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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三百七十九章、三百八十章卻有靠山(兩章合一) 文 / 肆胖子

    這孫悟空等人架雲而飛,頃刻間,早見一座山頭,這時那行者道:

    「這山就是號山了。從此處到那妖精門首,約摸有四百餘里。」

    菩薩聞言,即命住下祥雲,在那山頭上唸一聲「甗」字咒語,只見那山左山右,走出許多神鬼,卻乃是本山土地眾神,都到菩薩寶蓮座下磕頭。菩薩道:

    「汝等俱莫驚張,我今來擒此魔王。你與我把這團圍打掃乾淨,要三百里遠近地方,不許一個生靈在地。將那窩中小獸,窟內雛蟲,都送在巔峰之上安生。」

    眾神遵依而退。須臾間,又來回復,菩薩道:

    「既然乾淨,俱各回祠。」

    遂把淨瓶扳倒,忽喇喇傾出水來,就如雷響。真個是:漫過山頭,衝開石壁。漫過山頭如海勢,衝開石壁似汪洋。黑霧漲天全水氣,滄波影日幌寒光。遍崖沖玉浪,滿海長金蓮。菩薩大展降魔法,袖中取出定身禪。化做落伽仙景界,真如南海一般般。秀蒲挺出曇花嫩,香草舒開貝葉鮮。紫竹几竿鸚鵡歇,青松數簇鷓鴣喧。萬迭波濤連四野,只聞風吼水漫天。孫大聖見了,暗中讚歎道:

    「果然是一個大慈大悲的菩薩!若老孫有此法力,將瓶兒望山一倒,管什麼禽獸蛇蟲哩!」

    其實這菩薩倒是虛偽,這樣一弄雖,明著是不願意多傷生靈,但是實際上,他這瓶子將四海之水一裝,那水中生靈就不知到要被弄死多少,遠比這一山的生靈要多的多,這時那菩薩叫道:

    「悟空,伸手過來。」

    行者即忙斂袖,將左手伸出。菩薩拔楊柳枝。蘸甘露,把他手心裡寫一個迷字,教他道:

    「捏著拳頭,快去與那妖精索戰,許敗不許勝。敗將來我這跟前,我自有法力收他。」

    而就在這時那山中山神土地卻想的明白。這菩薩收妖是沒有問題,但是如果若怒了紅孩兒背後的老師。那人不找菩薩的麻煩,但是自己這一些小小的地府陰神恐怕絕對沒有什麼好下場,想到這裡,那些山神土地也顧不了那麼許多,一層層上報天庭。趕忙選了幾個人就用土遁之法,前往那紅孩兒的洞府,向紅孩兒稟告,再說那行者領命,返雲光,逕來至洞口。一隻手使拳,一隻手使棒,高叫道:

    「妖怪開門!」

    那些小妖,又進去報道:

    「孫行者又來了!」

    而這個時候。那妖王正在和豬八戒一起喝酒,這豬八戒一聽是孫悟空來了,覺得有一些不對,連連聳動自己的那大長的豬鼻子,將蒲扇大小的耳朵扇了扇,臉上露出一絲嚴正的神色,然後就見豬八戒朝那妖王道:

    「不好我聞著這山中滿是那海水的腥氣,其中又夾雜著佛門檀香之氣。耳中又聽得潮水之聲,還有那佛音梵唱若隱若現。定是那孫猴子前往那南海普陀山請了那觀世音菩薩來對付你,你可要小心。切不可出去!」

    這時那紅孩兒一聽還不太相信,這會那來通風報信的土地也到了,那土地一說,確實是那南海普陀山觀世音菩薩來了,還在山中佈滿水汽確實是要來捉拿自己,那紅孩兒這才點頭道:

    「師叔所言甚是,小子理當遵從,小的們緊關了門!莫睬他!」

    而後那紅孩兒就讓那土地先走了,自己依舊在與那豬八戒喝酒吃肉,再說那行者在門口叫了許久,卻不見開門,就連原來守門的兩個小妖都跑進去了,心中焦急的很,便破口大叫道:

    「好兒子,把老子趕在門外,還不開門!」

    這在裡面堵門的小妖一聽居然罵了起來,連忙跑進去又報道:

    「大王那孫行者罵出那話兒來了!」

    這紅孩兒一聽就有些忍耐不住了,想那紅孩兒雖然有幾百歲了,但在妖精的層面上來說還真就是一個小孩,還是小孩的秉性,耐不住氣,就要起身與那孫猴子大戰一場,不過那豬八戒趕忙將他按住,使了一個眼色,那紅孩兒這才忍耐下來,便只教小妖道:

    「莫睬他!」

    那行者接連叫兩次,見不開門,心中大怒,舉鐵棒,將門一下打了一個窟窿。慌得那小妖跌將進去道:

    「孫行者打破門了!」

    紅孩兒見報幾次,又聽說打破前門,再也忍耐不住了,就要出去找孫悟空算帳,那豬八戒見勸不住他,心知已經不可阻止了便開口道: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攔你了,你且去吧,不過再此之前,你要通知你師傅一聲!」

    那紅孩兒一聽,連忙點頭稱是,趕忙取出一根火紅的信香,用三味真火點燃,恭恭敬敬的插在香爐之上,而後就提那丈八火尖槍衝出洞府,而那豬八戒也沒有閒著,三口兩口,就將那桌上的酒菜吃了一個乾淨,然後一擺手收了自己的化身,接著就縱身一越,就跳入那皮袋之中,呼呼的睡著了。

    再說那紅孩兒急縱身跳將出去,挺長槍,對行者罵道:

    「這猴子,老大不識起倒!我讓你得些便宜,你還不知盡足,又來欺我!打破我門,你該個什麼罪名?」

    行者笑道:

    「我兒,你趕老子出門,你該個什麼罪名?」

    那妖王羞怒,綽長槍劈胸便刺;這行者舉鐵棒,架隔相還。一番搭上手,斗經四五個回合,行者捏著拳頭,拖著棒,敗將下來。那妖王立在山前道:

    「我要刷洗唐僧去哩!」

    行者道:

    「好兒子,天看著你哩!你來!」

    那妖精聞言,愈加嗔怒,喝一聲,趕到面前,挺槍又刺。這行者輪棒又戰幾合,敗陣又走。那妖王罵道:

    「猴子,你在前有二三十合的本事,你怎麼如今正斗時就要走了,何也?」

    行者笑道:

    「賢郎。老子怕你放火。」

    妖精道:

    「我不放火了,你上來。

    『行者道:

    「既不放火,走開些,好漢子莫在家門前打人。」

    那妖精不知是詐,真個舉槍又趕。行者拖了棒,放了拳頭。那妖王著了迷亂,只情追趕。前走的如流星過度。後走的如弩箭離弦。那紅孩兒追了半天,感覺到有些不對,發現在這山嶺之間居然平白起了一層霧汽,那樹木之上居然還有露珠,那泥土也濕潤的緊。再仔細一看,發覺那霧汽並不是水霧,反道是一層層水滴膠著而成,才片刻工夫,自己的衣衫就濕透了,那紅孩兒趕緊運起法力。往外噴出一絲三味真火的火苗,沒有想到那三味真火的火苗出口即熄,要知道那三味真火就算是一縷火苗也有莫大的威能怎會熄滅,紅孩兒明白了。這就是觀世音克制自己三味真火的手段。

    那紅孩兒見狀卻是一聲冷笑,猛的從懷中取出一芭蕉扇了,這芭蕉扇顏色翠綠,好像那是將芭蕉葉新摘下來一樣,你道這是何物,原來這芭蕉扇乃天地一靈根芭蕉樹的葉子,這芭蕉樹共有四片葉子,按四相排列。分兩陰兩陽,這陰葉一扇。興風行雨,可將人扇飛八萬四千里。那陽葉一扇,熱浪滾滾,赤地千里,可助長火勢,當初天地初開之時,那太上老君就取走一片陰葉,一片陽葉,後太上老君用聖人法力將兩片葉子陰陽合一,煉成一柄芭蕉扇,專為煉丹所用,那陽葉那面可助長火勢,而陰葉則正可熄火,而剩下的兩片葉子則落在了冥河教主手中,冥河教主沒有太上老君那般法力,只得將兩片葉子分別煉製,煉成兩柄芭蕉扇,後來那陰芭蕉扇就落在那羅剎女手中,而那陽芭蕉扇就落在紅孩兒這裡。

    這紅孩兒取芭蕉扇在手,就是用力一扇,頓時那熱浪滾滾,那密佈在山中的水汽就跑了一個乾淨,那孫悟空一見大叫不好連忙朝觀世音所在的方向衝去,那紅孩兒見壯更是一聲冷笑,大叫一聲:

    「好猴子你敢叫觀世音來捉我,那就不要怪我不講情面了,看我活活的少死你!」

    說完,那紅孩兒用拿芭蕉扇的手一擂口鼻,頓時就噴出三道猶如鮮血般鮮紅的火流來,那火流一出四散噴射,而後那紅孩兒還不住手,又運足法力用那芭蕉扇猛扇,頓時風借火勢、火借風勢,一下將四周全部點燃,火焰滔天,烤的虛空都是一陣晃動,連天空都被印紅了,那熱氣避來孫悟空只覺得自己週身的血液都要烤乾了,自己之前為了以防萬一掐的避火訣也沒有了作用,而自己的背後,那火焰化做九條火龍朝自己抓來。

    就在這時那空中傳來了一聲冷哼道:

    「好孽障!」

    就見觀世音菩薩手捧淨瓶,腳踩一千葉蓮台立余半空,就見那菩薩將手中清淨楊柳枝一甩,那九條碧綠的虛影就抽在那九條火龍身上,那九條火龍就是一聲哀吟,就四下消散開來,接著菩薩一彈那淨瓶,頓時一團水霧從瓶口噴出,向四周猛的散開,那大火頓時全消,就在此時那菩薩看見那紅孩兒卻猛的躍起,手持長槍朝自己刺來,那菩薩就是一跺腳,人立刻從千葉蓮台上浮起,那千葉蓮台化為三十六把天罡刀朝紅孩兒刺去!

    這紅孩兒見狀,一拍腰間,頓時飛出三塊黑幽幽的方磚立於半空,那三塊方磚頓時飛速的旋轉,猛的擊出,正打在那一團飛來的天罡刀上,頓時就聽得一聲巨響,那三塊方磚飛回紅孩兒腰間,而三十六把天罡刀重新化為千葉蓮台飛回菩薩腳下,這菩薩看見紅孩兒有可以和天罡刀相比的寶貝吃驚不小,原來這三塊方磚就是那落在火焰山的太上老君八卦爐中的三塊爐磚,後被在火焰山修行的紅孩兒得到交給自己的師傅,他師傅又托當時還是天蓬元帥的豬八戒請那太上老君在天庭的化身重新煉製過,成為法寶,再賜予那紅孩兒,其威力當然不在天罡刀之下。

    這菩薩見紅孩兒法寶厲害,當即不在留手,當下祭起淨瓶,那淨瓶口閃出一陣毫光,那紅孩兒頓時就無法動彈,連法力都無法使用。接著菩薩就取出一個金圈,當時就拋了出來,那金圈在半空中一化為五,就朝那紅孩兒飛去,而就在此時那半空中突然傳來一聲暴喝:

    「好個慈航道人!敢拿我弟子!」

    接著就見半空中伸出一隻火雲大手,一擊就將淨瓶彈飛。落回觀世音的懷中,接著就是往回一收。把紅孩兒抓在手裡,縮回天上消失不見了,這時那空中接著傳來聲音道:

    「這次是我徒弟先抓的唐僧算他不對,但是如果下次你還敢打我弟子的主意,我就直接殺上靈山。找那多寶道人理論,看看你佛門有何本事!」

    這一切太過迅速,那孫悟空還沒有反應過來,那紅孩兒就被人救走了,那孫悟空剛要去追,就發現那菩薩盯著地上的一灘金汁在那裡發呆。原來那火雲大手一出,其上的熱力就直接將那金圈化為了一灘金汁,那菩薩突的歎了一口氣,喃喃道:

    「原來是星宿海弟子!

    而後那菩薩一言不發就收了那灘金汁徑直走了。那孫悟空呆了半響,不明所以,但是卻牢牢記住了星宿海這個名字,然後卻尋沙僧去了,且不題善菩薩徑直走了。卻說那沙僧久坐林間,盼望行者不到,將行李捎在馬上,一隻手執著降妖寶杖。一隻手牽著韁繩,出松林向南觀看。只見行者欣喜而來。沙僧迎著道:

    「哥哥。你怎麼去請菩薩,此時才來!焦殺我也!」

    行者道:

    「你還做夢哩。老孫已請了菩薩,降了妖怪。」

    行者卻將菩薩的法力,備陳了一遍。沙僧連忙道:

    「救師父去也!」

    他兩個才跳過澗去,撞到門前,拴下馬匹,舉兵器齊打入洞裡,剿淨了群妖,解下皮袋,放出八戒來。那呆子謝了行者後故意問道:

    「哥哥,那妖精在那裡?等我去築他幾鈀,出出氣來!」

    行者道:

    「且尋師父去。」

    三人徑至後邊,只見師父赤條條捆在院中哭哩。沙僧連忙解繩,行者即取衣服穿上,三人跪在面前道:

    「師父吃苦了。」

    三藏謝道:

    「賢徒啊,多累你等,怎生降得妖魔也?」

    行者又將請菩薩的事簡單刪剪的說了一遍。三藏聽得,即忙跪下,朝南禮拜。教沙僧將洞內寶物收了,且尋米糧,安排齋飯,管待了師父。那長老得性命全虧孫大聖,取真經只靠美猴精。師徒們出洞來,攀鞍上馬,找大路,篤志投西。而後那師徒四人又到了那黑水河,看了一場全部是水族之人演的專場之後,繼續向西前進。

    三陽轉運,萬物生輝。三陽轉運,滿天明媚開圖畫;萬物生輝,遍地芳菲設繡茵。梅殘數點雪,麥漲一川雲。漸開冰解山泉溜,盡放萌芽沒燒痕。正是那太昊乘震,勾芒御辰。花香風氣暖,雲淡日光新。道旁楊柳舒青眼,膏雨滋生萬象春。師徒們在路上遊觀景色,緩馬而行,忽聽得一聲吆喝,好便似千萬人吶喊之聲。唐三藏心中害怕,兜住馬不能前進,急回頭道:

    「悟空,是那裡這等響振?」

    那八戒道:

    「好一似地裂山崩。」

    這沙僧道:

    「也就如雷聲霹靂。」

    三藏道:

    「還是人喊馬嘶。」

    孫行者笑道:

    「你們都猜不著,且住,待老孫看是何如。」

    好行者,將身一縱,踏雲光起在空中,睜眼觀看,遠見一座城池。又近覷,倒也祥光隱隱,不見什麼凶氣紛紛。行者暗自沉吟道:

    「好去處!如何有響聲振耳?那城中又無旌旗閃灼,戈戟光明,又不是炮聲響振,何以若人馬喧嘩?」

    正議間,只見那城門外,有一塊沙灘空地,攢簇了許多和尚,在那裡扯車兒哩。原來是一齊著力打號,齊喊「大力王菩薩」,所以驚動唐僧。行者漸漸按下雲頭來看處,呀!那車子裝的都是磚瓦木植土坯之類;灘頭上坡阪最高,又有一道夾脊小路,兩座大關,關下之路都是直立壁陡之崖,那車兒怎麼拽得上去?雖是天色和暖,那些人卻也衣衫藍縷,看此象十分窘迫。行者心疑道:

    「想是修蓋寺院。他這裡五穀豐登。尋不出雜工人來,所以這和尚親自努力。」

    正自猜疑未定,只見那城門裡,搖搖擺擺,走出兩個少年道士來。你看他怎生打扮,但見他——頭戴星冠。身披錦繡。頭戴星冠光耀耀,身披錦繡彩霞飄。足踏雲頭履。腰繫熟絲絛。面如滿月多聰俊,形似瑤天仙客嬌。那些和尚見道士來,一個個心驚膽戰,加倍著力,恨苦的拽那車子。行者就曉得了心下暗道:

    「咦!想必這和尚們怕那道士。不然啊。怎麼這等著力拽扯?我曾聽得人言,西方路上,有個敬道滅僧之處,斷乎此間是也。我待要回報師父,奈何事不明白,返惹他怪。敢道這等一個伶俐之人,就不能探個實信?還是且等我下去問得明白,好回師父話。」

    你道他來問誰?好大聖,按落雲頭。去郡城腳下,搖身一變,變做個遊方的雲水全真,左臂上掛著一個水火籃兒,手敲著漁鼓,口唱著道情詞,近城門,迎著兩個道士。當面躬身道:

    「道長,貧道起手。」

    那道士還禮道:

    「先生那裡來的?」

    行者道:

    「我弟子雲遊於海角。浪蕩在天涯。今朝來此處,欲募善人家。動問二位道長。這城中那條街上好道?那個巷裡好賢?我貧道好去化些齋吃。」

    那道士笑道:

    「你這先生,怎麼說這等敗興的話?」

    行者道:

    「何為敗興?」

    道士道:

    「你要化些齋吃,卻不是敗興?」

    行者道:

    「出家人以乞化為由,卻不化齋吃,怎生有錢買?」

    道士笑道:

    「你是遠方來的,不知我這城中之事。我這城中,且休說文武官員好道,富民長者愛賢,大男小女見我等拜請奉齋,這般都不須掛齒,頭一等就是萬歲君王好道愛賢。」

    行者道:

    「我貧道一則年幼,二則是遠方乍來,實是不知。還請煩二位道長將這裡地名、君王好道愛賢之事,細說一遍,足見同道之情。」

    那道士說道:

    「此城名喚車遲國,寶殿上君王與我們有親。」

    行者聞言呵呵笑道:

    「想是道士做了皇帝?」

    他道:

    「不是。只因這二十年前,民遭亢旱,天無點雨,地絕谷苗,不論君臣黎庶,大小人家,家家沐浴焚香,戶戶拜天求雨。正都在倒懸捱命之處,忽然天降下三個仙長來,俯救生靈。」

    行者問道:

    「是那三個仙長?」

    道士道:

    「便是我家師父。」

    行者道:

    「尊師甚號?」

    道士道:

    「我大師父,號做虎力大仙;二師父,鹿力大仙;三師父,羊力大仙。」

    行者問道:

    「三位尊師,有多少法力?」

    道士道:

    「我那師父,呼風喚雨,只在翻掌之間,指水為油,點石成金,卻如轉身之易。所以有這般法力,能奪天地之造化,換星斗之玄微。君臣相敬,與我們結為親也。」

    行者道:

    「這皇帝十分造化。常言道,術動公卿。老師父有這般手段,結了親,其實不虧他。噫,不知我貧道可有星星緣法。得見那老師父一面哩?」

    道士笑道:

    「你要見我師父。有何難處!我兩個是他靠胸貼肉的徒弟,我師父卻又好道愛賢,只聽見說個道字,就也接出大門。若是我兩個引進你,乃吹灰之力。」

    行者深深的唱個大喏道:

    「多承舉薦,就此進去罷。」

    道士說:

    「且少待片時,你在這裡坐下,等我兩個把公事幹了來,和你進去。」

    行者道:

    「出家人無拘無束,自由自在,有甚公幹?」

    道士用手指定那沙灘上僧人道:

    「他做的是我家生活,恐他躲懶,我們去點他一卯就來。」

    行者笑道:

    「道長差了!僧道之輩都是出家人,為何他替我們做活,伏我們點卯?」

    道士道:

    「你不知道,因當年求雨之時,僧人在一邊拜佛。道士在一邊告鬥,都請朝廷的糧餉。誰知那和尚不中用,空念空經,不能濟事。後來我師父一到,喚雨呼風,拔濟了萬民塗炭。卻才發惱了朝廷。說那和尚無用,拆了他的山門。毀了他的佛像,追了他的度牒,不放他回鄉,御賜與我們家做活,就當小廝一般。我家裡燒火的也是他。掃地的也是他,頂門的也是他。因為後邊還有住房,未曾完備,著這和尚來拽磚瓦,拖木植,起蓋房宇。只恐他貪頑躲懶。卻是不肯拽車,所以特著我兩個前去查點查點。以防萬一。」

    行者聞言,扯住道士滴淚道:

    「我說我無緣,真個無緣。不得見老師父尊面!」

    道士道:

    「如何不得見面?」

    行者道:

    「我貧道在方上雲遊,一則是為性命,二則也為尋親。」

    道士問道:

    「你有什麼親?」

    行者道:

    「我有一個叔父,自幼出家,削髮為僧,向日年程饑饉,也來外面求乞。這幾年不見回家,我念祖上之恩。特來順便尋訪,想必是羈遲在此等地方。不能脫身,未可知也。我怎的尋著他見一面。才可與你進城?」

    道士道:

    「這般卻是容易。我兩個且坐下,即煩你去沙灘上替我一查,只點頭目有五百名數目便罷,看內中那個是你令叔。果若有呀,我們看道中情分,放他去了,卻與你進城好麼?」

    行者頂謝不盡,長揖一聲,別了道士,敲著漁鼓,逕往沙灘之上。過了雙關,轉下夾脊,那和尚一齊跪下磕頭道:

    「爺爺,我等不曾躲懶,五百名半個不少,都在此扯車哩。」

    行者看見,暗笑道:

    「這些和尚,被道士打怕了,見我這假道士就這般悚懼,若是個真道士,好道也活不成了。」

    行者又搖手道:

    「不要跪,休怕。我不是監工的,我來此是尋親的。」

    眾僧們聽說認親,就把他圈子陣圍將上來,一個個出頭露面,咳嗽打響,巴不得要認出去。道:

    「不知那個是他親哩。」

    行者認了一會,呵呵笑將起來,眾僧道:

    「老爺不認親,如何發笑?」

    行者道:

    「你們知我笑什麼?笑你這些和尚全不長俊!父母生下你來,皆因命犯華蓋,妨爺克娘,或是不招姊妹,才把你捨斷了出家。你怎的不遵三寶,不敬佛法,不去看經拜懺,卻怎麼與道士傭工,作奴婢使喚?」

    眾僧道:

    「老爺,你來羞我們哩!你老人家想是個外邊來的,不知我這裡利害。」

    行者道:

    「果是外方來的,其實不知你這裡有甚利害。」

    眾僧滴淚道:

    「我們這一國君王,偏心無道,只喜得是老爺等輩,惱的是我們佛子。」

    行者道:

    「為何來?」

    眾僧道:

    「只因呼風喚雨,三個仙長來此處,滅了我等,哄信君王,把我們寺拆了,度牒追了,不放歸鄉,亦不許補役當差,賜與那仙長家使用,苦楚難當!但有個遊方道者至此,即請拜王領賞;若是和尚來,不分遠近,就拿來與仙長家傭工。」

    行者道:

    「想必那道士還有什麼巧法術,誘了君王?若只是呼風喚雨,也都是旁門小法術耳,安能動得君心?」

    眾僧道:

    「他會摶砂煉汞,打坐存神,點水為油,點石成金。如今興蓋三清觀宇,對天地晝夜看經懺悔,祈君王萬年不老,所以就把君心惑動了。」行者道:「原來這般,你們都走了便罷。」

    眾僧道:

    「老爺,走不脫!那仙長奏准君王,把我們畫了影身圖,四下裡長川張掛。他這車遲國地界也寬,各府州縣鄉村店集之方,都有一張和尚圖,上面是御筆親題。若有官職的,拿得一個和尚,高昇三級;無官職的,拿得一個和尚,就賞白銀五十兩,所以走不脫。且莫說是和尚,就是剪鬃、禿子、毛稀的。都也難逃。四下裡快手又多,緝事的又廣,憑你怎麼也是難脫。我們沒奈何,只得在此苦捱。」

    行者道:

    「既然如此,你們死了便罷。」

    眾僧道:

    「老爺,有死的。到處捉來與本處和尚。也共有二千餘眾,到此熬不得苦楚。受不得崖煎,忍不得寒冷,服不得水土,死了有六七百,自盡了有七八百。只有我這五百個不得死。」

    行者道:

    「怎麼不得死?」

    眾僧道:

    「懸樑繩斷,刀刎不疼,投河的飄起不沉,服藥的身安不損。」

    行者道:

    「你卻造化,天賜汝等長壽哩!」

    眾僧道:

    「老爺呀,你少了一個字兒。是長受罪哩!我等日食三餐,乃是糙米熬得稀粥,到晚就在沙灘上冒露安身,才合眼就有神人擁護。」

    行者道:

    「想是累苦了。見鬼麼?」

    眾僧道:

    「不是鬼,乃是六丁六甲、護教伽藍,但至夜就來保護。但有要死的,就保著,不教他死。」

    行者道:

    「這些神卻也沒理,只該教你們早死早升天,卻來保護怎的?」

    眾僧道:

    「他在夢寐中勸解我們,教不要尋死。且苦捱著,等那東土大唐聖僧往西天取經的羅漢。他手下有個徒弟。乃齊天大聖,神通廣大。專秉忠良之心,向與人間報不平之事,專是濟困扶危,恤孤念寡。只等他來顯神通,滅了道士,還敬你們沙門禪教哩。」

    行者聞得此言,心中暗笑道:

    「莫說老孫無手段,預先神聖早傳名。」

    他急抽身,敲著漁鼓,別了眾僧,逕來城門口見了道士。那道士迎著道:

    「先生,那一位是令親?」

    行者道:

    「五百個都與我有親。」

    兩個道士笑道:

    「你怎麼就有許多親?」

    行者道:

    「一百個是我左鄰,一百個是我右捨,一百個是我父黨,一百個是我母黨,一百個是我交契。你若肯把這五百人都放了,我便與你進去;不放,我不去了。」

    道士道:

    「你想有些風病,一時間就胡說了。那些和尚,乃國王御賜,若放一二名,還要在師父處遞了病狀,然後補個死狀,才了得哩。怎麼說都放了?此理不通,不通!且不要說我家沒人使喚,就是朝廷也要怪。他那裡長要差官查勘,或時御駕也親來點札,怎麼敢放?」

    行者道:

    「不放麼?」

    道士道:

    「不放!」

    行者連問三聲,就怒將起來,把耳朵裡鐵棒取出,迎風捻了一捻,就碗來粗細,幌了一幌,照道士臉上一刮,可憐就打得頭破血流身倒地,皮開頸折腦漿傾!那灘上僧人遠遠望見他打殺了兩個道士,丟了車兒,跑將上來道:

    「不好了,不好了!打殺皇親了!」

    行者道:

    「那個是皇親?」

    眾僧把他簸箕陣圍了,道:

    「他師父上殿不參王,下殿不辭主,朝廷常稱做國師兄長先生。你怎麼到這裡闖禍?他徒弟出來監工,與你無干,你怎麼把他來打死?那仙長不說是你來打殺,只說是來此監工,我們害了他性命,我等怎了?且與你進城去,會了人命出來。」

    行者笑道:

    「列位休嚷,我不是雲水全真,我是來救你們的。」

    眾僧道:

    「你倒打殺人,害了我們,添了擔兒,如何是救我們的?」

    行者道:

    「我是大唐聖僧徒弟孫悟空行者,特特來此救你們性命。」

    眾僧道:

    「不是,不是!那老爺我們認得他。」

    行者道:

    「又不曾會他,如何認得?」

    眾僧道:

    「我們夢中嘗見一個老者,自言太白金星,常教誨我等,說那孫行者的模樣莫教錯認了。」

    行者道:

    「他和你怎麼說來?」

    眾僧道:

    「他說那大聖——磕額金睛幌亮,圓頭毛臉無腮。咨牙尖嘴性情乖,貌比雷公古怪。慣使金箍鐵棒,曾將天闕攻開。如今皈正保僧來,專救人間災害。」

    行者聞言,又嗔又喜,喜道替老孫傳名!嗔道那老賊憊懶,把我的元身都說與這伙凡人!忽失聲道:

    「列位誠然認我不是孫行者,我是孫行者的門人,來此處學闖禍耍子的。那裡不是孫行者來了?」

    用手向東一指,哄得眾僧回頭,他卻現了本相,眾僧們方才認得,一個個倒身下拜道:

    「爺爺!我等凡胎肉眼,不知是爺爺顯化。望爺爺與我們雪恨消災,早進城降邪從正也!」

    行者道:

    「你們且跟我來。」

    眾僧緊隨左右。那大聖徑至沙灘上,使個神通,將車兒拽過兩關,穿過夾脊,提起來,摔得粉碎,把那些磚瓦木植,盡拋下坡阪,喝教眾僧:

    「散!莫在我手腳邊,等我明日見這皇帝,滅那道士!」

    眾僧道:

    「爺爺呀,我等不敢遠走,但恐在官人拿住解來,卻又吃打發贖,返又生災。」

    行者道:

    「既如此,我與你個護身法兒。」

    好大聖,把毫毛拔了一把,嚼得粉碎,每一個和尚與他一截,都教他道:

    「捻在無名指甲裡,捻著拳頭,只情走路。無人敢拿你便罷;若有人拿你,攢緊了拳頭,叫一聲齊天大聖,我就來護你。」

    眾僧道:

    「爺爺,倘若去得遠了,看不見你,叫你不應,怎麼是好?」

    行者道:

    「你只管放心,就是萬里之遙,可保全無事。」

    眾僧有膽量大的,捻著拳頭,悄悄的叫聲:「齊天大聖!」只見一個雷公站在面前,手執鐵棒,就是千軍萬馬,也不能近身。此時有百十眾齊叫,足有百十個大聖護持,眾僧叩頭道:

    「爺爺!果然靈顯!」

    行者又吩咐道:

    「叫聲寂字,還你收了。」

    真個是叫聲:「寂!」依然還是毫毛在那指甲縫裡。眾和尚卻才歡喜逃生,一齊而散。行者道:

    「不可十分遠遁,聽我城中消息。但有招僧榜出,就進城還我毫毛也。」

    五百個和尚,東的東,西的西,走的走,立的立,四散不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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