留給他的那隊洋槍裝備起來的馬隊親自殿後,掩護其他的兵馬去南衝。在與來勢洶洶的沙俄兵往來衝擊了好幾個回合,終於給了狂妄已極的沙俄兵一個顏色看看了之後,僧格林沁帶著一身的血污,這才趁勢掉頭南行。

    可惜的是,先行南下的兵馬好不容易衝破了李鴻章和榮祿那原本人數並不充裕的攔截,卻眼望著皇宮的高大紅牆,就是找不到任何一個門。在懵懵撞撞中,再次遭到李鴻章兵馬的重創,除去少數聰明的兵將跑回了崇文門之外,大部一哄而散。

    也許還算是禍兮福中伏吧,輕車熟路的僧格林沁卻借此機會免遭了李鴻章和榮祿的全力阻撓,儘管負責殿後的百餘名兵將盡數戰歿,畢竟還有六七百洋槍兵跟隨他搶進了東安門。

    地安門失守,由於宮內僅有的不足五百忠義救**士兵既要分兵去協助防守南面,還要兼顧東西兩面,退守景山的兵馬中,僅有二百裝備良好的忠義救**官兵,更多的則都是依靠鳥銃武裝起來的火器營兵將。面對著武裝到牙齒的沙俄兵一浪高過一浪的猖狂進攻,景山防禦戰的戰況空前慘烈。

    經過半夜的鏖戰,高高昇在空中的陽光卻沒有給山腰間、山頂上臥著的一個個堅守在自己位置上的官兵們帶來絲毫的溫暖。也許這種情況下,在他們的心中,還埋怨著那個能給人間萬物帶來光明的太陽根本不該跳出來。黑夜,畢竟是他們賴以抗擊沙俄鬼的友伴,離開了黑夜的保護,他們承受的就是沙俄兵更加百倍的瘋狂。

    在山上,官兵們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沙俄的兵馬又在開始頻繁地調動,一隊一隊陸續開來的原本是京城的禁軍,也在加入到沙俄兵的陣列。這些兵馬數量雖然談不上很多,很顯然,他們的出現,卻對山上的守軍心理,有著另外一種更加具有威脅力的打擊。

    「弟兄們,不要怕,他們猖狂不了多一會兒。」範文瑞利用這短暫的作戰空隙,召集起二十幾個帶兵的官佐做著動員,「咱們這裡有你們火器營,還有我們這些忠義救**。你們是皇家的御林軍,而我們是國家的守衛者,都要講求忠義,崇尚護國。我們不應該是為了某一個流血,而要為了國家的榮譽,為了做人的尊嚴而戰,哪怕是去犧牲掉性命。」

    範文瑞一指山下的敵軍陣營,「看看吧,在我們的國土上,居然會有這些洋鬼子和他們的狗奴才們耀武揚威,這是什麼?這是他媽的我們這些拿刀拿槍的大男人們的恥辱。我們這個號稱是堂堂天朝上邦的大清國,什麼時候跟洋鬼子敢硬氣過?從來就沒有。可從昨晚開始到現在,咱們做到了,這就是咱們的驕傲。咱們就是要叫他們看看,只要有咱們在,他們就永遠別想直起腰從這裡走過去半步……」

    「文瑞是好樣的,唉……要是京城內的所有官員都像文瑞這樣,那幫子混蛋何至於有現在!」在煙霧繚繞的屋子裡,弈忻看看臉色都是一水發灰,而且也和載垣一樣都端起了大煙袋鍋子的端華和僧格林沁,長歎一聲,「要說怪還是都怪我啊……」

    「老六啊,現在自責已經沒有任何的用處了。」由於家祠被毀,直到現在還是無精打采的載垣翻了翻眼皮,「桂良大人殉國了,僧王的兵馬即便也許還有一些能控制著朝陽門和崇文門,可能從外面來救援咱們的兵馬還有多少?算來算去,也就是綿洵的那一千來人了。可就算綿洵進了城,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咱們還是想想怎麼應變吧。」

    弈忻搖搖頭,又是一聲哀歎,「僧王帶進來的兵馬頂多可以保障景山那邊兒暫時不丟,要想徹底解除威脅,沒有外來的援兵哪裡還有指望哦……眼下,京城四外漸漸變得平靜下來了,再加上文瑞那裡也稟報說陸陸續續還有京城的禁軍增援俄國人,很顯然,咱們曾經相信過的許多人都開始轉了風向。再看看雖然還留在宮內的那些大員們,一個個也是魂不守舍,應變?還能怎麼應?」

    「恭王,還是突圍吧。」因為大軍失利的僧格林沁總覺得對不住弈忻,他猛地丟下大煙袋,霍地站起身,「趁著外面還有咱們的兵馬,我僧格林沁豁出一條性命,保護諸位和皇上殺出城去!」

    「殺出城去?」弈忻不認識似的看了看僧格林沁,苦笑著,「就算殺出城去了,以後呢?」

    「以後?」端華哼了一聲,「以後就讓那個想垂簾想瘋了的死娘兒們在這裡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去吧,咱們難道就不能另立門戶了?皇上在咱們跟前兒,御寶在咱們身邊兒,咱們走到哪裡,大清還不是就在哪裡?不管怎麼說,都絕不能束手待斃。」

    「說的容易啊……」弈忻虛脫似的哼哼著,「這個女人太厲害了……太厲害了……有了俄國人的幫忙……她更是如虎添翼……我……我真恨啊……為什麼當初不下手狠一點兒……把她的這些幫手都毀在外面……唉……現在說什麼都完了……」

    「恭王,你不會是氣糊塗了吧?」僧格林沁心疼地望著傷感異常的弈忻,「現在是火燒眉毛的時候,別老想那些沒有用的事情。如果此時再不果斷,興許……興許咱們又要丟去不該丟掉的東西了。」

    「都到了眼下這個份兒上了,還能丟掉什麼?該丟的其實早都丟掉了。」弈忻聲音變得有些哽咽了,抬手輕輕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兒,「要走……你們走吧,我是沒有力氣再走了……」

    「我也不走,」載垣瞅瞅弈忻,又看看被弈忻這副神態鬧得無可奈何的端華和僧格林沁,忽然嘿嘿地一笑。這一笑,把僧格林沁和端華又給鬧糊塗了。

    「前些時候我只給你們說過在濟南的那位高人給咱們算的卦,」載垣磕打了磕打手裡的大煙袋鍋子,顯得不慌不忙,「可還有他和打得一個賭,我是一直沒說啊。」

    「打賭?」僧格林沁奇怪地看著載垣,不相信地搖搖頭,「他能跟你打什麼賭?賭注又是什麼?」

    載垣衝著僧格林沁笑了笑,又看看同樣好奇地盯著自己的弈忻,「賭注是大了點兒,如果我輸了,就必須認可他們提出的那個和談條款。不過……賭法兒也是稀奇啊……」

    端華見載垣說著說著又沒了下文,急得一拍大腿,「都什麼時候了,你說話就不能痛快點兒?」

    「其實就是一句話,他說,在咱們……記住,不是我一個人,而是咱們。他說在咱們最危急的時候,他會來救助咱們。」載垣說著,歎了口氣,「當時我可是真的把這話當成笑話聽了。不過,即使是笑話,我也不敢跟他賭,因為這個賭注太大了……」

    載垣瞅瞅低下頭去的弈忻,「可仔細想想,他們不是已經粉碎了俄國人在天津的艦隊了嗎?不是已經圍攻著天津城了嗎?我現在倒是真的很希望他們能伸出手來,拉咱們兄弟幾個一把。唉……說到底,跟虎狼一樣的俄國人相比起來,畢竟咱們和他們還是更近些吧?」

    「那不過都是一廂情願罷了。」弈忻緩緩地站起身,聽著耳輪中又開始響起的那來自景山方向的隆隆炮聲,「他們的大軍還都身陷在豫北和魯北,天津方向不過就是一支偏師,起不到大作用,只是用來嚇唬人的。難道他們還真的有其他更厲害的神兵天將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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