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四百四十六章 朝廷猶重軍武事 文 / 府天
第四百四十六章朝廷猶重軍武事
「爺爺!」
他剛剛睜開眼睛,便發覺兩個孫子一前一後奔了上來,不由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
他沒有理會兩個人的問長問短,而是問了一會他們的學業,然後便把長孫打發了出去,單單留下了小孫子王敏中。
見到這個情景,王敏中心中自然有數,連忙上前站在爺爺身邊,只是心中卻不知道王恩會吩咐些什麼。
而王恩在沉吟良久之後,最終問道:「敏中,你真的決心從軍,走你爺爺的老路麼?」
「是!」聽到是這個問題,王敏中哪裡還有猶豫,連忙鄭重其事地答應道,「我最欽佩爺爺在沙場殺敵建功的壯舉,男子漢大丈夫,當馬革裹屍方才是最好的下場!我願意學爺爺那樣外禦敵寇,保家國平安!」
聽到這樣意態激昂的豪言壯語,王恩卻覺得心中異常苦澀。
年輕人都是這樣,希望能夠在戰場上建功立業,博得一個封妻蔭子,但是,只有他這樣已經打倦了仗的人方才知道,平靜是多麼可貴。
他已經不知道有多少親隨屍埋戰場,也不知見識過多少袍澤一去不回,所以絕不希望孫子再走這樣的老路,可是如今看來,這絕不是他能夠用言語勸阻的。
「你這些天隨禁軍教頭練武,我也不知道成果如何,這樣吧,你便在院子中舞一回劍。若是舞得好,我便請聖上先把你調到御前,等到有一個出身之後再讓你上戰場。
若是仍像當初那般只是好看的花架子,今後我便再也不許你談習武從軍之事!」
王敏中聞言等時大喜,答應一聲後便匆匆前去取劍,然後便在院子當中舞了起來。
這一次遠遠不如高俅上次來時那般花團錦簇潑水不進,而是一招一式有板有眼,雖然看上去頗為呆板。
但卻帶出了幾分肅殺的氣息,看得王恩也暗自點頭,最後更是在心底感慨了一聲——兒孫自有兒孫福,看來這孫子的從軍之路,他是阻不住了!
「嘿,老王你這孫兒舞的好劍!」
他正看得入神時,卻只聽這麼一句贊語,不禁回過頭來。見是郭成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如今正雙目炯炯地站在他身邊觀看。
他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略略點頭便照樣佇立在那裡。直到王敏中收勢而立,他才點頭示意其過來。
「這是你郭爺爺!」
郭成不等王敏中行禮,便連連擺手道:「別叫我郭爺爺,我那兒子也比你大不了幾歲,這一聲郭爺爺,讓我的年紀一下子就長了不少!我比你爺爺好歹也要小上十幾歲。
這樣,你叫一聲郭伯伯也就是了!」
王敏中從善如流,立刻就改了稱呼,喜得郭成當即便解下腰中一柄匕首作為見面禮。而王恩見其一片誠摯,便點頭示意孫子收下。
沉吟片刻便說道:「老郭,我這孫兒自幼便喜歡舞槍弄棒,如今眼看也已經大了。西北的仗怕是打不了多久,我也不準備讓他到西北去鍛煉。你這次奉旨教導那些軍官。
我想把人托付給你,怎麼樣?」
「嗯?」郭成聞言大感奇怪,「你如今是殿帥,托付誰不行,為什麼要找我?我這手重你又不是不知道,雖然對麾下大方,可軍法也同樣是狠,這一次雖然教導地是軍官。
也同樣不會放手,你就不怕好好的孩子給我折騰壞了?再說,此番人選都是樞密院擬定的,怎麼好隨便加上一個進去?」
「這一次訓練的不僅是軍官,還有預備軍官。」大約是對後者這個稱呼還有些不習慣,王恩的口氣頗有些猶豫,「聖上和蔡相公高相公他們商議過,說是那些上戰場打過仗的軍官固然需要系統訓練。
那些世代從軍的世家中承襲軍職的子弟也同樣需要教導。當然。那些不願意從軍地除外,而像敏中這樣想要從軍的。
也需要在上陣之前多多訓練,而不是只以家傳教導充數就算了。」
說道這裡,王恩稍稍停頓了一下,低頭思索該不該現在便完全抖露出去,但最終還是躊躇著開了口:「樞密院的重組只是第一步,河北整軍也只是半步,聖上和諸位相公的意思是,以後但凡是軍官,只要有條件,便須參加這樣的訓練,聖上有意為此賜名為軍官講武堂。」
「嗯?」郭成聽得心中大動,興趣頓時更濃了。
只是看王恩的樣子似乎有所保留,他也不好多問,只是連連點頭讚道,「好法子,真是好法子!向來軍官便只憑借軍功提拔,往往都是戰功彪炳,認得字的卻沒有幾個,更不用說什麼軍略了。
依我看,以後朝廷的政策不該只惠及軍人世家地子弟,而應該向尋常軍官傾斜一下,這樣大家都能有機會。看來,這一次定下的三十名軍官還是太少了!」
「三十名?」王恩苦笑一聲,忍不住透露了實情,「第一批三十名都是身經百戰的,這只是第一期而已,訓練時間不過一個月,接下來還有二百七十人。
老郭,你是別想消停了!」
對於郭成的抵達京城,趙佶極為重視,召見了之後便立刻讓政事堂發了聖旨,正式委任郭成為殿前副都指揮使,兼提舉軍官講武堂,讓其為第一批抵達京城的三十名軍官作講。
當然,郭成幾乎是一個大老粗,此次不過是借他地威名壓住那些年輕軍官,至於具體的軍略大勢,自有樞密院派人講習,而這件事便作為這些天最大的新聞,很快傳播了出去。
有郭成坐鎮,那些年輕軍官無論是上課還是下課都是老老實實規規矩矩,而姚平仲和鍾達終於在第三日課完的時候得以面聖。
召見照例是在崇政殿,和姚平仲地平靜相比,鍾達便顯得有些不老實,時不時四處觀望,待到最後趙佶駕臨的時候,他卻有些戰慄,根本不敢抬起頭來。
趙佶見多了這樣誠惶誠恐的軍官,當下也覺得心中有趣,微微點頭後便示意兩人起身。
先是問了一些軍中情況,又問了問兩人的功勳,最後,這位天子才把事情轉到了如今北方的戰局上。
「二位卿家都是屢建功勳的沙場悍將,朕之所以把你們調回來,不是為了讓你們在京城拱衛什麼京畿,而是希望你們在北面繼續為朕,為朝廷立功!」趙佶見兩人一瞬間臉漲得通紅,知道這句話到了點子上,「趁著年輕多多建功,朕等著你們倒是授都總管為一方節帥的那一天!」
這嘉許已經說得很重了,以王恩當日的資歷,從一介軍校到最後地武信軍節度使,也足足用了大半生的時光。
當然,王恩雖然機遇好,但畢竟及不上這兩個人遭遇的都是大仗,軍功提升得異常快,所以不到三十便已經全都是一路都監,若是再打上十年仗,興許他們確實有可能成為大宋最年輕的都總管。
直到兩人離去,趙佶方才搖頭笑了笑。時間過得真快,轉眼他登基已經是第十個年頭了。這十年中,他不知道經歷了多少事,如今膝下已經是兒女滿堂。
再過十年,他說不定還要添上一群孫子孫女,只是不知道那個時候,那曾經雄踞北方的遼國又會如何?
有了侯蒙這個同知樞密院事,蔡京高俅的工作輕鬆了很多,而阮大猷和何執中兩個人,最近更是有旨免了樞密院的事,只需專心致志處理政事堂公務,這樣一來,事情自然更是順遂。
不過,遼金之間的戰報依舊不斷,眼看著遼國今天三千明天五千地損傷,所有人地心中都有一股籠罩不去的陰霾——即使遼國人多,即使遼軍不怕損傷,若是一直這麼耗下去,結果究竟會如何?
而就在人人關注北方局勢地時候,西北傳來戰報——夏主李乾順之弟,晉王李察哥戰死。西軍十萬人馬困西平府靈州,正在掃蕩周圍援軍!
趙佶聽到消息的第一時刻,幾乎失手摔碎了手中的茶杯。
也難怪他如此激動,要知道,當年神宗皇帝五路用兵西夏,便是在期待這樣的結局,如今到自己的手中終於完成了這一點,作為一個皇帝,他怎能按捺得住心頭喜悅?
而不單單是趙佶,得知這個消息,整個東京城都幾乎沸騰了。
由於西北和北邊的局勢動盪不安,天子破天荒地將科舉日程延後,而結合之前的例子,但凡能夠得到天子賞識的文章策論,全都是切中時弊的,也正因為如此,天下士子無不對時局密切管芯。
如今獲知這樣的大事,街頭酒肆茶館頓時議論一片。
這是繼太祖平定南北以後最大的勝利!
幾乎所有的人都有這樣的想法,無論先前曾經怎樣開疆拓土,湟州鄯州這樣的地方畢竟太遙遠了,對於中原人而言遠遠不及靈州這樣的地方更加引人注目。
更何況,自從西夏佔據興慶府之後,宋軍還從未取得過這樣大的戰績。在這種情況下,取得靈州只是早晚的事。
而趁著大勝的當口,趙佶終於頒下詔令,自即日起,取得功名的士子可以佩戴刀劍一類的兵刃;河北邊境一帶的尋常百姓經官府核准,可以憑借官引攜帶兵器,官引以官府印信為準,若有偽造,罪當連坐,若發覺其中有違例事,追究主官責任。
儘管這尚且算不上全面開禁,但與先前百姓只能使用朴刀一類粗陋兵器的慣例相比,已經是大有進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