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四百一十三-四百十五章 生來便是天驕子 文 / 府天
第四百一十三-四百十五章生來便是天驕子
「王帥,你在西北作戰一共有多少年?」
聽到高俅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王恩不由一愣,半晌方才答道:「大約也有將近二十年吧。」
「那就是了,區區一個西夏,陝西諸軍用了這麼多年都尚未完全平定,更何況如今還有遼國女真?」高俅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啜了一口,「這世上總不可能這麼太平的,若是我大宋的疆域大了,疆域之外還有國家,又怎能說就能夠萬世太平?開疆拓土需要武將,哪怕是鎮守也同樣需要武將,只要大宋仍舊為國,這武將總是不可或缺的。
王帥以為武將無處可去,這倒是過慮了。」
王恩心中歎了一口氣,這只不過是他的一個擔憂,另一個擔憂則是大宋向有武將不預民政的慣例,這承平時期的武將,著實是憋屈得很。
別看西軍之中名將濟濟,再看看河北京畿一帶的禁軍將領,能挑出幾個弓馬嫻熟的?好的將領全都派到陝西六路第一線了,剩下來的那些個連二三流將領都算不上!這武將不能上戰場,還能算得什麼武將?
「算了,高相公說得對,這孩子既然有如此志向,我少不得讓禁軍教頭好好調教一下他,一味地堵並不是一回事!」說到這裡,他方才想起高俅今晚來訪必有要事,連忙問道,「高相公今晚特意前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吩咐麼?」
「哪有什麼吩咐?」高俅笑著搖搖頭,揀著白天和趙佶在一起的話略說了兩句,最後才感慨道,「王帥,殿前諸軍乃是京畿根本,聖上自然要找一個信得過的人。
而前有姚帥,後有你坐鎮。聖上無疑是極其放心的,所以絕不希望你因為太忙而累垮了!你如今不過五十出頭,若是好生保養身體,少不得還能再當十年殿帥不是?」
王恩聽得心頭感動,身為臣子而得到君王如此關心,換作任何一人都是銘感五內。當下他霍地站了起來,竟是朝宮闕之處深深下拜,起來的時候已經是激動萬分。
「我王恩昔日不過是一個禁中衛士。
演武的時候為神宗皇帝賞識,得以橫刀立馬建立功勳,之後又得哲宗皇帝屢次簡拔,再有聖上一舉拔擢殿帥,這天大的恩德我這一生一世也難以報答!這一身只為報國之用,又有何惜?」
高俅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情景,內心中不由激盪著一股異樣地情緒。他和哲宗趙煦沒有多大關係,和趙佶當年亦師亦友。
如今雖然是臣子,但要說這樣毫無保留的忠心卻是決計沒有的。所以,當看到王恩如此表白心跡時,他的心自然是狠狠悸動了一下。
「王帥!」他半是攙扶半是強迫地將王恩按在椅子上,這才說道。「你一片赤誠忠心,滿朝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只是,聖上慮的卻是,倘若你一朝病倒難支。
這殿帥府又該由何人執掌?你保全了身子,這於國於朝廷都是有利的,你切勿會錯了聖上的好意。」
王恩這才從激動中恢復了過來,當下重重點頭道:「高相公還請轉告聖上,哪怕是為了聖上為了朝廷,我也一定會保全好這把老骨頭,絕不至於輕易倒下!」
聽王恩說得不祥,高俅頓時咯登一下。然而。眼前這位足足長了他二十多歲,他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接下來自然不好再勸。
看來,哪怕是為了未雨綢繆,也得想想今後應該到哪裡去尋一個可以承繼的人選。史書上記載,就是在高俅任殿帥期間,大宋殿前司諸軍綱紀敗壞,如今萬萬不可再來這麼一遭。
離了王恩地府邸。他便匆匆回家。哪料才踏進中庭,就見宗漢捧了一大堆東西走了過來。
「元朔。你這是……」
宗漢的眼睛已經深深凹陷了進去,整個人也是無精打采瘦了一圈。
他沒好氣地把一大堆卷軸文書往高俅手裡一塞,這才大大伸了一個懶腰:「這是我們費了一個多月功夫方才篩選出來的,上頭的士子都是有才學的,剩下的便請相公你自己決斷。
我們要是再篩選下去,恐怕就要屈才了!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他一邊說一邊大大打了個呵欠,竟是自顧自地朝自己那個小院走去。
這都是怎麼回事!高俅哭笑不得地看著手上這一堆東西,心中亂七八糟什麼情緒都有。
讓自己這個半吊子去看這些駢文?那還不如殺了他乾脆!別看他在朝堂上能夠侃侃而談,看折子也沒有多大問題,但是,他可沒有看過這種真正為了出彩而寫就的策論文章。
要是這些人還給他縱古論今,他哪有這個耐心!
長長歎了一口氣,他只得抱著一堆東西來到了堂屋,隨手把他們都放在了桌子上。
如今簡直是一攤子的事——英娘地產期早就到了,偏偏到現在還沒有動靜;趙鼎和高蘅的婚事正在操辦,準備借幾分天寧節的喜氣;還有就是年底高太公的六十大壽,一直以來,他給這位便宜老爹做壽都沒有大肆鋪張,此番六十大壽卻不能這麼草草了之了。
「真是……」
他嘟囔了一句,突然聞到了身後飄來了一股香氣,頓時神情一振,連忙轉過了頭。
「又有什麼好吃的?」
這些天吃慣了伊容和白玲搗鼓出來地飯菜,如今別說政事堂的伙房,就連家裡的廚子都快下崗了。
也不知兩女哪來的手段,但凡是他說要吃什麼,她們總能弄出花樣來,連平平常常地牛肉也做得和別人不同。
「是雞湯,裡頭可是有不少你愛吃的東西!」伊容把條盤擱在桌子上,見旁邊一大堆卷軸,不由隨手拿起一個,看了一會便頭疼地放下了。
高俅卻不管伊容的動作,趕緊揭開了蓋子,一時間,一股很是奇特的香味便瀰漫了整個房間。饒是他平日喝過不知多少雞湯,此時也有些饞涎欲滴,拿了調羹便往嘴裡送。
一口湯下肚,那潤滑爽口甘甜頓時激起了無窮回味,他簡直難以相信這就是雞湯,吞了好幾口方才讚歎道:「這滋味……果然是非同凡響!」
「那當然,也不看是誰做的!」伊容得意地一笑,隨即才想到了另一件事,趕緊提醒道,「今兒個鵬舉有些發燒,阿玲一直在照顧他,這是我自己照著秘方做的。
廚下還有一大鍋呢,到時候我也乘一些給英娘姐姐去嘗嘗,你待會也去看看她們!」
「知道了,我的娘子!」高俅頭也不抬地念了一句,一門心思埋頭喝湯。等到感覺肚子撐飽了抬起頭時,伊容卻已經不見了。
「這丫頭!」
他嘀咕了一句,隨後換來一個僕人收拾了乾淨,又命人將所有卷軸文書都收進書房,便出門朝女眷那邊走去。
頭一處自然是去看英娘,聊了小半個時辰,他又轉去看白玲和高鵬舉,聽說兒子已經退了燒方才放了心。正欲回去休息時,一個使女突然衝了進來。
「相爺,不好了!夫人那裡陣痛得厲害,似乎要生了!」
「你說什麼?」高俅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那使女上氣不接下氣地又說了一遍,他方纔如夢初醒,拔腿便往外衝去。
剛剛自己從英娘那裡出來地時候還不見有什麼動靜,怎麼突然說就要生了?
一時間,整個高府上下忙成一團,儘管早有穩婆住在府上,儘管先前三個女人都曾經生產過,但是,誰也不敢怠慢了半分。
饒是如此,高俅依舊不放心,硬是命人出門把名醫劉克勘拉了過來,唯恐生產時出了什麼問題。
這一夜當然是人人無眠,英娘的陣痛持續到早上,內間方才來報,說是似乎真的要生了。
聽到這個消息,提心吊膽一整個晚上的高俅稍稍鬆了一口氣,立即打發人去朝中請假。
不管別人家女人生產如何,要讓他在這種情況未明的時候去上朝理事,不出紕漏才怪,還不如在家裡守著!
說是要生,但真正聽到那一聲響亮的孩子啼哭聲,卻已經是日上中天的時分。
所以,當穩婆把孩子抱出來的一剎那,他張口便問道:「英娘怎麼樣?」和當初伊容生產時地問題幾乎如出一轍。
「相爺放心,母子平安!」那穩婆笑吟吟地行了一個禮,「恭喜相爺喜得貴子!」
「同喜,同喜!」高俅連連點頭,隨手便接過了兒子,入手卻覺得一沉。古時孕期不敢給女子多吃,就是怕孩子份量太重不好分娩。
所以,他先前三個孩子出生時,都不過尋常分重,看這大胖小子地份量,換算成現代重量怕不是有六七斤,怪不得妻子分娩時如此困難。
看著襁褓中衝自己甜甜一笑的兒子,他地心中卻仍有幾許遺憾——已經有兩個兒子的他,說實話更盼望妻子能再生一個女兒,當然,這個兒子已經遂了英娘的心願。
等到高太公也看過之後,高俅少不得又把孩子抱到產房中,然後囑托一干僕婦好好照看,這才把孩子交給了早就請來的乳娘。
他倒是很希望母乳餵養,只是英娘前次就奶水不足,不得不先請一個預備著。
當著眾人的面,他把兒子高高舉向了空中,哈哈大笑道:「兒子,生在我們家,是你最大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