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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三百五十六章 毀祠堂義憤填膺 文 / 府天

    第三百五十六章毀祠堂義憤填膺

    宋朝的飲茶飲酒之風早已漸漸傳入民間,因此有茶酒賣的不僅僅是城市中的酒肆茶館,也有鄉間路旁的小店。

    叫上三五個人,來上幾角老酒,有錢的便加幾碟下酒小菜,沒錢的則就著酒聊聊新鮮事,這便是民眾最大的休閒娛樂了。

    在路邊支撐幾根竹竿,拉上大塊油布,然後燒起爐灶吊上一壺酒,這便是一個最最平常的路邊酒肆。

    四五張滿是油膩的小木桌旁,幾張條凳橫七豎八地擺放那裡,客人卻只有寥寥幾位,每個人面前都擺著一個海碗,裡面是滾燙的黃酒。

    只見這些人一邊不時捧起碗喝上一口,一邊在那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操持這個酒肆的乃是夫妻兩人,見今日生意不好,兩個人便對視了一眼,男人不免深深歎了一口氣,而女人則伸手在圍裙上使勁擦了一下,挪動著步子來到路邊張望,看了一陣子便驚喜交加地叫道:「有人來了!」

    男人原本不信,待到看著十幾個短打扮的漢子出現在視線中,臉上不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連忙從旁邊又拿了一個滿滿的大酒壺吊了上去。

    一群人走近了,便有人高聲叫道:「店家,快去熱酒,每個人上三大碗!」

    「好,好!」女人連忙應了,前前後後張羅了起來,可一陣安頓下來,卻發覺來的客人太多,自己的桌凳竟然不夠。

    情急之下,她只得滿懷歉意地朝先頭的幾個客人打招呼,那幾個客人原本還不願意走,但是,後來的幾個漢子上前在他們耳邊嘀咕了一陣,這些人便立馬放下酒錢,須臾走了個乾淨。

    店主夫婦見狀雖然疑惑。卻也心喜有錢可賺,哪裡管這麼多。

    領頭的短衫漢子見閒雜人等都走光了,便滿面笑容地讓所有人坐下,又示意店主端上黃酒。

    等到所有人面前都上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黃酒,他才走到了自己的位子旁邊,大聲說道:「大家這些日子都辛苦了,我朱八沒有什麼別的可以報答大家,就只能請大家在這裡好好喝一頓酒了!那些大一點地館子我們去不起。

    但是,大家今天在這小酒肆裡儘管喝,無論多少,一律由我結賬!」

    「多謝八哥!」

    一幫漢子都露出了感激的神情,也不嫌那酒碗燙手,一個個齜牙咧嘴地舉起了酒碗,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便嚷嚷道:「要不是八哥,興許我們早就餓死了。

    更別說這時節還能夠有口酒喝!為明尊修祠原本就是我們應該做的,這幾年多虧明尊護佑,我們的日子才會好過。大夥兒出這點力,原本就是應當的,你們說是不是?大夥兒說。

    是不是應該我們敬八哥一碗?」

    「沒錯!」

    一片附和聲中,一群漢子齊齊將碗舉起過頭,高聲叫道:「我們先敬八哥一碗!」

    那朱八見別人舉碗,心中一陣激盪。重重點了點頭道:「好,大夥兒的心我領了!」

    三碗酒下肚,氣氛頓時活絡了起來,但是,酒肆的店主夫婦卻嚇了個半死。

    民間信明尊教地人固然多,然而,害怕明尊教的同樣不少,甚至還有人說明尊教的信徒全都是茹毛飲血的兇徒。因此。

    聽說這一幫子客人信的乃是明尊,夫婦倆不由心中叫苦,但一為性命,二為生計,他們只得打點精神來回添酒,臉上還得賠笑伺候著。

    一夥人喝得正痛快的時候,外頭忽然傳來了一陣大呼小叫,緊接著。一個人影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

    「八哥。八哥!」

    朱八回頭見是一個信教的表弟,立刻不由分說地拉了他在身旁坐下。又慇勤地勸他喝酒。

    誰知那新來地漢子死活不肯,只在那裡大叫道:「都什麼時候了,八哥你還有心思喝酒,明尊的祠堂都已經被人砸了!」

    「什麼?」

    這下子不單單是朱八勃然色變,就連在座的其他漢子也霍地站了起來。

    為了修建祠堂,他們幾乎拿出了這幾年積攢的所有錢糧,輪流修了一個多月這才修好,所以才會相約到這個酒肆來慶祝一番。

    此時,朱八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厲聲質問道:「是誰這麼大膽,居然敢砸明尊的祠堂?」

    「八哥,是官府地人!」

    簡簡單單一句話讓在場眾人全都傻了,誰都沒有想到,這一次的事居然涉及官府。

    朱八的拳頭捏得卡嚓作響,好容易才憋出了一句話:「這不可能,官府怎麼會出面干涉這種事?」

    「官府的人全都穿著號衣,我親眼看見他們砸了明尊地塑像!他們還說,信明尊就是信邪教,就是對朝廷不利,就是反對官府。

    如果我們還敢這樣做,那麼,下一次就要抓所有人坐牢打板子殺頭!」

    坐牢打板子殺頭幾個字猶如重錘一般,敲打得這群漢子面無人色。朝廷對於他們來說實在太遙遠了,但是,官府是什麼他們都知道。

    每逢問案的時候,那些作奸犯科的人被當堂剝了褲子打板子,甚至是當街斬首示眾的事情他們都曾經見過,可萬萬沒有想到這種事會落在自己頭上。

    他們之所以信明尊教,不過是尋到了一個精神上的依靠,不過是相信明尊能夠保佑他們過好日子,萬萬沒有想過和官府朝廷作對。

    「他娘的,這日子沒法過了!」

    朱八劈手將一個海碗重重地砸在地上,目光中流露出無窮無盡的痛苦。

    「我們挨餓受窮的時候,朝廷官府在哪裡?我們沒錢看病活活等死地時候,朝廷官府在哪裡?我們風裡來雨裡去的時候,朝廷官府又在哪裡?我們本本分分地過日子,招誰惹誰了,憑什麼就說明尊教是邪教,明尊是邪神?」

    這一番飽含真情和憤怒的話說出來,其他漢子頓時生出了共鳴。剛才喝下去的酒似乎都一下子衝到了腦際,一時間,人人都在那裡大喊大叫。

    誰也沒有注意,剛才還在角落中瑟瑟發抖的店主夫婦已經溜了個乾淨。

    「八哥,我們去官府討一個公道!」

    「對,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那可是我們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錢,哪能讓他們說砸就砸!」

    「對,誰能讓我們吃飽飯,我們就信誰,官府管不著!」

    群情激奮下,朱八旁邊圍滿了人,個個的臉上都流露著難以掩飾的憤怒。

    見此情景,朱八也感到血氣上腦,不假思索地舉手叫道:「好,既然大家都這麼說,我們現在就進城去,一定要讓官府給我們一個解釋!我們要讓所有人知道,明尊不是邪神!」

    不一會兒,這些漢子便氣沖沖地離開了,而落在最後地一個人影則突然回頭看了看空蕩蕩地路邊酒肆,然後便快步跟了上去。

    血色殘陽映照著西邊的天空,露出了幾分肅殺地氣氛。

    處理完了一天的公務,趙鼎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正想去休息時,突然有差役急匆匆地衝了進來。

    「大人,不好了!」

    趙鼎最看不得這種慌慌張張的樣子,板起臉斥道:「什麼事這麼慌張?」

    「一群泥腿子把縣衙團團圍住,說是要讓官府給一個說法!」

    「什麼?」趙鼎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滿臉的不可思議。見那差役似乎不是在開玩笑,他頓時感到一顆心被狠狠砸了一下,來不及細問便三兩步衝了出去。

    他來餘杭上任不過幾個月,若是真的鬧出什麼大事,那麼,什麼天大的抱負都不用想了。

    來到大門口,他就看見十幾個身著短衫的漢子怒氣沖沖地圍在縣衙前面,而幾個差役儘管不停地在那裡勸阻,甚至還揚著手中的水火棍作為威嚇,但仍舊是半點用處都沒有。

    圍觀者少說也有數百,個個都在那裡指指點點看熱鬧。

    「趙大人來了!」

    也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剛剛還在糾纏差役的那些漢子全都轉頭朝門口看去,目光齊刷刷地集中到了趙鼎身上。

    猝不及防下經受了這麼一番注目禮,趙鼎頓時心中一顫,然而,身為朝廷官員的驕傲讓他立刻丟下了僅有的一絲畏怯,高昂起頭質問道:「爾等何人,可知道圍堵官府是什麼罪名?」

    一番官話一壓,有幾個漢子便有些畏縮,但是,朱八卻毫不畏懼地踏前一步:「我們是餘杭縣人,平日以租種田地與人打短工為生,都是奉公守法的人。

    大人剛剛問我們圍堵官府是什麼罪名,我們倒想問問大人,為什麼非要斷了我們的活路?」

    趙鼎聞言心中疑竇大起,連忙追問道:「本官何時斷了你們的生路?」

    見趙鼎不承認,朱八更是心頭火起,一下子忘了尊卑之別,惡狠狠地朝趙鼎瞪去:「我們前不久才剛剛造好的明尊祠堂被官差砸毀,難道這還不是斷了我們的活路?這餘杭內外有明尊信徒數千,大人憑什麼說明尊教是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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