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十九章 文 / 蘭色幽香
. 當林鳳祥見到翼王派來的信使,緊跟著又收到東王的旨意,叫他立即撤懷慶之圍,循原路返回揚州的時候,他說不出是一種什麼心態。
看著旨意上的詳細撤軍計劃,林鳳祥歪頭瞅瞅親自前來送信的夏官又正丞相曾立昌,「這個旨意可是寫的真夠細緻了,甚至連我們該走哪個渡口都給選定了。」
曾立昌笑了笑,「林侯爺,事情的確有些特殊,否則也就不會叫我大老遠的跑這裡來找你們了。從揚州到這兒,按著給你們規定的撤軍線路,我都一一親自勘察過了,果然是一條絕佳的線路。我帶著二百牌刀手,中間沒有遇到任何的阻礙。」
「多謝老弟細緻,替我們做了回哨探。」林鳳祥臉上露出了笑容,把手裡的詔旨抖了抖,放到桌案上,「兵無常勢,軍情同樣會隨時在變,一個詔旨發的如此的詳細,未必」他呵呵笑了兩聲,不再說下去。
「得了,你林侯爺也是未卜先知啊,」曾立昌抬手一指,「我途經的黃河渡口,怎麼都是吉文元的兵馬啊,莫非你也事先就料到了我會來傳撤軍的詔旨?」
「我可沒有諸葛亮那兩下子,我不過是遵從翼王的號令,提前做了些準備而已。」林鳳祥哈哈地大笑起來,笑著笑著,他忽然搖了搖頭,盯著曾立昌問到,「是不是天京出了什麼變故啊,怎麼突然能把北伐取消了呢?」
「具體的我也說不清楚,只是聽東王府傳令給我的人講,天父的八、九兩個兒子下凡了。現在他們受封安王和寧王。」曾立昌笑笑說。
「呵呵,不會又是什麼人被附體了吧?」林鳳祥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不是,」曾立昌一本正經地說,「在京的大小官員,包括天王,都是親眼目睹他們從天上飛下來的。」
「會有這種事?」林鳳祥似乎不太相信。
「不是親眼看見,誰也不會相信的。」曾立昌聽到大帳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知道是李開芳來了,就站起身,看著林鳳祥笑著說,「我走的時候,還收到由揚州和鎮江守軍中指定抽調一些人的詔旨,聽說是要去天京組建新軍的。你們這裡可是集中了咱天朝的精銳,運氣要好,興許馬上就能回天京見到安王和寧王了。」
午後,懷慶城下又展開了一場鏖戰。
隆隆的戰鼓聲,炮聲,風一般飄過又飄去的馬蹄聲,與聲嘶力竭的人的吶喊聲交織在一起,震撼的大地都在抖動。無數青冷兵刃泛起的寒芒,連成海洋,令太陽也為之羞澀,偷偷躲到雲層的後面,再也不肯出來。
余炳濤望著潮水一樣無休止地湧上來,退下去,再次又湧上來,面對死神似乎根本就沒有任何畏懼的長毛們,在切齒的痛恨同時,也不能有點兒不欽佩和惋惜。咱大清的兵勇如果各個也是這樣,何至於跟洋人簽那些辱國之約?
「余大人,看來長毛有些精疲力竭了。」一個負責指揮由各家院家丁組織起來的武裝,協助綠營兵守城的千總指著城下,有些得意地說。
余炳濤也發現,今天長毛的攻擊和聲勢儘管比往日顯得還要兇猛,可臨到城牆根的時候,似乎就喪失了那股子韌勁兒。「不可大意。長毛在城外耗了二十多日了,還要顧及勝保大人後面的牽制,總有疲憊的時候。再堅持數日,估計咱們就可以解圍了。」說著,他低頭看看自己手裡天天提著的那把頗顯沉重的大片刀,心裡不由得一陣的好笑,真要是和長毛短兵相接,自己能砍到人嗎?管他呢,反正是很快就會丟掉它了。想到這裡,望著城外鋪天蓋地的長毛們,忽然嘴角浮出一絲微笑,也許自己還要感謝這些長毛呢,是他們幫助自己成就了一個奇跡。
持續的鏖戰直到臨近黃昏,還沒有結束的跡象。人世間血與火的搏殺,叫老天爺也感到了憂傷,它的臉開始變的陰鬱,隨著它幾聲巨大而沉悶的歎息,豆大的淚水流了下來。先是斑斑點點,後來連珠成線,及至最後猶如瓢潑。
在老天爺的干預下,雙方終於都偃旗息鼓了。
余炳濤回到衙門,胡捋乾淨身上的雨水,和以往相同,就開始給朝廷寫起了奏報,「今天一天,長毛們對懷慶之攻擊不斷,且無比之猖狂。臣親冒炮火,督率綠營兵和鄉勇與之死力相博,最終叫長毛再次望城而興歎。懷慶城下,長毛血積成河,屍疊如山」
寫完後,他輕輕放下手裡的筆,又反覆欣賞了幾遍。他身子向後一靠,閉起雙眼,兩腿舒適地伸展開,區區懷慶,在自己的手中居然變成了固若金湯,萬歲爺聖明,斷斷不會忘記自己的
藉著暴雨和夜幕的掩護,林鳳祥隨著最後一批將士撤出了營地。
他不時地回頭觀望,望著身後一如既往的營盤,望著遠處懷慶那黑黝黝的城垣,作為北伐的主將,他現在更多的是惋惜。
「你們這裡可是集中了咱天朝的精銳,運氣要好,興許馬上就能回天京見到安王和寧王了。」不過,當他腦海裡又想起曾立昌這番話的時候,他的心裡似乎又萌生了期望。
他毅然回過頭來,不再朝後看,「等著吧,早晚有一天,我林鳳祥要回來的,不單單是區區懷慶小城,我還要去北京,去紫禁城」他用力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嘴角兒掛著輕蔑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