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煙雨前塵 第二十八章 算計(3) 文 / 飛櫻
第二十八章算計(3)
「那還用說,」洛仲道,「我可是一心一意地巴結討好她,就等著她哪日首肯,能將水麒麟借我玩一玩。」「……」靜蓮嘴角抽搐兩下,「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無情無義。」洛仲哼道,「天後要找你的時候,要不是我攔著,她早找到你了。」靜蓮微訝:「她怎麼知道?」「你當天後是傻瓜麼?天界不大,想要找你這麼個小妖精,輕而易舉。」「如今我已位列仙班,謝謝。」洛仲笑道:「總之啊,我是為你好水麒麟哪兒去了?怎不曾跟你來?」果然三句也不忘提一下水麒麟。靜蓮無奈地扶扶額角,「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水麒麟,我可不會讓給任何人。你死心吧。」洛仲不說話了,撇撇嘴,看起來有些無奈與生氣。
白櫻看看他又看看靜蓮,竟然覺得自己格格不入。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她卻完全沒有插話的餘地。
好不容易冷場,她才抓緊問道:「水神大人,不知道此來有什麼要緊事?」「沒有要緊事,只是仙姝順便讓我轉話與你罷了。」「哈起,哈起!」靜蓮無由地又連打幾個噴嚏,眼紅紅地起來道,「咳,我還是走罷。白櫻,有空我再來看你。」洛仲箭步捉住她的手:「哪兒去?」靜蓮低頭看看他的手,他卻渾然沒知覺般不放開。「去哪兒?」他又問。
靜蓮抽回手,「我回去了啦。你和白櫻不是有話要說麼?繼續說呀,我走了。」「我和你一起。」洛仲急忙回頭和白櫻道,「我且和她走一趟,一會兒再找你。」白櫻嗯了一聲,表情卻明顯地冷了下來。
靜蓮沒有發現,更沒有這份細膩。她只是趕著洛仲:「你幹麼和我走,我可不願意把水麒麟給你,你再纏我也不中用。」「難道本神祇要一出現在你面前,就必然是因為水麒麟?難道我就不能有別的理由麼?」靜蓮眨眨眼,正要問什麼理由,卻陡然又打了個噴嚏。
洛仲推著她:「走走走,看你打噴嚏,如今我也快要得風寒了。」推推攘攘地終於走了。走在洛仲身邊,靜蓮覺得身邊好似渾然無一物。她一心只沉浸在蓮花池裡。
住了這樣漫長久遠的蓮花池成了如今這副模樣,也許再也住不了了,怎麼辦?她要何去何從?
真的像白櫻說的那樣,在無極閣謀份差事?
可是,滄海會願意麼?他一向是獨來獨往,不與人結伴的。願意收留她半年,會不會已經是極限?
洛仲說了好幾句話,見她都沒有回應,不禁哼道:「我難道就這般沒存在感?你這小妖精也未免太無視於我了。」靜蓮茫然回頭,「說什麼?」「你果然沒聽見。」洛仲受挫,「我在說,如今事情鬧得這般大,你若叫天後撞見,就算不想找麻煩,麻煩也能找到你。我那兒缺個做打掃的,而且地方離天音宮又遠得很,包管你十輩子也沒機會見到她一次。你要去麼?」靜蓮不由望著他。
其實說實在的,認識洛仲以來,一直覺得他這人輕浮,甚至有些俗氣,但現在看他真誠關心自己,不由有些對她改觀。
「我想想看。」「嗯。好好想吧。滄海那兒也不好久留的。」「為什麼?」「為什麼嗎?」洛仲道,「你在他那兒這般久,都不曾天雷勾動地火,更沒有擦出半點火花,你與他之間十有二十是成不了緣分的,成日待在一起,想得又得不到,難道你覺得難過?既然沒有在一起的希望,不如趁早離開。」靜蓮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層。
她的思想簡單,想不到很遙遠之處,更想不到洛仲說的這些。然而這番話卻句句都撞在心坎上,像從她心底冒出來的那樣親切。
是呀,她與滄海是不可能的了吧……也許潛意識中她也知道這一點,但並不肯去承認。
這樣一想,竟然也沒有覺得很難過。這種感覺好奇異,靜蓮有些不明白自己了……前一回,她因為他的「拒絕」不是還感到很難受麼?怎麼現在竟然也可以做到無動於衷了?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洛仲再一次吼叫。
靜蓮連忙回神:「你又說了什麼?」「……」洛仲一臉黑線,「算了,本神不與你計較。想清楚了就到我那兒去吧。」靜蓮點點頭。
「那就這樣,我還有話回去和白櫻說。」靜蓮獨自回到無極閣。
滄海不在,靜蓮縮到書桌下,端捧著一本書。不知道哪兒來的書,其言語與書寫,都不與天界相同。
那是一部關於男女之情的書。靜蓮發怔,沒料到滄海也會看這樣的書……書裡的姑娘道:「你對我根本就不是喜歡!你不過是因為素來缺少關愛,而我是第一個給你關愛的人!」靜蓮覺得莫名奇妙,隨手扔到一邊去。
夜色暗的更厲害了,她覺得有些孤單,圈抱著自己,她把下巴頂在膝蓋上,想起不久前在凡間經歷的一些片段。
有父母抱著孩兒,逗他玩,逗他笑,在他摔倒的時候,溫柔地哄著。
靜蓮想起自己一直是一個人。
雖然天界中親情淡薄,獨身一人的遍地都是,可是與那些親情一比對,她忽然就覺得自己單薄地好似風中柳絮,隨時都可能會被吹得無影無蹤。
如果她有母親該多好啊……她呵呵一笑,覺得自己傻氣。她是一隻吸取日月精華長成的身體,植物之身,哪來的父母,哪來的親人?
甚至與她最親密的,只有白櫻而已。嗯……或者,再加上一個滄海。
是的,他是從白櫻之後,唯一一個與她走得這樣相近的人。雖然他時常霧隱村淡,但給她相對多的關懷。
至少,她從未在別人那兒獲得過這麼多溫暖……她的眼皮慢慢沉重,迷迷糊糊間睡著了。直到覺得身體突然懸空,才驀然驚醒。
她睜開眼睛,與一雙眼睛對碰上。靜蓮心中一定,是滄海啊!她朝他笑笑,滄海無面表情地道:「以後不要再在書桌底下縮著睡。你不是貓也不是狗。」「哦。」他將她放了下來,「既然醒了,自己走吧。」靜蓮點點頭。在過門檻的時候,因為恍惚,差點摔倒,滄海眼明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姿勢,恰恰是她貼在他的胸口上。沉穩有力的心跳,她還沒有聽滿兩聲,就迅速被他推開了。
靜蓮的口中忽然湧起一股苦澀。
他是這樣避她如蛇蠍啊,彷彿她是毒蟲怪獸……洛仲說的對,既然這般久都燃不出激情,滄海又拒絕過她……她站穩了之後,定定望著他。
滄海的胸口一窒,「怎麼了?」「再在這兒待下去,很有不便。」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堅定有力。
「你要往何處去?」滄海的聲音依舊平靜沒有任何起伏。
靜蓮將洛仲一事與他說。
滄海沉默著。
他們之間從未有過這樣的沉默,靜蓮感到格外寒涼,覺得此次一走,她與滄海之間的距離將空前隔大。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就是有這種涼淒淒的感受。
「哦。」他應。
靜蓮懸著的心,陡然放下了。
她抱著一絲幻想,也許他會留她。隨便用什麼借口,如果留她,也許她是有些希望的。
但是他說:「哦。」還接著說,「這樣也好。」嗯,這樣也好。那就……這樣吧。
靜蓮真的去了洛仲之處,換上下人裝束,早晚給花兒澆水,打掃他臥室衛生。
洛仲不似滄海,他是成天都不在居所的。所以靜蓮偶爾可以偷溜去寒天鏡看看水麒麟。
它的天劫馬上就要過了。
她坐在湖邊,用腳輕輕地踢打著水面。分明感覺到有人來,也不回頭。
管他是誰,總不會是天帝,對吧?
「靜蓮……」不陌生的聲音。
靜蓮驀然轉頭,看到一張她不想看見的臉。她的嘴唇用力抿了抿,才忍住破口而出的衝動。
「原來是天帝大人!」她的聲音裡卻有著藏不住的憤怒。
「對不住。」天帝望著她,神情沒有波動。
他為何與她說對不起?靜蓮冷笑:「何必對不住。我不過一介草莽,哪般處置還不是憑你們高興?」「天後……」天帝的和垂了下來,「我也不解釋太多,終歸是我們對你不起。我贈你御園後山,另建良居,如何?」「不必!」靜蓮哼道,「我怕無福消受,反招其累!」「……」天帝的黑眸凜了凜。
除了天後之外,還未曾有人敢如此當面頂撞他,未免叫得有些不痛快。
他克制地放柔了聲音,「玉姬將孩子藏到了何處,你可知道?」「不知道。」原來是為了玉姬和那個皇子之事啊。靜蓮心裡像燃起了一簇火。倘若不是為了那皇子的藏身之所,天帝這輩子定然不會再見她,更別說對不住這樣的話。
雖然對不住於她而言,根本沒有半分用處!
「你莫要賭氣。」天帝道,「先前的事,是天後所為,並不與本帝相關。你有憤怒,本帝理解。但皇子流落在外,這事更加嚴重,你不想背負此罪,最好還是快快說出來。」靜蓮冷笑。這回拿出天帝的威嚴出來了?
真是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