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五百六十八章 居心叵測挑病父 文 / 府天
第五百六十八章居心叵測挑病父
「你是說看到老三進了高府?」
蔡攸緊盯著面前的人,待到對方再次肯定地點點頭之後,他不禁瞇縫了眼睛,露出了一個陰狠的笑容:「想不到老三居然學聰明了,知道怎麼都不可能勝過我,居然想要從外力入手。
只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他怎麼就不知道,爹和高俅是根本不可能和解的!」
冷笑幾聲後,他便再次瞥了面前低頭彎腰的壯漢一眼,居高臨下地吩咐道:「此番你做得很好,繼續盯著高府,但有人進出全都給我一一記下來,將來少不得你的好處!」
「是,小人多謝學士恩典!」那漢子慌忙翻身跪倒磕了一個頭,然後方才屏息凝氣地退了出去,待到後邊不禁樂開了花。
僅僅是剛剛這一遭,便入手了五十貫錢,天下到哪裡去找這樣的好事?
蔡攸背著雙手在房間中來來回回走了幾步,時而露出笑容,時而皺眉沉思,神情變幻不定。最終,他在門口停住了腳步,自顧自地笑了兩聲,隨後喚來了一個家人。
「你去庫房中挑選幾樣藥材回一趟本家,就說是我讓你回去探望爹爹病情的,順便去拜見一下娘。
若是爹肯見你,你就告訴他,我這幾日事情多,不能回去探望,請他老人家恕罪,然後告訴設法告訴他,老三去找過高俅,你明白麼?」
那僕人本名王安,原是王甫推薦給蔡攸的人,如今改了名叫蔡安,最是機靈不過,細細一思忖便心領神會地應了,一溜煙跑到庫房挑選東西。
由於蔡攸如今職位不比從前,庫房中別人送來的禮物已經堆得老高。因此蔡安和管庫房的頭頭一說,立馬選出了三四個大盒子。
兩人嘀咕一陣,一人又悄悄順了幾樣不太值錢的東西,這才各自去幹各自的差事。
得知兒子派人過來探望丈夫,呂氏心中極為高興,也顧不上其他就先把人叫了進來。
待到蔡安呈上了幾樣珍貴藥材以及一些小巧玲瓏的飾品,她登時更加欣喜,當即就把人領到了蔡京地房間。
將一應物事一一給蔡京看了,這才笑道:「相公,攸兒還是有孝心的,你看一知道你又病了,就又派了人送東西過來。畢竟是父子連心,比不得外人。」
對於妻子的這種說法,蔡京頗有些不以為然。他很清楚,呂氏雖然出身大家。卻不是那種懂得官場道理的女人,因此並不答話。
抬眼瞥了瞥蔡安,他便淡淡地問道:「替我回去告訴攸兒,就說我這個當爹爹的承他的情了。只不過,他這番派你過來。應該還有別的話要講吧?」
聞聽此語,蔡安登時心中一顫,偷眼瞥見蔡京面沉如水,更是連連叫苦。他本想趁著對答的功夫不動聲色地將事情兜出去。
誰料蔡京竟如此老到,一眼就看出他還有別地由頭。只是事到如今也沒有退縮的餘地,想想自己是蔡攸府中的人,即便是呆會觸了霉頭,想必蔡京也得存幾分臉面。
這樣一想,他便把心一橫,咬咬牙說開了。
「啟稟相爺,我家學士此番派小人來。確實還有另一樁要務。今兒個一早,學士無意中聽一個僕人提起,說是三少爺昨兒個似乎在太平橋高府那裡出現過。
學士料想如今蔡高兩家還有些結未曾打開,心中不免有些憂心,便讓小人探病之後稟告相爺一聲,莫要……」
他這話還沒說完,蔡京的臉上便露出了一絲病態的潮紅,隨即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旁邊的呂氏見狀大驚。一面讓旁邊伺候的丫鬟去請大夫。
一面衝著底下的蔡安喝道:「這種捕風捉影地事情,值得這麼火燒火燎地來報說相爺?回去告訴攸兒。絛兒雖說不濟,卻不會做出這樣沒頭沒腦的事,讓他少擔心。」
蔡京被妻子這句話氣得幾乎倒仰,無奈一口氣沒有順過來,更沒有當著外人喝罵妻子的道理,因此只得強忍了過去。
等到蔡安諾諾告退,他胸口好受了一些,這才將呂氏的手往旁邊一推,沙啞著聲音道:「你養的好兒子!」
呂氏此時沒有品出滋味,又不知道蔡京說地是誰。
想到這麼些年來蔡京左一個侍妾又一個侍妾的放在房裡,她心中更是惱火,再想想蔡卞夫婦之間的舉案齊眉,一時很有些委屈。
見蔡京滿臉不耐,她乾脆冷笑一聲,甩手就離開了房間。
蔡京也懶得去理會妻子心中那些小意,深深吸了一口氣便喚來了一個僕人,隨即喝令他去把蔡絛叫來,自己則掙扎著斜倚在床上。
多少年了,為了如今的地位前程,他費盡心機,只為了能夠達到巔峰。
如今坐在這個位子上,面對地不僅僅是明槍暗箭,居然還要應付兩個不爭氣的兒子,這叫他怎麼忍得下這口氣?
蔡絛一進房間便發現父親鐵青著臉坐在那裡,心中不由得一突。他也知道剛剛大哥派人來過,一定是父親又因此而氣到了,卻沒有想到此事和自己也有份。
畢恭畢敬地行過禮後,他便起身肅手站在一邊,準備逮著時機再給老大好好上上眼藥。
「聽說你昨天去找過高伯章?」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登時把蔡絛敲打得木了,他呆若木雞地看著父親,見蔡京的目光中流轉著令人琢磨不透的光芒,既有譏誚,也有惋惜,還有許多他無法捉摸的情緒。
情知事情嚴重,稍不留心自己就可能遭到父親的遺棄,他立刻雙膝跪倒在地:「爹,孩兒昨日確實去拜會過高相公。
這只是孩兒一時之間興起的想頭,如今朝中大臣已經有不少都變換風向了,可那些人大多人微言輕,起不了多大地作用。
孩兒尋思高相公和爹爹共事多年,彼此間至少還有情分在,若不是大哥每每從中作梗,此番也不會鬧得這麼僵。所以,孩兒就想,倘若高相公能夠和爹爹同舟共濟……」
「同舟共濟?」蔡京冷笑著打斷了蔡絛的話,臉上的神情已經不是惋惜而是惱怒了,「你以為這是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麼?我和高伯章昔日坐同一條船,哪裡是因為什麼情分,而是因為不得不如此。
外有外敵窺伺,內中還有人虎視眈眈,倘若我們那個時候內鬥,只怕是轉眼間就會被人漁翁得利。
至於如今分道揚鑣,也不過是因為情勢所逼,雖然和你大哥有關,但那是遲早的事,哪裡可能因為你一句話輕易解決?」
見蔡絛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蔡京情不自禁地歎了一口氣。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蔡絛比蔡攸稍稍純良一些,但是心計上差得太遠,而且目光所及也只是近處,根本看不到長遠的地方。
他原指望蔡絛跟著自己這些天能夠學到些什麼,如今看來這一腔心思怕是要落空了。
「爹,孩兒知道錯了。」蔡絛勉強迸出一句話,卻依舊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真正的錯處。
如今連蔡攸都變成了仇人,更有大批人投了過去,倘若不和高俅重歸於好,趁機挽回頹勢,難道還真地任由蔡攸佔了上風?
蔡京當然知道蔡絛並不情願認錯,心中不禁更加惱火。
然而,他亦知道此時此刻自己不管解釋什麼都是錯地,最後只得揮了揮手:「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什麼時候知道錯在哪裡再回來幫我。這兩天不許出門,好好反省!」
對於這樣的處罰,蔡絛心中暗恨,卻仍是低頭應了,一出房間便立刻變了臉。
想當初蔡攸犯地錯處還比他少麼,怎麼從來不見蔡京處罰?現如今一個兒子對著幹不夠,難道父親還要把自己也逼到別人那裡去?
蔡攸並沒有在家裡坐等蔡安的回報,此時此刻,他正引著王甫面聖。
儘管劉正夫和蔡薿都對他的計劃大有幫助,但是,不知是什麼緣故,他偏偏就覺得王甫最是順眼,就連旁人眼中是妖孽徵兆的黑髮金瞳也沒有放在心上。
最最重要的是,他很清楚天子官家最重人儀表,以王甫的儀表堂堂一表人才,必定能夠討得趙佶的歡心。
當初應何執中的要求提拔了這個王甫,趙佶至今仍舊記得,因此此番見蔡攸還是舉薦此人,不禁在心中有些疙瘩。
只是蔡家父子之間的爭端是他早就佈置好的,自然不好拒絕蔡攸的要求,因此一口應允給王甫加官,甚至還以此名與之前東漢的某個宦官重名為由,為其改名王黼,頓時讓階下那位黑髮金瞳的老兄歡天喜地了一把。
而等到這兩位一走,趙佶便召來了提舉皇城司曲風,詢問了幾句京城動向之後,他便轉口問起如今兩座蔡府的動靜。
曲風伺候這位主兒多年,已經是很有經驗了,此時一思忖便小心翼翼地答道:「回稟聖上,如今蔡學士府上比蔡相公更熱鬧,既有朝廷官員也有遊學士子,每日晚間都要開宴呢!倒是蔡相公這些日子身子骨似乎不好,也有相熟的官員送藥材過去。」
趙佶微微頷首,心中生出了一個主意:「既然如此,那朕擇日下詔,徙封元長魯國公,三日一至都堂治事,這樣一來,他也不用連連告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