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七十章「殿下,能抱抱我嗎?」 文 / 蘭色幽香
. 「不……不會吧?」
林海豐茫然地看著傅善祥。他的確不知道傅善祥吟誦的這首詩出自何處,可他卻能理解詩中那明顯是癡情女兒家對薄情郎的怨恨。柳湘荷,他鍾愛的王妃不可能會有這種的心境。
「我是和您玩笑呢。」傅善祥閉了一下眼睛,幽幽地說到,「這是昨天您的王妃在和我聊天時提到的詩。那司馬相如和卓文泡的故事,殿下總該聽說過吧?」
司馬相如?「好像沒有吧?」林海豐搖搖頭,他只知道司馬遷,另外就是藺相如。
「唉,殿下怎麼會什麼都不知道啊?」傅善祥皺了皺眉頭,嘴裡咕噥著,「司馬相如是漢代的大情聖,他的夫人卓文泡是有名的才女,這是卓文泡寫給司馬相如的數字詩,很有名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林海豐嘿嘿地笑了起來,「真是慚愧,如果他是軍事大家,那我興許知道,要是情聖什麼的,唉,那我還是真的就是孤陋寡聞了。」
傅善祥盯了安王好一會兒,慢慢地把頭扭向一邊兒,「殿下,也許善祥不該說,善祥真心喜愛您。可是,善祥也和湘荷妹妹一樣,又真心希望您不僅是個真神,也該是一個真正的情聖。換成是我,善祥也會想起卓文泡,儘管我們沒有她的那番付出,畢竟是用了心的。善祥其實沒有什麼非分之想了,善祥只是……只是想證明一下自己的清白。」
她低下頭,隨手由地上拔起一根兒青草,在鼻書低下聞了聞,「東王是個好人,是個能人,儘管他還有許多的毛病。他待我如同親生女兒。天朝需要東王,殿下您更需要他。」
「我知道,我從來沒有相信過那些無聊的猜測。東王盡了他能盡的力,享受的也是他理當享受的東西。」林海豐看著似乎還有些疑問的傅善祥,「說真心話,我並不是希望所有人都和我一樣,過的如此清淡。我只是習慣了一種生活的方式,再很難更改。每個人如果都是在力所能及的條件下,生活的豐富多彩,那才是我們理想中的天國。」
傅善祥站了起來,手輕輕地整了整安王的王袍領口,「可善祥就是喜歡您這樣的人。您可以叫喜愛您的將士們放心,可以叫喜愛您的百姓們放心,還能……還能叫愛您的女人放心。就要走了,以後再不能幫您什麼了,善祥想最後……最後和您說幾句話。少回天京,少離上海。也許是善祥自私了,您的安全對於善祥至關重要,沒有了您的天朝不是真正的天朝,也不會叫善祥能在那些洋人們面前高昂起頭的。」
「善祥你放心,我會做好一切的。」林海豐握住傅善祥有些涼涼的柔弱小手,「安心地去上任,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生活。天朝會是你強大的後盾,會讓你成為在那裡最尊貴的巾幗英雄,永遠不會叫你承受任何的屈辱!」
傅善祥低下了頭,「殿下,能抱抱我嗎?」她的聲音很低很低。
林海豐默默地注視了她一會兒,緩緩鬆開握著她的雙手,然後張開雙臂,緊緊地把她嬌弱的身體摟在懷裡,「我為你安排了強大的護送艦隊,配置了嶄新的天國國旗。法國雖遠,可你的身邊兒還有使團的兄弟姐妹,那裡還有艾華他們一直戰鬥在隱蔽戰線上的弟兄們,你永遠不會孤單。天朝會記掛著你,我和湘荷都想著你,你是我永遠的紅顏知己!」
林海豐說的沒錯,為了駐法蘭西公使團的沿途安全,經過臨時改裝的天朝海軍海防艦隊的八艘戰艦傾巢而出,與四艘法蘭西軍艦一起組成了強大的混合編隊,一路劈波斬浪,駛向遠方。
傅善祥站在旗艦「虎門」號的艦橋上,海風吹散了她的秀髮,暈船感也不時地襲湧上來,可是,她的臉上卻一直是在驕傲地微笑。她的頭頂是並排高高飄揚的五星紅旗和紅軍戰旗,風兒撩動旗幟的飛舞聲,彷彿在彈奏著一曲美妙的頌歌。這是繼鄭和下西洋以來的數百年間又一次偉大的壯舉,傅善祥知道,她的這次旅行,意義遠比當年的鄭和更深遠。
「傅公使,還是下去休息休息吧,風浪太大了。」艦隊司令官許宗揚放下望遠鏡,關切地勸著傅善祥。
「大海真美啊!」傅善祥笑著看看許宗揚,輕輕按揉著自己的心口,「不急,我要再好好看看。」
作為黔東道的胡林翼,如今移駐了黎平府,他每天只能鑽在毗鄰湖南、廣西的大山裡,奔忙於溝壑之間。
說起這個歷史上曾經被曾國藩讚譽為「捨己從人,大賢之量;推心置腹,群彥所歸。」的胡林翼,他能有今天的發跡,還是頗有一番傳奇的。
今年已經四十三歲的胡林翼字貺生,號潤芝,湖南益陽縣泉交河人。他中舉人的時候,年紀還很輕,於是便到了金陵去完婚。那個時候,他的泰山大人陶澍正已經做了「兩江總督」,從此,他就如同個倒插門兒的姑爺,在岳父的督署內住下來。
喜歡奉承胡林翼的人願意說,胡林翼是個很有個性的人物,在南京,他並不利用岳父大人作為今後政治上的靠山,去謀求仕途上的出路,而是希望憑借個人的能力,有朝一日得以發達。
其實,胡林翼從來沒有過什麼大的志向,也更不對以後的出路計劃佈置些什麼,他只是一天到晚地迷溺於秦淮河的妓院裡,他就喜歡這個,喜歡這個金粉的世界。妓院可是個大銷金窟啊,胡林翼的父親雖然也曾是個由翰林外放的知府,但積聚的錢並不多,憑借先父遺留下來的那仨瓜倆棗,是不足應付他經常去千金買笑的。
不過,儘管暫時不想依靠岳父大人去做個官兒什麼的,但是在沒有錢可以亂花的時候,他卻是不會忘記去老丈人的賬房取錢的。賬房先生因為他是總督的女婿,自然也不便多說些什麼,好在總督財產頗豐,也不在乎這些,於是,只有一面照數付給的同時,一面私下去陶澍那裡打個小報告,描述描述總督大人的這位快婿在外面荒唐的情形。
陶澍對於胡林翼以秦淮河為家的行為,卻似乎毫無反感,甚至要求賬房在胡林翼以後再來取錢的時候,務必如數照付,不必過問他的用途。
在南京荒唐了一年,胡林翼恰恰整整用掉了岳父大人的一萬兩白銀,老丈人不肉痛,但他的丈母娘卻是既肉痛老爺的錢,更肉痛自己的女兒被那些娼妓分了肥,這是新婚燕爾啊,居然就如此荒唐,日書久了,女兒豈不要守了空房了?當然,丈母娘最憤慨的,還是女婿這麼的沒出息。說也奇怪,當丈母娘向老丈人嘰咕訴苦的時候,老丈人卻說出了這樣一番話,「他現在還年輕得很,讓他多玩玩吧。將來他即使想玩也沒有心緒和時間了。你也不必為他的前途擔心,他將來的成就,還在我以上呢!」
陶澍是真正相中了女婿的才華,當然也絕不會容許他的女婿長此的荒唐。
總督大人突然在某一天大請客,所有在南京城內的重要官員,自布政使以下全體都被邀請,丈母娘沒有忘記通知姑爺到時候也必需出席。可惜,胡林翼以為這不過是普通的應酬而已,他既非在職的僚屬,又討厭這種官場的應酬,當著丈母娘的面雖然答應了,可到了開席的時候,他本人還是泡在妓院裡呢。
陶澍見女婿不到,就一面讓賓客們就座而暫不開席,一面又趕緊派中軍官騎馬去找找女婿。女婿這個時候能在哪兒?不用猜他也知道,中軍官也知道。中軍官是費盡了唇舌才把這位胡公書請出了妓院,再扶上馬背,然後疾馳回督署。
胡林翼進了督署,發覺這裡的氣氛有點不同尋常。大廳上高朋滿座,燈燭輝煌,然而,卻是靜寂無聲。更叫他感到奇異的是,自他的老丈人起,全是穿著官服,不像是普通的宴客。胡林翼一到,除了他的老丈人之外,餘下的全體賓客居然同時起身,恭迎他入席。更使胡林翼吃驚的是,留給他的座位,竟是本該第一貴賓所坐。他可知道,就以他自己現在的行輩身份,逢到這種場合,怎麼輪也輪不到他坐這個位置的。
胡林翼最初以為是官員們搞錯了,連忙要求更改。但作為第二貴賓的布政使大人,卻微笑著親自攜著他的手入座,並說明這一切都是由於總督大人親自安排的。胡林翼雖然入了席,屁股底下卻不安穩,心裡更是十分的忐忑不安。
酒過三巡,音樂停奏,陶澍站了起來,座中的賓客們也全體起立。陶澍雙手捧起酒杯,向著胡林翼一舉,「賢婿,你且先飲下一杯酒,我有話說。」
陶澍說完,就先把杯中酒一飲而盡。胡林翼也只有依照老丈人的話,懦懦地把杯中的酒喝乾了,心裡卻更加忐忑,岳丈的舉動也太反常了。
陶澍先請賓客們坐下,然後,笑著看看還站立著的胡林翼,「賢婿啊,你來了一年多,想來這金陵再美,也該是玩得夠了。你既年輕,又有才幹,國家正需要你。溫柔鄉里是不是可以久住的,希望你能從明天起,把自己以往的生活結束了,從頭做起。今天我是專門為你餞行的,在席的世丈們可以作證我的誠意。」
胡林翼低下了頭,全身都是冷汗,羞慚的就差找個地縫鑽進去了。他第二天果然離開了金陵,來到京城。經過數年的埋頭苦讀,不久,他中進士,又入翰林。後來外放到了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