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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二十八章 夢樓蘭,淵亭飲血(下二)】 文 / 鄒久官

    秋明城,左賢王的王帳。

    一身冠帶,露著精赤胳膊的烏流珠.且渠,此刻倒展現出「賢王」的那一面。在他的下首,十幾個部落的頭領、祭司紛紛列坐。不過「賢王」此刻雖然風範依舊,但眉眼間的煞氣卻是噴薄欲出。

    第幾批了?這是第幾批了?

    烏流珠.且渠有種想殺人的感覺。下首這些頭領祭司面帶焦慮,紛紛在他面前哭訴。

    「漢軍勢大,已屠滅我部三千餘人,我部已快滅種了!」

    「賢明的左賢王,求你救救你的子民啊!」

    「那些可惡的漢人,搶掠也就罷了,可居然宰殺我們的羊羔,還將我們珍貴的草場用硝石焚燒……」

    「是啊,他們這是要讓我們部族餓死在這個冬天啊!」

    ……

    這或許不是烏流珠.且渠第一次面對頭領祭司的哭訴,但絕對是最頭疼的一次。有時候他甚至在想,自己怎麼招惹到漢軍了?

    「沈雲!!!」烏流珠.且渠咬牙切齒的念著這個名字,越念越覺得心裡堵得慌,忍不住從坐墊上霍然起身,大喝:「德契!」

    那幫頭領祭司頓時一驚,收住了哭訴聲,愕然看著從帳外進來的日耳曼人莫爾.德契——匈奴左賢王的護於軍統領!

    「我的王,莫爾.德契聽從您的吩咐!」莫爾.德契單膝跪地,以手撫胸,沉聲道。他一身匈奴鐵甲,聲音沉悶,如天際滾雷,雖然單膝跪下,但那股子氣勢還是頗為駭人。

    烏流珠怒道:「找到那幫漢軍沒有?」

    「回我的王。他們四處流竄,很難抓到。」莫爾.德契依舊低著頭沉聲回答。

    烏流珠聞言又要怒斥幾句,莫爾.德契又道:「不過蕾歐娜閣下說她想到對付漢軍的辦法。只是需要我們的配合。」

    「蕾歐娜?!」烏流珠突然停頓下來。那晚的突襲的確很突然,若不是蕾歐娜身為冥王殿主。認識漢軍羽林暗衛召集人手的暗號,並且告知了自己,說不準現在他真就死在那個叫沈雲的漢人小將手裡。

    也就是說,在沈雲準備偷襲左賢王王帳之前,烏流珠其實就已經知道了,並且是蕾歐娜告訴的他。但最後烏流珠卻擺了蕾歐娜一刀,自己偷溜,卻沒有告訴正在王帳中籌劃如何對付漢軍羽林暗衛的冥王殿眾人。於是才有了後來的那些事。

    至於烏流珠.且渠為何會對蕾歐娜如此不假顏色,說擺一道就擺一道,一點不帶含糊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他不想跟冥王殿有過多的牽連——長生天在上,大漢有羽林暗衛,羅馬有冥王殿,匈奴也有黑珍珠啊!

    而出於對這個世界最強大的超級帝國——大漢的畏懼,匈奴的黑珍珠其實也早就與冥王殿有所聯繫,很多時候還會互相分享情報,不然單憑西方人的樣貌,根本很難在東方生存。更何況是獲得情報了。

    當然,最最重要的是,這一代掌握匈奴黑珍珠的布顏家族。是烏流珠.且渠的母族,其族長斑鳩.布顏,更是烏流珠的親舅舅。所以烏流珠.且渠根本不把蕾歐娜放在眼裡——他可是知道的,雖然名義上蕾歐娜是冥王殿主,但上一任殿主死的太早,蕾歐娜根本還沒有完全統合冥王殿的其餘四殿。這一次之所以要搞什麼奧利匹亞論劍,據說也跟羅馬國內的鬥爭有關,更重要的是能夠幫蕾歐娜凝聚人心,統合其餘四殿。為此。匈奴的黑珍珠可是出力不少。此刻可以說正是冥王殿有求於黑珍珠的時候,所以烏流珠.且渠壓根不怕蕾歐娜。

    而出於匈奴與羅馬兩國本身的不同立場。烏流珠將蕾歐娜置於險地也無可厚非。畢竟,烏流珠可是匈奴的左賢王。地位僅次於匈奴王一人而已。如果蕾歐娜死了,冥王殿至少要亂上一陣子,黑珍珠也能讓冥王殿繼續有求於它一陣子。如果漢軍死了,那更好,烏流珠這是兩邊下注,兩邊獲利,何樂不為?

    只是烏流珠怎麼都沒想到,蕾歐娜和她的死神鐮刀的武力值這麼高,而且更沒想到完美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居然會失敗。蕾歐娜力克漢軍圍攻出乎意料,漢軍中居然有人將蕾歐娜擊傷也出乎他意料,更沒料到的是,秋明城外居然還有漢軍,讓冒犯他左賢王虎威的羽林暗衛盡數逃走了,這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身為上位者,掌握一切的感覺最重要。這麼多出乎意料的事,讓他最近的心情非常不爽。

    不過他也明白,現如今最重要的還是解決掉在他的領地上「跑馬」的漢軍殘部——至於從千鳥谷進軍大漢北海州的事,他是一點興趣都沒有了。他已經給王旗軍下了命令,撤回秋明城佈防,先將那該死的沈雲抓住千刀萬剮才行。

    ……

    聽說蕾歐娜有抓住沈雲的方法,烏流珠也激動了。撇下一眾頭領祭司,親自去找蕾歐娜。

    果然不出的預料,最後的交手雖然讓屠天驕身負重傷,但蕾歐娜自己也傷的不輕,雖然從外表上看不出什麼,但從帳篷裡濃重的藥味可以知道,蕾歐娜這幾天吃藥吃的有多麼辛苦。

    「要抓住沈雲並不難,難的是,左賢王,你真的敢抓他嗎?」蕾歐娜坐在帳中,端著一碗黑黝黝的藥水,正皺著眉頭喝下,看見左賢王來也不起身,只是淡淡的發問。

    還真別說蕾歐娜對匈奴左賢王不敬,她的身份是冥王殿主,放在羅馬也是一個軍團統帥,放在行省也是與總督齊平的人物,左賢王在她眼中,充其量也就是一個行省的總督罷了。上次算計自己,受了重傷,現在沒有當場發飆就已經算是冥王殿跟黑珍珠合作愉快的結果了!

    左賢王一點也不介意她的態度,安然在她面前落座,看著她那張蒼白中帶著一絲病態的嬌媚容顏,即便只喜歡熟女的他。其實也有那麼一絲絲心動。不過他還是很有理智的,不說這樣一個女人不可能會看上匈奴人,即便喜歡。他也不敢動這個女人——左賢王平時也自詡勇武,但眼前這個女人嘛。就算現在有傷,他也堅信,只要對方用那嬌滴滴軟綿綿的腳趾頭踹自己一下,如果自己還能活,那就算是長生天沒瞎眼。

    「有何不敢?」烏流珠艱難地將自己的目光從對方精緻的臉龐上挪開,作出一副不屑的表情道,「不就是大漢的渤海侯麼?!本王堂堂王者之尊,連他一個統帥千人的小侯爵也比不上?!」

    「還真比不上!」蕾歐娜坐直身體。將藥碗一抬,苦澀的藥汁一飲而盡,嘴角殘餘一些黑色的汁液順著雪白的香腮滑落,盡顯皮膚之細膩。

    本來看著這黑白分明的香艷一幕,正暗自吞口水的烏流珠聞言,頓時惱怒道:「殿主閣下,莫非欺我匈奴麼?!」

    蕾歐娜根本不關注他的惱怒情緒,站起身,輕蔑地看了他一眼道:「並非我看不起匈奴,而是根本看不起你!」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帳篷,遠遠傳來清脆的話語:「讓你的人堵住漢軍南下的通道,將之向西南方向趕!另外。皇儲殿下既然不走你們這邊了,那支王旗軍還是拉回來保護你這可憐的左賢王吧!」

    烏流珠氣的渾身發抖,怒道:「狂妄的女人,總有一天我會去找奧古斯都討個說法!」

    很顯然,蕾歐娜出現在秋明城是有多種原因的。除了通過組織奧林匹亞論劍,收取東西方武林的歸心,並且統合冥王其餘四殿的實力外,還有臨時加派的任務,那就是接回羅馬帝國皇儲之一康格涅斯。原本羅維尼斯給國內的消息是康格涅斯將走北邊。從匈奴地盤回國。但陰差陽錯下,康格涅斯跟沈雲在淄木打了一場。反而往南跑了。當然,此時他們還不知道康格涅斯已經準備前往迪化。

    ……

    而與此同時。在秋明城西南方的一個平原盆地裡。沈雲正在跟麾下部曲將領商量接下來的行止。

    「這半個月來,我們共計滅了七個匈奴小部落,擊潰三個大部落的兵馬,獲得箭矢六萬餘,馬料一千石,糧食無計。陣亡十一人,重傷九人,輕傷一百二十九人,不影響戰力。」方謄看著手裡的數據,最後道:「所掠得的物資已達到飽和,每個士卒的負重也已達到最高,如果繼續增加下去將會拖慢我軍的行進速度。故,參謀部建議,立即停止劫掠匈奴平民,進入第二步作戰計劃。」

    沈雲手裡捏著一塊馬奶酪,想往嘴裡塞,但又實在感覺有點反胃——最近吃這玩意兒有點吃傷了——悻悻放下,道:「持續作戰能維持多久?」

    「按照兵部劃分的作戰強度來計算,只要不發生千人以上的決戰,我軍現在的補給可支撐一個月。」

    「參謀部還有什麼建議?」

    方謄放下手裡的數據,也拿起一塊奶酪,捏著鼻子吞下去,才道:「建議我軍立即向西南方向的明欒川挺近。他認為物資已足,無須再耗下去,必須立即回到千鳥谷,與胡公大軍取得聯繫,我們出來快兩個月了,再耗下去估計樞密院該發陣亡通知書了。」

    「那你的建議呢?」

    方謄道:「我的建議是繼續向西南方向走,但不走明欒川,匈奴左賢王這次損失慘重,定然不會輕易放我們回國的,必須從葉塞河下游找機會突入,然後從天山西麓進入大月州……」

    說到這裡方謄停了下來,沒有繼續說。

    沈雲也陷入了沉思。

    的確,從最近的劫掠來看,往東和往南的路已經被堵死,左賢王這次氣性很大,將八旗都調動了起來。他這幾千人若是硬衝東南防線回國,定然損失慘重,能回到千鳥谷的十不存一。可是如果繼續走西南方向從天山西麓進入大月州,那裡可還在叛亂,況且糧草僅夠一個月,萬一進入大月州後找不到補給,這幾千人莫非就要餓死?

    不禁回顧,從今年二月開始到現在。大半年就過去了。眼看要進入冬季,西北的冬天可是會凍死人的,紅狐部還沒有領到冬裝。怎麼在這裡熬下去?

    重重顧慮讓沈雲也不覺得奶酪難吃了,無意識的捏著奶酪塊往嘴裡塞……

    ……

    「現在在往南是到哪兒了?」另一個休息點。往嘴裡狂塞羊肉的龐通問道。

    在所有人都快對肉食和奶製品快吃吐的時候,唯一還有胃口大嚼的就只剩下龐通這個吃貨了。

    鍾離泗看著龐通油膩膩的手,指甲縫裡還有一圈黑泥,居然也毫不在乎的往嘴裡塞,頓時覺得自己飽了許多,噁心地放下手裡的肉道:「媽的,看見你吃肉我都飽了,也不嫌膩的慌。」

    龐通咧開滿是油的大嘴。嘿嘿笑道:「你不吃就給我,以後看我吃食就能飽,正好省下你那份口糧。」

    「給給給,吃死你的大胖子!」鍾離泗沒好氣地將肉丟給他,轉頭對趙信道:「趙先至,你那裡還有沒有茶葉沫?給我點嚼嚼,肚子裡實在快膩死了。」

    趙信默默從懷裡掏出一小包東西遞了過去。鍾離泗如獲至寶,攤平從裡面捏起一小撮茶葉沫放在嘴裡使勁嚼,還發出享受的歎息聲。

    「茶葉不多了,別多抹。給我點。要不是上次劫掠的那個部落祭司正好還有一大包,還不知道從哪兒去搞呢!」龐通嘴裡嚷嚷。

    說到這裡,鍾離泗似乎想起了什麼。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道:「對了,我聽說前天文曲長洗劫西邊那個小部落的時候,搜出一車鄢家商行的上品茶葉,要不,我們去問文曲長要點?」

    龐通一聽,頓時無趣地道:「算了吧,人家姑娘家更要潔淨,哪像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再說了,你才在文曲長那裡有關係。我可沒有。」

    鍾離泗老臉一紅,正要分辨幾句。趙信淡淡道:「那車茶葉部帥沒讓動,要拿到樓蘭去換食鹽。」

    「樓蘭?」龐通眨著小眼睛問道。「樓蘭在大月州啊,這麼遠?」

    鍾離泗頓時氣惱地拍了他的後腦一下,道:「你個吃貨,就知道吃。誰跟你說樓蘭在大月州了?!咱們往南四百里就是樓蘭古城,你不知道?」

    「啊?是嗎?輿圖都只剩那一張了,我多久沒看過了,怪我咯?!」龐通無辜地抓起羊肉,繼續啃。

    趙信繼續淡淡地說:「樓蘭古國範圍很廣,這一代原來是貴霜古國的,正好與樓蘭古國接壤。當年聖祖陛下兵鋒推到這裡,滅了貴霜與樓蘭之後就退兵了,所以這裡還有一個樓蘭古城。人口不多,多是商人,從不設防。就是不知部帥是如何打算的。」

    「管球怎麼打算呢,要我說直接開兵過去,我還不信了小小一個樓蘭還敢不把食鹽交出來……我說胖子,你能不能少抹點鹽,都說了鹽不夠了。」鍾離泗忍不住去搶龐通手上的鹽塊。

    龐通嘿嘿一笑:「沒事,部帥不是很快就要打樓蘭了麼!?那裡商人多,會有食鹽的。」

    鍾離泗瞪了他一眼,趕緊把鹽包搶過來藏好,嘟喃道:「誰知道部帥打不打,若是不打,單靠換鹽,不知道要吃到什麼時候呢!」

    ……

    那邊沈雲還沒作出決斷,時遷和歐陽復已經掀開簡陋的帳篷走了進來。

    「侯爺,樓蘭城裡沒有鄢氏商行的分部。我們也按照屠老大的吩咐留下了標記,等了一天,也沒看見有暗衛的人跟我們接頭。」歐陽復行禮道。

    時遷無奈地說:「我看那樓蘭就是個三不管的地方,以前在江湖上的亡命我就看見了四五個。簡直是藏污納垢。」

    歐陽復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時遷反瞪回去:「我說錯啥了?!」

    歐陽復忍不住想駁斥他,奶奶的,還說人家藏污納垢,自己也不見得有多乾淨。

    沈雲沒等他們吵起來,已經蹙眉沉聲道:「可有找到願與我們交換食鹽的商家?」

    歐陽復不理時遷,行禮道:「有,一家來自羅馬逐日城的埃爾蒙特商隊願意與我們做交易。」

    沈雲大喜,不過他很快發現,歐陽復好像有點欲言又止的感覺。

    「怎麼,有什麼不對勁的嗎?」沈雲奇道。

    歐陽復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是這樣,埃爾蒙特商隊的掌櫃同意我們拿茶葉換食鹽,不過他還希望我們給他們一部分別的東西。」

    「什麼別的東西?」沈雲訝然。

    「匈奴人的首級!」歐陽復道,「如果沒有首級,能夠證明是匈奴人的耳朵也行。若是有一面匈奴人的旗幟,那就更好了,一個首級一斤鹽,童叟無欺。」

    「哈!」沈雲真真是愣了,不禁對這個小小的樓蘭城產生了興趣,更對這個埃爾蒙特商隊的「掌櫃」感到好奇了。

    「他一個小小的商隊掌櫃,不要能夠產生利潤的物資,反而要匈奴人的腦袋,嘿,有意思。」沈雲嘿然笑道。

    方謄皺起眉道:「這真心奇怪,莫不是有詐!」

    歐陽復道:「這個屬下也不敢斷定,所以只能回來稟報侯爺。」

    沈雲沉吟一陣,才道:「反正食鹽我們必須獲取,再等一天,諸曲劫掠歸來,我們再集中商議一下。」

    「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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