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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五十七章 兵變前夜 文 / 驍騎校

    大總統派人來迎接,這是何等的榮耀,怪不得趙家勇大張旗鼓的又是封鎖月台又是列儀仗隊,想來自己當了大帥,北京這幫哥們面子上也添了不少光彩,平日裡也沒少了吹噓。

    想到五年前自己第一次到北京來的時候,也是在正陽門火車站下的車,當時還是個懵懂的關東小土匪,穿著老羊皮襖身懷利刃,還對著火車頭觀察了半天,如今已經是一方大帥,光隨從就帶了幾十個,往事如昨,不勝唏噓,眼前似乎有浮現出那個淺藍色的纖細的身影來。

    侍從武官見陳子錕發呆,還以為被大總統的邀請感動的呢,微微笑道:「大總統等著呢,陳大帥,請。」

    「請。」陳子錕做了個有請的手勢,馬弁在他肩上披了一件猩紅裡子的斗篷,龍行虎步出了火車站,幾百名旅客被站警攔在一邊,等這位威風凜凜的大帥出了車站才被放行。

    出了車站,侍從武官看了看陳子錕身後數十名衛士,有些為難道:「覲見大總統不能帶兵。」

    陳子錕便打發衛隊先回自己東文昌胡同的府邸,只帶了一個副官上了總統府的汽車,直奔新華宮而去。

    新華宮就是中南海,以前清朝的皇家園林,大總統在紫光閣召見了江東軍務督辦陳子錕,曹錕身穿黑色緞子馬褂,禿頭珵亮,兩撇八字鬍修剪的很精緻,陳子錕敬了個禮,朗聲道:「江東省軍務督辦陳子錕拜見大總統。」

    曹錕哈哈大笑:「果然是我直系千里駒,不錯,不錯,坐,看茶。」

    陳子錕大馬金刀的坐下,客氣道:「老帥就任大總統後,氣色越發的好了。」

    曹錕道:「還不是靠你們這些晚輩幫襯,我這個大總統才能坐的穩妥些,子錕,說說你是怎麼把江東省拿下的,我很想聽聽。」

    於是陳子錕便將自己如何吸引省軍主力,如何奇兵偷襲省城,又如何穩定局面,收編段海祥部的經過講了一遍,曹錕聽的不住點頭,讚道:「兵行險著,也就是你陳昆吾有這個膽量。」

    「大總統謬讚了,我只不過跟玉帥學了一些皮毛罷了。」陳子錕還挺謙虛。

    曹錕擺擺手:「我跟子玉都老了,以後還要靠你們年輕人,我看你比張雨亭家強多了,聽說你們是拜把兄弟?」

    陳子錕道:「我跟漢卿確實是八拜之交,那還是民國九年的事情。」

    曹錕道:「這麼慧眼識英雄,還是有些本事的,不過兄弟歸兄弟,上了戰場該打還是要打,我和張作霖還是兒女親家呢,如今還不是開兵見仗。」

    陳子錕道:「大總統說的是,卑職分得清楚。」

    曹錕道:「這次叫你來,就是為了對付張作霖父子,咱們自家人,我也不瞞你,子玉在山海關打得很辛苦,奉軍這兩年沒閒著,機槍大炮裝甲車買了不少,又招了不少軍校畢業的洋學生當軍官,戰鬥力精進了不少,仗打了一個月,死了快一萬人了。」

    陳子錕肅然,一萬人的傷亡確實太大,上次直皖大戰時期,別看打得那麼凶,統共才死了百十個人,如今戰爭和以往真不一樣了。

    曹錕道:「所以我就想起你來了,直系將領中,你最擅出奇兵,我和子玉商量過了,想讓你帶領一旅精銳,乘船攻擊奉軍後方的葫蘆島,抄張作霖的後路,你覺得能行麼?」

    陳子錕毫不猶豫道:「大總統和玉帥商量的辦法,當然行。」

    曹錕哈哈大笑:「那就這麼定了,時候不早了,留下吃飯。」

    陳子錕推辭道:「就不叨擾了。」

    曹錕頗感意外,大總統賜宴竟然有人推辭,便道:「是不是舟車勞頓啊,沒關係,咱這兒有澡堂子,我讓李彥青給你敲打敲打,保管舒筋活血。」

    陳子錕道:「怎敢煩勞李總管,卑職急著回家,是因為內子已有身孕。」

    曹錕道:「那就更得慶賀一下了,尊夫人是哪家的?」

    陳子錕道:「卑職的岳父是交通銀行副總裁姚啟楨。」

    曹錕點點頭:「是他啊,我記得,這樣,我打個電話,讓你夫人過來一起吃飯,順便也見見內眷,大家以後要多多走動。」

    陳子錕只好答應。

    ……

    丈夫好不容易回京,竟然不先回家,可把姚依蕾氣的夠嗆,正在發脾氣,忽然電話響了,拿起聽筒,一個保定口音慢道:「是姚啟楨先生府上麼?」

    「我爹地不在。」姚依蕾氣哼哼道,正要撂電話,保定口音又道:「是陳夫人麼?」

    「你誰呀?」姚依蕾依然沒好氣。

    「哈哈,我是曹錕。」

    「什麼曹錕,我不認識你。」姚依蕾啪的掛上了電話。

    姚太太端著水果走了過來:「蕾蕾又生氣,是不是小陳打電話來說晚上不在家吃飯?」

    姚依蕾道:「他個沒良心的才不打電話回家呢,是一個叫曹錕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人。」

    「什麼,曹錕?」姚太太驚得果盤落地,全北京又有幾個叫曹錕的!那是大總統閣下啊。

    姚依蕾也回過味來,她也是被氣糊塗了,竟然忘記大總統就叫曹錕,而且就是保定人。

    電話鈴又響了,姚依蕾不敢接,姚太太強自鎮定,拿起了聽筒:「喂,姚公館。」

    那邊換了一個彬彬有禮的男中音:「這裡是總統府侍從處,大總統邀請陳夫人和姚太太赴宴……」

    姚太太哼哼哈哈打了半天電話,兩眼都放光了,終於擱下話筒,激動道:「大總統請咱們娘倆到新華宮吃飯,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什麼好事啊?」姚啟楨進了大門,正脫西裝外套。

    姚太太道:「你來的正好,快幫我參謀參謀,大總統請吃飯,我穿什麼衣服,戴什麼首飾好?」

    姚啟楨也呆了,大總統擺宴請自己夫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要知道自己可是老皖系餘孽,已經遠離政治中心了,不過一想又明白了,這是看自己女婿面子呢,陳子錕已經是一省督辦,封疆大吏,就算是貴為大總統也要籠絡於他。

    事不宜遲,姚家人立刻打扮起來,還準備了幾份精緻的小禮物帶給總統夫人,忙和了一小時終於準備停當,乘著汽車出發了。

    雖然山海關一線在打仗,但北京城內依然是安靜祥和的氣氛,駱駝在皇城根邊悠閒的邁著步子,運煤運水的大車停在街邊,天邊一片紅霞,夜幕下的紫禁城巍峨聳立,雖然牆皮斑駁剝落,但帝王氣派猶在。

    汽車在新華宮門口簡單檢查後就放行了,大總統並未邀請姚啟楨,所以只是母女倆前來,兩人都是第一次進中南海,眼睛都不夠用了,到底是皇家園林,氣派沒的說,尤其是那些個頭挺拔,軍裝熨貼的侍從武官,簡直是賞心悅目。

    大總統賜宴,大家歡聚一堂,氣氛好不融洽,終於見到了陳子錕,姚依蕾心裡那點怨氣早已煙消雲散,趁人不注意摸著陳子錕的面頰歎道:「你黑了,瘦了。」陳子錕則摸著姚依蕾的肚皮說:「寶寶最近乖不乖。」

    這場宴席其實只能算是家宴,曹錕的夫人和幾個姨太,以及北京警備司令的夫人也在場,一幫女人談天說地,從北京的皮草談到上海的時裝,時不時發出一陣咯咯的笑聲,姚太太長久不在政界社交圈子混了,今天忽然來到第一夫人的核心圈子,興奮的溢於言表,眉飛色舞說個不停,好在她也是個有眼色的人,不致於說錯話招人煩。

    曹夫人非常喜歡姚依蕾,直讚她溫柔賢惠,姚依蕾羞答答的將頭靠在陳子錕肩上,曹錕卻哈哈大笑,道:「子錕啊,你這位夫人可是外柔內剛啊,不知道你這位虎將在家裡是不是要聽夫人的差遣。」

    陳子錕汗顏道:「我們互相尊重,沒有誰一定聽誰的規定。」

    一幫珠光寶氣的夫人們就笑呵呵的誇讚陳子錕是新派人,知道尊重女性,比那些只會帶兵打仗的老爺們強得多。

    「要說尊重女性,馮煥章也算一個,他和現在這位夫人舉案齊眉,倒也是北京城一段佳話。」曹錕捋著八字鬍說道。

    陳子錕道:「不知道馮檢閱使現在哪裡?」

    曹錕道:「帶兵駐防古北口,對付張作霖,非他這名猛將不可。」

    宴罷,按慣例是要打上八圈麻將的,大總統牌癮極大,夫人們也都是久經沙場,姚太太早有準備,帶足了現金和支票,不過姚依蕾身懷有孕,不便熬夜,便請辭離去,曹錕道:「不要走,新華宮裡有的是空房間,帶洗手間和浴室,隨便住,讓小陳陪我打打牌。」

    陳子錕面露難色。

    曹錕笑道:「你是惦記著夫人肚裡的小小陳,我看這孩子將來一定比你還有出息,咱們直系又添一員虎將,我寫幅字給這孩子。」

    侍從察言觀色,立刻鋪開宣紙,筆墨伺候,曹錕揮毫潑墨,寫了酣暢淋漓的一筆虎。

    大總統如此熱情,陳子錕夫婦只得留下,姚太太倒是巴不得在新華宮和這些高官太太們一起打牌,哪怕輸上幾千上萬塊都無所謂。

    夜色漸深,北京城安定門外,一隊右臂紮著白毛巾的士兵擎著火把逶迤而來,和城牆上的守軍互相用手電打著暗語,禁閉的城門緩緩打開,城外的軍隊潮水般湧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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