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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二百六十章 慰皇后發落奸宦 文 / 府天

    第二百六十章慰皇后發落奸宦

    賜王皇后珍品燕窩、人參並天麻若干;賜懷有身孕的鄭貴妃和韋美人金銀錢及各色玩意若干;進德妃王氏為淑妃,進美人喬氏為婕妤!

    內廷傳出的旨意無疑讓群臣鬆了一口氣,在他們看來,趙佶這番處置自然是極為公允,四平八穩不會引起任何議論。

    這也同樣意味著,自去年年底鬧得沸沸揚揚的宮闈變故,已經正式告一段落。

    然而,諸妃固然是萬分歡喜,王皇后卻已經難以領受。趙佶的病固然是幾近痊癒,王皇后的病情卻越來越重,一日之中難得有幾個時辰是清醒的,整個人更是憔悴了許多。

    剛剛二十出頭的她,竟似乎走到了人生的盡頭。

    由於皇后宮中已經換了一批內侍宮人,再加上先前變故重重,因此這些人不免在照顧方面很有些懈怠。

    畢竟,帝后之間的隔閡已經擺在那裡,饜鎮之事不再追究並不意味著事情就這樣了結,聯繫之前歷朝歷代的廢後之事,就連這些侍奉皇后的人也在背地裡議論紛紛。

    要知道,自從饜鎮事發之後,趙佶便再也沒有來過這裡。

    就在人們紛紛猜測王皇后何時歸西抑或是何時被廢的時候,大病初癒的趙佶卻突然駕臨,讓一眾內侍宮人措手不及。

    眼看四週一片慌亂,趙佶的怒氣漸漸盛了起來,臉色越來越難看。歷來親王娶妃並不能自主,因此,對於性格恬靜的王氏,他並沒有太多的感情。

    但是,王氏自元符二年歸於端王府,至今已經有六年,這元配的情分終究還是不能一筆抹煞。

    「皇后最近怎樣?」

    一個內侍慌慌張張地跪下奏道:「回……回稟聖上。皇后……皇后……」說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心中連連叫苦。

    當著盛怒君王的面,他又怎能說皇后已經藥石罔效,就湯藥也難以進口?

    「皇后若是有什麼萬一,爾等疏於侍奉,也一樣有罪!」

    趙佶怒氣沖沖地甩下一句話,提腳便進了內室。一時間。一股比當日福寧殿更濃重的藥味立刻衝了上來,竟是難聞得緊。

    「這是怎麼回事?」他指著一旁正在熬藥的小黃門,厲聲喝問道,「難道這裡就沒有規矩了麼,怎麼能在皇后病榻前熬藥,這麼重地味道,還怎麼養病?出去,以後不得在寢宮之內熬藥!」

    那小黃門已經是嚇得渾身顫抖。半點不敢動彈,正在此時,病榻上傳來了一個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

    「官家……官家別怪他們……」

    趙佶一個箭步衝到床前,見本就瘦弱的王皇后瘦得形銷骨立,心中頓時一酸。久違的柔情漸漸浮了上來。

    眼前這個女子十六歲嫁給他,先為順國夫人,而後冊立為皇后,又為他生下了皇長子。可以說,在自己的每一步中都能看到她默默的影子。

    可是,偏偏仍有人不放過她,自己當初怎麼就這麼糊塗,以王皇后的心性,怎麼可能去做饜鎮這樣的事?

    「別說話,就這麼躺著!」趙佶按住了掙扎著想要起身地王皇后,微微點頭道。「你這宮裡朕會命人好好整肅,不能這麼瞎折騰,歷來哪有在宮室之中熬藥的道理?」

    「官家別責怪他們,這是臣妾自己的意思。」王皇后終於緩過了氣,話語也漸漸連續了起來,「官家也是剛剛生過大病,倘若在外熬藥,這藥味難免會散播看來。

    若是外頭的官員聞到了。說不定又有什麼猜測。再說,鄭貴妃和韋美人都已經有了身孕。若是有一個萬一,臣妾也過意不去……」

    「你別說了!」趙佶越聽越覺得心驚,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頭。

    儘管早知道王皇后是個賢良淑德的女人,但是,在遭受了這麼多不公之後,她對他卻沒有絲毫埋怨,反倒是一心一意為別人著想,光是這份心意,後宮之中便沒有第二人能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才安慰道:「你的心意朕都知道,但是,這不利於你休養,再說了,你這裡不止這一間宮室,哪裡就會影響他人?那些小人滑胥偷懶,你就不用替他們說好話了!曲風!」

    侍立一旁的曲風陡地聽到趙佶叫自己地名字,慌忙趨前幾步躬身道:「小人在,聖上有何吩咐?」

    「皇后宮裡的內侍宮人,你全部好好梳理一遍,把那些三心兩意的人全都拎出來,這裡不需要趨炎附勢的小人!還有,傳朕旨意,召醫官院院使羅蒙親自為皇后看脈,務必精心診治!還有,皇后有恙在身,除了鄭貴妃和韋美人有孕在身不便行動之外,其他的嬪妃一律不能疏忽了禮數,還有……」

    見趙佶一臉怒容地說了一大串命令,曲風只覺後背出了一身冷汗。

    後宮之中向來就是錦上添花地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想當年哲宗皇帝在世時,劉珂便恃寵而驕,處處不把孟後放在眼裡,甚至為此廢了孟後,現如今宮中眾人焉知不是懷著同樣的心思?這樣一道旨意傳下去,怕是傻瓜也知道,天子官家和皇后之間的情分依舊深重,不容外人離間。

    「官家,已經夠了……」王皇后終究還是掙扎著撐起了身子,一把拉住了趙佶地袖子,「莫要為臣妾一人而讓宮中亂了陣腳,臣妾病著的時候,鄭貴妃遣人來探望了好幾次,還送過不少補品,至於其他人也多多少少來過,沒必要強求她們每日都來……」

    「小如!」

    聽到這個久違的暱稱,王皇后頓時身軀一軟,神情怔忡不已。六年來,除了新婚的那三個月,她再也沒聽到過這個稱呼,此時此刻再聽到,她心中自然是五味雜陳。

    「你是朕的皇后,自然不能一味恭儉待人。」趙佶的口氣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意味,隨即便揮手命曲風前去傳旨,而後又將一干內侍宮人都屏退了。

    此時此刻,內室之中便只剩下了這帝后二人,兩人彼此凝視著,誰也沒有先說話。良久,趙佶突然輕輕歎息了一聲:「朕早該知道,饜鎮的事情不可能是你做地。

    夫妻多年,朕卻依舊被疑忌亂了心緒,是朕對不起你!」

    王皇后聞言大驚,脫口而出道:「官家!」

    「是朕不該聽那幾個宮人內侍的一面之詞便怪罪於你,是朕不該不分青紅皂白拂袖而去,是朕不該罔顧結髮之情對你的病不聞不問……」

    「官家,官家不可這麼說!」聽趙佶的話語中的意味越來越不對,王皇后立刻打斷了話頭,自己也急得咳嗽了兩聲,「臣妾身為皇后,卻連自己宮中的人都管束不好,自然也是有責任的,官家責備原是應當。

    況且這病也是多年落下的病根,聖上自己也在病中,怎能說不聞不問?」

    「你還是像以前那樣,凡事只想著別人。」趙佶又歎了一口氣,伸手撫上了那面頰,「跟著朕這麼多年,你卻越發消瘦了。

    小如,你知道朕不喜歡你哪一點麼?你實在太賢良淑德了,不像一個有血有肉地女人……」

    直到趙佶離去,王皇后依舊沒有從極度地震驚中回過神,乃至於趙佶最後吩咐她將養身子的幾句話也漏過了。

    賢良淑德,難道父親和母親一直教導她地賢良淑德反而錯了麼?難道她信守女子不妒的原則反而錯了麼?一時間,她只覺得將自己深深包裹在裡面的那層外殼完全碎裂了。

    匆匆回到福寧殿的趙佶並沒有立刻處理政事,而是命人叫來了梁師成,然後便把一干閒雜人等全部遣退開來。

    自打趙佶病癒後下達了一連串旨意之後,梁師成便頗感驚疑不定,此刻聽聞召喚更是心中忐忑不安。

    匍匐在地的他甚至不敢去偷眼觀察趙佶的臉色,只是在心裡一遍遍地回憶自己做的每一件事,確認毫無破綻之後方才逐漸鎮定了一些。

    「梁師成,你幹的事情,忖度朕都不知道,是麼?」

    這犀利如刀的一句話驟然甩下來,梁師成頓時有些懵了。但是下一刻,醒覺過來的他便立刻重重磕頭道:「聖上明鑒,小人一向秉承聖上旨意辦事,從來沒有半分逾越……」

    「沒有逾越?沒有逾越你會和外官勾結,私相傳遞信物?」暴怒之下的趙佶重重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斥道,「你區區一個內侍黃門,朕不過看著你能寫一手好字的份上刻意優容,你不但不知道感恩,反而在背後興風作浪,莫非以為朕就會始終容忍下去麼?」

    這私相傳遞信物的罪名扣下來,梁師成反倒恢復了平靜。他是命人送出過一方錦帕,而那三個小黃門也確實捅了婁子,但是,不管怎麼查,事情也不會和他有關。

    想到這裡,他索性一叩頭道:「聖上,小人確實冤枉,小人可以指天發誓,絕對沒有暗通宮外之人。」

    趙佶隨手從袖子中掏出錦帕,冷冷擲在地上,厲聲喝問道:「那這是什麼?」

    梁師成膝行幾步,撿起那半方錦帕才瞧了一眼,腦海中便清清楚楚地浮現出「構陷」兩個字。

    然而,不管是行文筆意還是遣詞造句,全都是他素日的用法,一時間,他甚至有一種百口莫辯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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