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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四十五章 信仰的力量 文 / 驍騎校

    趙大海被陳啟麟帶走,陳子錕並未放心,果兒這孩子從小倔強,在北京上中學的時候就思想激進,這麼多年來接受黃埔軍校的教育和戰爭的洗禮,已經不是當年大雜院裡那個流著鼻涕的跟屁蟲了。

    果不其然,當陳子錕來到龍華戒嚴司令部要人的時候,陳啟麟直接了當的回絕了他:「陳司令,你我都是革命軍人,豈能徇私枉法,放人的事情請勿再提。」

    陳子錕一點辦法沒有,他能帶兵沖二十六軍,難不成還能沖白崇禧的司令部不成,只得退而求其次:「我能見見他麼。」

    陳啟麟猶豫了一下答應了:「好,時間不能太久。」

    趙大海並沒有關在牢房裡,而是住在一家醫院,掛著鹽水瓶,身上纏滿了繃帶,已經從昏迷中甦醒過來,與幾年前相比,大海哥清瘦了許多,臉上都是堅硬的胡茬,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嘴角上翹,像是隨時帶著笑。

    「你來了。」趙大海努努嘴,「坐,手上有傷,不能幫你倒水,自己招呼自己。」

    陳子錕坐在床邊,查看他的傷勢,憲兵隊嚴刑逼供的手段很多,除了烙鐵燙,還有老虎凳和皮鞭,大海哥滿身都是傷痕,肋骨也斷了幾根。

    「大海哥,你這是咋整的?怎麼老讓人逮住啊,每回都得我來撈你,不行,你得請客。」陳子錕笑呵呵開起了玩笑。

    「沒得說,全聚德的烤鴨,怎麼樣,用小薄餅捲著脆鴨皮,蘸點醬,再來點黃瓜條和蔥段,那叫一個香,咱弟兄怎麼著得來兩隻。」趙大海笑答。

    「兩隻哪夠啊,起碼六隻,你我,還有寶慶,小順子、趙家勇李俊卿他們,哪個不是能吃得主兒,咱先中午吃頓烤鴨,再到華清池一下午,嘮嘮嗑,搓搓老灰,傍晚天橋上溜躂一圈,聽聽,看看把式,晚上東來順,涮羊肉可勁得造,先說好,大海哥你掏錢。」

    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笑完了,趙大海忽然歎口氣:「老家的飯菜真香,我已經五年沒吃過了。」

    一陣安靜。

    陳子錕握住趙大海的手:「安心養病,萬事有我,他們不敢把你怎麼樣。」

    趙大海淡淡笑了一下:「**員何懼死亡,革命總是要付出犧牲的,我死不要緊,只是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兄弟,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你說。」

    「我有一個乾兒子,是工友的孩子,叫葉開,他父親四一二那天犧牲了,臨死前我答應過他照顧葉開,現在上海這麼亂,他一個十六歲的孩子太危險了,你一定要幫我照顧好他。」

    陳子錕道:「是不是拿著我送你的****的那個孩子?」

    趙大海頓時急道:「就是他,怎麼,他也被捕了?」

    陳子錕道:「放心,他很安全,我明天就把他送離上海。」

    趙大海欣慰的點點頭:「那我就放心了。」

    病房的門被敲響,陳啟麟冷著臉站在門口:「時間到了。」

    陳子錕起身,握住趙大海纏滿紗布的手:「大海哥,保重。」

    等陳子錕走了,陳啟麟才走進來,拉了一張椅子坐在病床前道:「趙大海,你的同志已經招了,你是武漢方面派來保護要人的武裝幹部,如果你能交代那些人藏在哪裡,我可以向上峰請示,寬大處理你。」

    趙大海點點頭:「果兒,你果然長大了。」

    陳啟麟道:「這裡沒有陳果兒,只有國民革命軍團長陳啟麟,大海哥,咱們是一個院的老鄰居,您是從小看我長大的,我真不想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悔悟,貴黨所做的事情,是在坑害這個國家。」

    趙大海搖搖頭:「道不同不相為謀,咱們政治理念不同,沒有什麼好說的,我要休息了,請你走。」

    陳啟麟也不多說,起身離去,在門口扭頭看了看:「大海哥,你再認真考慮一下,北京還有父母妻兒等著你。」

    出了門,安排副官道:「多派人手,嚴加守衛,不得有誤。」

    ??

    陳子錕回到吳淞禁煙執法總隊駐地,雙喜報告說那些人已經被關在牢房裡了。

    「我審了一下,他們說並不認識唐記者,就想進去避避風頭的,狗日的,膽子還不小,正撞到咱的槍口上。」

    「好吃招呼他們。」陳子錕點點頭道。

    雙喜摩拳擦掌:「瞧我的,不把他們褪層皮,我名字倒過來念。」

    陳子錕喝道:「回來,我讓你好好招呼,是請他們住客房,四菜一湯招待,不是讓你褪人家的皮。」

    雙喜大為納悶:「大帥,那可都是**啊。」

    陳子錕道:「就是因為這個,才讓你好好招呼。」

    雙喜雖然不理解,但還是照辦去了。

    禁煙執法總隊的臨時牢房裡關了一百多個犯人,都是最近幾天抓捕的鬧事工人,對於他們的處置,薛斌很頭疼。

    「殺了,都挺冤枉的,不殺,顯得咱們辦事不力,人二十六師都殺得人頭滾滾,咱這邊一點動靜沒有,大帥,您說咱們殺不殺?」

    陳子錕道:「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混多少年江湖了,這點道理不懂?」

    薛斌道:「混江湖自然如此,不會趕盡殺絕,可如今咱們不是玩政治了麼。」

    陳子錕道:「江湖和政治是一樣的,冤家宜解不宜結,**和國民黨是死對頭,和咱們有仇麼,你砍人家腦殼,就能保證人家不回過頭來砍你的腦殼?」

    薛斌恍然大悟:「有理,回頭我抓一些趁機滋事的地痞流氓,拿他們的腦袋交差,那些工人,關幾天放了便是。」

    陳子錕惦記著趙大海的安危,安排好了軍營事宜便驅車來到法租界,找李耀庭商議搭救趙大海的事情。

    李公館豪華更勝往昔,客廳天花板上懸掛著一盞晶瑩剔透的水晶吊燈,如同歐洲皇宮,李耀庭穿著西裝坎肩,翹著二郎腿吞雲吐霧,唇上也留了兩撇小鬍子,頭髮上打了許多的發蠟,一絲不苟的向後背起。

    「大海哥也真是,幹什麼不好,非得當**,那可是殺頭的事情,得,誰讓咱們是兄弟呢,這事兒我來辦。」

    陳子錕奇道:「大海哥可是要犯,你有什麼好辦法。」

    李耀庭不屑道:「什麼要犯不要犯的,通緝令上的首犯要犯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都他媽是懸賞要腦袋的,這幾天殺工人殺的人頭滾滾,亂的很,亂了才好辦呢,咱們不通過上面,直接找下面具體辦事的人,五千不夠,就一萬,我就不信了,還砸不倒他。」

    李耀庭是上海地頭蛇,辦起事情來更加便利,此事就交託給他處理,陳子錕又馬不停蹄的來到唐嫣的家。

    「達另,可嚇死我了,那些人突然闖進來,還拿著槍,我真替你擔心。」唐嫣撲進陳子錕懷裡,一副受驚小鳥的樣子。

    陳子錕溫柔的拍著她的後背:「沒事了,已經把他們都斃了。」

    明顯感覺到唐嫣的身軀僵硬起來。

    「怎麼了,不舒服?」陳子錕關切的問道。

    「哦,沒什麼。」唐嫣支支吾吾。

    陳子錕攬住她的纖腰,直視她的雙眼:「其實這些人是你帶來的,對。」

    唐嫣不敢和他對視,扭轉了臉不言語。

    「上海清共,租界如臨大敵,這些人怎麼可能混進來,又怎麼會那麼巧,闖到你的房子裡來,他們分明和你認識!」

    唐嫣扭轉臉,毅然對著陳子錕:「你派人監視我?」

    陳子錕笑笑:「這事兒還用監視?看你刊載的文章就知道,你是**。」

    唐嫣道:「你太瞧得起我了,我不是**,我只是他們的同情者,不錯,這些人是我帶來的,他們被軍隊搜捕走頭無路,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請我幫忙的,沒想到我反而害了他們。」

    說到這裡,唐嫣摀住臉哭泣起來:「我對不起犧牲的同志們,你是一個劊子手,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走。」

    陳子錕二話不說,轉身離去,唐嫣哭得更凶了。

    ??

    過了一天,李耀庭打電話過來說事情很難辦,趙大海還是個重要人物,案子已經報到蔣總司令那裡,誰也不敢接這個招。

    陳子錕思量再三,找到白崇禧求情。

    「健生兄,這個趙大海是我的結義兄弟,能不能給個面子,饒他一死。」陳子錕開門見山,直接了當,白崇禧是聰明人,打馬虎眼反而不好。

    「你開口我自然不能不給面子,這樣,讓那個趙大海寫悔過,**聲明,這邊立刻放人。」白崇禧也很乾脆。

    陳子錕又到醫院勸說趙大海。

    「讓我投降敵人,免談。」趙大海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做個樣子罷了,前腳放了你,後腳你繼續鬧革命,一點都不耽誤。」陳子錕繼續苦口婆心。

    趙大海笑了笑,從他眼神裡,陳子錕看到不屑和崇高信仰不被理解的高傲。

    「大錕子,我幹的是革命,革命,不是陞官發財的事情,而是砍頭的買賣,我這顆腦袋,從參加革命那一天起就不打算要了,你回去,也幫我謝謝小順子,你們都是好兄弟。」

    陳子錕知道勸說是沒用的,只得離去,走廊裡的看守表情冷漠的看著他,讓他倍感沮喪。

    一天後,武漢方面傳來消息,國民政府開除蔣介石黨籍,撤銷他的本兼各職,著全體將士及革命民眾團體」,將蔣介石「拿解中央,按反革命罪條例懲治」。並將蔣所屬全部軍隊劃歸中央軍事委員會直轄指揮。

    從此,國民黨從明爭暗鬥變成了公開分裂。

    同一日,戒嚴司令部發佈公告,槍斃趙大海等工會首惡共二十三名,行刑那天,陳子錕在家抽了一天煙。

    傍晚,雙喜來報,說是陳啟麟來訪,陳子錕說告訴他老子今天不舒坦,不見。雙喜出去了又回來,道:「陳團長說你看見他就舒坦了。」

    陳子錕心裡一動,出門一看,陳啟麟一襲便裝站在汽車旁抽煙,車裡坐著一人,戴軍帽穿軍裝纏繃帶,傷兵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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