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煙雨前塵 第二章 教導(2) 文 / 飛櫻
第二章教導(2)
碧月聖人是天界中不可多得的大美人,不但形貌俱佳,還是自修成神之中最年青的一位。
能力勿庸置疑,只是性情淡漠,不苟言笑,靜蓮時常害怕她下一刻便會舉刀爆了她的頭。
「你怎生得這麼笨?」碧月聖人開口,語言如利箭,令靜蓮紅了臉頰。
「我不笨,」靜蓮說,「背不會書難道就是笨麼?那這天界之中,笨蛋遍地都是。」
「……」碧月冷瞥她,「你是來拿我當玩笑的吧?既然不想學,何必要求著拜我為師?」
那是因為我年青不懂事啊!時光若能重回,看我還拜不拜你為師!靜蓮雖如此想,臉上卻訕笑:「當然是因為師父很厲害啊。既然我不會背書,那不如教我心法嘛,還有法術。學會這些不就好了麼?」
「……不行。不將這本書背全了,心法別想學。」
靜蓮好想哭泣。這就是傳說中的自作孽不可活麼?
但是她既然作了孽,還不可以隨意逃跑,就只有逆來順受了。
一年下來,竟也有了幾分進步。半年不見的白櫻,一見面就亮劍,劍劍直指她的要害。
靜蓮惶恐,避之不及:「你瘋了不成?怎麼招招都指向我啊!你要我的小命啊?」
白櫻冷笑一聲,「廢話少說,看招!」
靜蓮哪敢真正接招?只能一邊接招一邊閃。十數招拆下來,白櫻忽然著地,拍著手笑道:「不錯不錯,半年不見,有長進了。」
靜蓮瞪圓眼睛。「你原來耍我呢!做人不厚道!」
白櫻笑道:「我只是試一試你嘛。可見我對你有多深期待。見你如今這麼長進,甚好,甚好,我很是欣慰。」
「哼!」靜蓮背過身,「半年不見,見面就拿我開涮,果然好朋友很講義氣啊!」
知道她惱了,白櫻連忙賠笑,「好了好了,你看我好不容易才回來。還給你帶了禮物。」
靜蓮不理她。
「呀,真生氣啦?實在不要禮物,我可給別人了。」
「給吧,反正我也不稀罕。」靜蓮賭氣地回到蓮花池,盤腿坐到荷葉上,無聊地掏水彈珠。
白櫻跟著過來,「只是跟你開個玩笑嘛。」
「你這半年跟著去遊歷都見了啥世面?」靜蓮一轉頭又變得笑瞇瞇了,彷彿剛剛生氣的不是她一般。
白櫻知道她向來是喜怒皆無常,情緒又消散的快的性格,笑笑道:「下凡間走了半年。那真是和我們不同的世界呢。」
「怎生不同?」靜蓮托著下巴。
「民風民俗,自是與我們不同的。天界之中,嗯……少了幾分人間的熱鬧與勃勃生機,更少了許多親密友愛。大約神仙都淡情寡慾,以至四處都清清冷冷的。凡間可熱鬧著呢,不管生和死,都大擺筵席。」
「啊?死了為何要擺筵席?」
「大約慶祝他們終於擺脫世間疾苦,到得極樂世界了。卻不知道到了極樂世界,一樣要輪迴,一樣要受苦。」
靜蓮點點頭,「所以,還是不如天界好。」
白櫻微笑:「那倒也不盡然,倘若叫我選啊,我寧可生在凡間。」
「為什麼呢?」
「你想,人生總要將喜怒哀樂都嘗遍了,那才能稱得上是人生?像你我這般,一輩子待在這華麗苑宇……」
靜蓮打斷她:「蓮花池這般清簡,何曾華麗了?」
白櫻唇角擒角:「我只是那麼一比喻嘛!成天待在這地方,人與物事,千萬年不變,實在無趣的很。」
靜蓮忽然指著她說:「喔,喔,你動了凡心了。不得了啦!」
白櫻將她的手指收攏,「什麼動了凡心,哪兒學來這些亂七八糟的?」
「聽向葵說的。」靜蓮道,「那你既然喜歡凡間,可以下凡去過活麼?」「你又傻了。我們是天界的,哪怕是只小妖精,也不能私自下凡,否則就是違了天例了。」白櫻笑道,「但是若是下了凡,看著別人皆生老病死,獨我們長生不死,也沒什麼意趣。」
靜蓮點了點頭:「也是。」
「你這半年倒是很用心很刻苦麼,長進不少。」
「跟在滅絕身旁,我能不用心不刻苦?那豈不是在給自己找堵麼?」靜蓮不無鬱悶地道,「你也知道我師父為人有多苛刻,旦凡一點小事都要雞蛋裡挑骨頭。哎,我算是挑錯了師父了……」
「別抱怨了,至少你能從她那兒學到本領。你瞧你現在的身手,都快要與我持平了。我也說過,你靈性高悟性好,一定能夠學好的。」
「咦,白櫻,我師父有沒有出去遊歷過啊?」
「不知道。怎麼?」白櫻戳了下她的額頭,「你也想去了吧?叫我說動心了?」
「當然不是,」靜蓮吃吃笑著說,「我是希望師父去遊歷的話,那我便可以自由自在的過一段閒散的日子了。」
「……」
白櫻歎了口氣說,「真真是拿你沒辦法。你死了心吧,她若是要去遊歷,絕對會把你也給帶上。」
「啊?」靜蓮詫異,「不……不會吧?」
「怎麼不會?素來要遊歷,都是得帶著徒弟的啊。除非你出師了,否則這幾百年內,你還是得和她形影不離。」
真是天要亡她。
靜蓮生性好動,碧月聖人卻是個十天半個月能夠一言不發,只乾坐著便能打發時間的神仙,可是一刻鐘不講話對她來講都是很艱難的事,這樣南轅北轍的個性竟能夠做成師徒,靜蓮覺得自己果然是造孽太深了。
「好好享受這時光吧。」白櫻使壞地從荷葉上躍起,「我回去了。」
「哼,才來就要走。如今你也只想著你的修行大計了。」
「我的大小姐,我可不像你現在這麼閒呢。一會兒花神又得召喚我,半天早不著可就發火了。比起你的滅絕,我師父才叫可怕。」
靜蓮揮揮。」
白櫻笑笑去了。
靜蓮望著她遠去的背影,落寞漸漸襲上心頭。
打從白櫻去百花谷,她們的關係再不如從前了。她也知道,時光不可能永遠停駐在這一刻,他們會成長,經歷與想法也會變得不同。白櫻深得花神器重,也許有朝一日,她能榮登花神寶座也未可知。
她知道白櫻素來是有野心的,不似她,雲淡風清,最好每天都過得開開心心,無憂自在地才好。撐著臉發了會兒呆,她御劍在天空漫無目的地亂飛。
隱隱約約的浪潮聲,吸引了她。她東張西望,終於在東南邊,找到了那片海。
她欣喜,坐在劍上,晃蕩著雙腿欣賞碧波蕩漾。
「好漂亮……」一望無垠的海,無邊無際,泡沫如同銀邊鑲裹著湛藍海岸,在陽光底下閃爍生輝。
她晃動著雙腿,愜意欣賞。豈料,腳下忽然一鬆鞋子掉了!
她瞠大了眼睛。低頭望著自己雪白的布襪。
呃,怎麼會把鞋子給晃丟了……這下可好,都掉到海水裡去了。幽怨地歎息一聲,卻見一襲白衣,迅速地躥到她面前,「你的?」
靜蓮眨了好幾下眼睛。眸中印著一張清冷俊逸的面容,一雙眼睛又黑又亮。漆黑的頭髮映著雪白容顏,黑與白原是女子身上最美的體現,呈現在他身上卻一點也沒顯得不妥當。好俊俏的男子啊!
她接過來,莞爾一笑:「你是誰?」
他只略頷了頷首,不說話,調頭往前駕雲。靜蓮追在他身後,「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他不語,也不理她。
靜蓮隧停下腳步望著他離開。不說就不想麼,她也不是非要認識他不可的。
繼續坐在半空中看海,唇角凝笑,只覺得脫離碧月聖人的時光無比甜美愜意。
她坐著發呆,一直到太陽從海平線下去了,上見著周圍就要暗下來了,才肯走。
回蓮花池的路上,忽然狂風乍起,雨滴夾著冰雹毫不客氣地就砸了下來。靜蓮一邊躲閃一邊低嚷:「什麼世道呀這,好端端的怎麼就下起雨來?」
她鑽到一顆芭蕉樹下,揮掃著衣服上的雨珠。
「什麼時候才會停啊!」她望著天色自言自語。
「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吧。」
「……」靜蓮怔了怔,目光轉向說話的那一位。
一個男子。衣著不凡,氣宇軒昂,想是哪位神仙了。靜蓮偷偷打量著他,他微微一笑:「怎麼了?」
她搖搖頭,目光拉向遠處。一時半會兒停不了雨也停不了雹,難道要在這裡乾等著?
「你從何處來?」男子問她。
「我麼。」靜蓮道,「從蓮花池啊。」
她毫無心機,更不須害怕誰會到她的蓮花池搗亂。男子的眼神多了幾分興味,「蓮花池?是個好地方。」
靜蓮聽他誇蓮花池,連忙點頭:「有眼光。你也去過麼?我怎麼不曾見過你?」
他一笑,不言語。幾個僕從模樣的人自天而降,神情關切地迎向那男子,連忙替他披上雨蓑,戴上斗蓬。
他們正欲走,他忽然回頭看她道,「你怎生回去?」
「雨停了就走唄。」
「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他頓了頓,朝身邊的僕從道,「你將蓑衣給她吧。這兒回天音宮也不遠。」
那僕從順從地應了。脫了蓑衣遞給靜蓮。
靜蓮從未見過這東西,看著它發怔。
「給你,穿著吧。」
靜蓮搖搖頭:「不必了。」穿這麼個丑玩意兒能起什麼用處?她才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