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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三百六十五章 顏面存亡孰輕重 文 / 府天

    第三百六十五章顏面存亡孰輕重

    打量了一陣高俅派出的那個護衛,完顏阿骨打的臉色漸漸變得無比凝重。

    不懂武的人只看體格,稍通皮毛的人則看肌肉骨行,只有真正殺過人的才知道,別的東西都能夠通過後天鍛煉出來,只有精氣神一定要在搏殺中造就,別的都是空話。

    大宋的相撲他也曾經聽人提起過,技巧固然遠勝於己方,只不過,好看縱然好看,要說氣勢就差遠了。

    宗瀨作為完顏部中百里挑一的勇士,殺場上喪生於他手的至少已經有上百條人命,論悍勇乃是此次隨行者中數一數二的。

    阿骨打一向認為,南人雖然富有,但卻秉性積弱,否則也不會以如此一個遼闊的帝國卻無法奈何區區西夏。然而,這個即將下場的護衛卻讓他感到一陣不妥。

    燕青傲立場中,目不轉睛地盯著對面那個高大壯碩的女真漢子,臉上依舊掛著滿不在乎的微笑。

    雖然這是高俅一時興起提出的建議,但陳無方唯恐吃虧,飛也似地叫來了一群力士。

    當下便有一個力士充當部署,其餘的則在旁邊圍成了一圈,助威吶喊聲越來越高,場面一時熱鬧非凡。

    身在朝堂,高俅也看過多次左右軍相撲,深知時人對相撲的喜愛。天子御前便有內等子三十六人,這些人都是徒手侍衛,於殿步諸軍選膂力者充,俗稱虎賁郎將。

    每遇拜郊明堂大禮,駕前只頂帽、鬢髮蓬鬆、握拳左右行者,就是這種相撲力士了。

    《水滸傳》中的那個浪子燕青便是天下第一相撲能手,自己這個義弟雖說和盧俊義扯不上半點關係,卻也是貨真價實地出身河北大名府地域,又經名師調教,論真本事便是御前上等的虎賁郎將,也不見得是對手。

    此時。他便在幾個護衛的簇擁下佔據了最好的看處,剛才的那點不安漸漸扔到了九霄雲外。

    那部署既然是連家雇來,隱約知道事關官府,生怕出了生死禍及自身,便欲棄了生死文書那一條。

    誰料那宗瀨和一群力士廝混了兩個月,早已把相撲社條背得爛熟,當下就不耐煩地喝道:「既然是比鬥,便需定下生死文書。有什麼可囉嗦的!」

    那部署無法,只得目視陳無方討對策,陳無方見高俅只是眉頭一皺,並沒有反對地表示,只得輕輕搖了搖頭。

    當下這部署只得把生死文書給兩人簽了,見兩邊都已經做好了準備,便一聲喝道:「看撲!」

    兩人先是一左一右站了,聽得這一聲喝。宗瀨便立刻衝了過去,兩隻大掌直抵燕青下腰,顯然是準備一招致敵。

    而直到對手撲到面前的一剎那,燕青方纔如同泥鰍一般地扭腰一滑,堪堪從大掌中逃脫。一個閃身便到了宗瀨背後,伸手便朝其腰背扭去。

    說時遲那時快,宗瀨彷彿背後長了眼睛似的衝勢不減,待衝勢減緩時一個漂亮的左旋。恰恰躲過了這一擊。只是這第一回合,便激起了陣陣喝彩,就連高俅也忍不住叫了一聲好。

    見首次出擊無功,宗瀨不免發急,見燕青似笑非笑似乎在譏誚他無用,更是心頭火起,登時拿出了當初在白山中獵熊的氣勢。大喝一聲之後,他又放低了下盤。

    步子左右晃動著朝燕青逼去,上身卻紋絲不動。這一次,燕青也不敢再托大在原地站著,照樣挪開了步子,目光只是緊緊鎖在對手的腳下。

    呼地一聲,宗瀨又撲了上去,此番他學了乖,出手的時候留了三分餘勁。腳下更是含而不發。就怕燕青再如剛剛一般溜開了去。這一撲果然到手,然而。

    他還來不及高興,手上邊傳來了一股反震的力道,隨後便覺有些抓不住手。

    大驚之下,他正想使力,眼前突然一花,下一刻,他只覺整個人被人從後背頂了起來,然後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一時間人事不知。

    「好!」

    儘管看清那頃刻間動作地人沒有幾個,但是,這並不妨礙那些力士拍手叫好。

    他們都是杭州城內的相撲好手,被高價請到這裡陪人玩耍原本是願意的,怎奈何這些女真人雖然不用暗器,可一旦到了勝負交關的時候卻往往會用陰手,一來二去人人都吃了苦頭,尤其是敗在宗瀨手下的人最多。

    今日有人為他們出了氣,自然是人人高興。

    「果然是強將手下無弱兵!」雖說敗了,但完顏阿骨打臉上卻沒有多少沮喪。這相撲之術原本就是他們這兩個月閒極無聊才學的,不是人家的對手也是平常。

    誰料他話音剛落,那邊摔得不輕的宗瀨卻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大聲叫道:「我不服,有本事我們刀劍上見真章!」

    剛才只是略施小計便得了勝利,卻是不過癮頭,聽宗瀨這麼說,燕青也覺得心癢,當下便聳了聳肩道:「不管你來什麼,小爺我奉陪!」

    「夠了!」完顏阿骨打卻知道宗瀨是個執拗性子,也不願意真地鬧出人命,因此厲聲呵斥道,「敗了就是敗了,難道我族勇士就連敗都敗不起嗎?退回去!」

    高俅也不願意把事情鬧得更大,因此點到為止正符合心意,遂也向燕青丟了個眼色。見沒法繼續,燕青只得退了回來,臉上仍然掛著招牌式的懶散笑容。

    陳無方自去遣散了一幫力士,而阿骨打則示意完顏婁室把所有族人帶回,這才和高俅走到了廳堂。

    見高俅只留了剛剛那個相撲的護衛在身邊,而把所有其他護衛都撂在了外面,他頓時心中一動,又朝燕青多看了幾眼。

    「大人,我在杭州已經盤桓了兩個多月,你卻一直沒有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若是再這樣下去,恐怕我們再留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彼此交鋒多次,阿骨打也知道對面的這個官員難對付得很,因此便開門見山地道,「確實對於大宋而言,女真諸部太過遙遠,而且除了海路別無陸路可通。

    海路確實凶險,但是,多了女真這個盟國,對於大宋有利無害,不知大人和貴國皇上為何舉棋不定?」

    數次交涉之中,阿骨打提出了相當有誘惑力地條件,若不是高俅心中太過忌憚女真,興許早就一口答應了。

    然而,他漸漸發覺了拉鋸戰可以搾取更多的情報,於是便次次裝作莫測高深,藉以試探阿骨打的底線和反應。如今看來,火候已經差不多了,再耗下去就顯得太假了。

    「你前幾次提出的要求,我已經上奏了我朝聖上。」他見阿骨打露出了冷笑,便不緊不慢地道,「據我所知,你們上一次大勝遼軍之後,軍器似乎並不缺,戰馬也虜獲了不少,自給自足絕無問題。

    而此次你提出要求我朝派工匠官員,我朝大臣卻認為我朝和遼國多年交好,若是被遼國得知此事,則遼主必移書問罪於我國,所以,這並非可以商談地條件。」

    拖了這麼多天,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個冰冷的答覆,饒是阿骨打城府再深,此時也不禁大失所望。

    正想出言反駁時,他突然又瞥見了對方嘴角掛著的一絲笑意,隨後想起了中原人的奸猾,乾脆就反問道:「大人便乾脆說章程好了!」

    「工匠我朝可以提供,只不過,聖上聽說遼東盛產黃金……」

    高俅慢悠悠的一句話還沒說完,阿骨打便勃然色變。在大多數人的印象中,遼東的特產也就是蜜蠟、名馬、海東青以及人參等物,但是,少有人知道其中還有黃金。

    自從二十年前發現了黃金開始,完顏部便一直在秘密派奴隸採礦,又好容易找到了懂得精煉礦石地匠人,然後再通過種種渠道變換成軍器。

    如果不是宋國的商船突然自海上來,他們恐怕仍舊不得不用高額的黃金從黑市渠道換來甲冑軍械。

    然而,這種極度隱秘的事,怎麼會傳到大宋皇帝的耳中?即便是那些到了女真領地的商人和宋人,也應該一無所知才對!

    他轉念一想便認為高俅是在詐他,當下坦然一攤手道:「大人你在開玩笑吧?若是有黃金,恐怕遼主早就發兵平了整個遼東,哪裡還會等到今日?」

    「噢,似乎不盡然吧?」高俅早就知道遼東黃金藏量不菲,而後來又從隱秘的渠道探知女真居然找到了一個金礦,而且每年能夠有不少黃金,他自然就有了主意。

    當然,那樣一個金礦雖然可能會有每年數十萬貫的收益,但對於大宋卻不過九牛一毛,他所想到地,卻是由此而產生地另一條路。

    一番長談之後,兩邊終於勉強就一些事情達成了一致,然而,所謂文書之類的東西卻並沒有簽下。

    女真原本就是強者為王,只要強大,什麼協議都可以作廢,而高俅則看多了後世地作廢合同,對於一張紙的約束力也就更不看重。

    倒是一旁的燕青見兩旁你來我往頗感無聊,最後和高俅一塊出門的時候竟打了個呵欠,誰料一個高大的人影卻一閃而出,把去路堵了個結結實實。

    「我要和你公平地再打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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