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二百二十二章 為聖心各用機謀 文 / 府天
第二百二十二章為聖心各用機謀
「爹,這樣的事情,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蔡府書房之內,蔡攸見父親猶自緊皺著眉頭不發一言,心中不由暗自焦急。「那韋氏不過區區一個才人,在後宮諸妃中並不起眼,正是應該籠絡的人。
如今鄭王二女寵冠後宮,兼且她們兩個又都和向伊容交好,就算我們前去趨奉也未必能夠得到多大好處。
爹,我記得你曾經說過,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聖上膝下如今雖然已經有四位皇子,但誰能擔保將來都能夠長大成人?倘若有所僥倖……」
「天下的事情僥倖不得!」蔡京一口打斷了兒子的話,臉上表情異常凝重。他緩緩起身踱了幾步,最後在窗前停了下來。
「倘若韋氏有國色天香之貌,能夠在寵眷上和鄭貴妃王德妃一較短長,那麼,我傾力相助也不妨,但是,她儘管夠聰明,卻偏偏缺了才貌!」
「爹!」
「你聽我把話說完!」蔡京轉過身來,不容置疑地揮手止住了兒子的話。
「聖上年輕氣盛,喜歡的既不是賢良淑德的皇后,也不是那等拘泥於禮教的大家閨秀,而是善解人意又明艷可人的女子。
鄭王兩女能夠從區區慈德宮押班一舉而成為貴妃德妃,靠的正是無雙容貌以及善於趨奉這一點。韋氏雖然能夠抓住機緣,但是,她卻沒法抓住聖上的心,這就是致命的弱點!」
蔡攸臉色數變,但最後卻不得不承認,蔡京所言句句在理。可是,一想到自家根本無法影響後宮,也不能得到多大助力,他便有一種不安心的感覺。
「爹,現如今你和高伯章固然是兩不相犯。
甚至還能彼此扶持,但是,誰能保證這種狀況能夠一直延續下去?先有張商英,後有張康國,一旦入得政事堂,他們就通通把你的提拔忘在了腦後,只想自立門戶乃至把你拉下馬,長此以往。
誰又能保證聖上對你的寵信能夠經久不衰?父親,後宮中沒有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這終究是我們蔡家最大的軟肋!」
蔡京何嘗不知道兒子說的都是事實,就連自己地弟弟蔡卞,不是也曾經因為只得樞相而心中不滿麼?可是,他終究不是一人獨相,倘若不能將自己人引入政事堂,那麼。
他和高俅之間的平衡就會被破壞,很多大事主張上便無法貫徹到底。但是,如今這柄雙刃劍更多傷到的是自己,助力卻可以忽略不計。
看看另一邊的高俅嚴均,還有不顯山不露水的阮大猷。他竟有幾分發自內心的羨慕。自己這邊看似人多,可竟是一個個都是腦後生有反骨的!
「後宮的確不能忽視,我在那裡地影響力已經太過薄弱了。」他深深歎了一口氣,隨手推開了窗子。佇立在那邊眺望著遠處的宮城。
九月的天已經帶著一股沁人心骨的涼意,他情不自禁地緊了緊衣領,卻遲遲沒有回轉身來。
「韋氏那邊可以不露痕跡地幫上一把,但是切忌不可讓外人知道,更不可讓鄭貴妃王德妃察覺。
另外,你多派一些人出去查訪,若有姿色出眾的不妨暗自記下來,以後設法選入宮去。這樣反而不易令人注意。」
「我明白了。」蔡攸心悅誠服地點了點頭,正想轉身離開,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爹,那個起居舍人鄭居中似乎有意和高伯章攀關係,今日,家裡有下人看見鄭居中的妻子王氏去了高府,一直到日頭落下方才出來。」
「鄭居中……」蔡京低聲重複著這三個字。久久才露出了一絲冷笑。「此人志大才疏,不過想藉著鄭貴妃的裙帶關係向上爬。仗著同姓同族就亂攀親戚。
天下大概沒有比這更寡廉鮮恥地人了!不用管他,此人就是真的能夠爬上去,跌得也快!」
蔡攸轉念一想,也覺得深有道理,隨即便把鄭居中這個人扔在了腦後。大宋一朝,外戚向來是最不能興風作浪的,連駙馬的尚且不能干涉朝政,更何況是宮裡后妃的親戚?
且不過蔡氏父子如何議論,鄭居中自己在聽王氏說了在高府中地一番經歷後,著實是深感振奮。
他雖然宛轉托人對宮中鄭貴妃表了忠心,但是,這哪裡能夠及得上高俅一句話?不說別的,就算鄭貴妃真的看不上他這麼一個冒出來的從兄弟,只要能夠攀上高俅這條線,他將來同樣能夠飛黃騰達。
「我這一次幫了你大忙,你倒好,連一句謝謝都沒有!」
王氏見丈夫自顧自地在那邊傻笑,不由沒好氣地啐了一口。「八字還沒一撇呢,別高興得太早。趕明兒我再去一次,聽了准信那才是真地。
話說回來,貴妃娘娘的生辰已經沒幾天了,你的禮物究竟準備好了沒有,別到時候拿出來讓人笑話!」
「夫人你就放心好了,就是聖上,也未必能夠及得上我這份大禮!」他一把拉過妻子,在其耳邊低聲嘀咕了幾句。不多時,王氏便露出了驚喜交加的神情。
「你……你居然能夠找到……」
鄭居中眨了眨眼睛,心中著實得意得很。他至少也進宮見過鄭貴妃幾回,對於其心事也略知一二。鄭貴妃固然見過無數奇珍異寶,決計也不會有他送上的禮物更加珍貴。
「既然你如此費心,要不要將此事告知高相,讓他也替你籌劃籌劃?正好也賣他一個人情。你如今在朝資歷尚淺,趁此機會多多和高相親近也有好處不是麼?」
聽得妻子如此說,鄭居中轉念一想也覺得有理,立刻爽快答應了,但仍不忘再三囑咐妻子不要往外洩漏。
鄭瑕的生辰正是九月初十,這天一大早,她先是一如既往地至中宮王皇后處問安。病中的王皇后卻沒忘記她的生辰,除了一對鑲玉瑪瑙花瓶外,又額外送了她一對翡翠手鐲。
鄭瑕知道王皇后素日節儉,再三推辭不收,末了實在拗不過方才令宮人小心收好,口中千恩萬謝自不在話下。
回到自己地淑寧殿,她便看見趙佶笑吟吟地站在那裡,一幫內侍則正忙著搬東西,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她一驚之下慌忙上前迎候,見物件繁多,不免又是一番推辭。
「這些都是外藩送來的貢品,朕知道你不喜歡太張揚,選了又選才拿來了這幾樣紫檀木家什,不過這不算朕送給你的禮物。」趙佶笑吟吟地大手一揮,當即便有小黃門雙膝跪地呈上來一幅長卷。「朕左右尋思著,禮物還得自己動手最合適。
這幅鴛鴦戲水足足耗費了朕半個月的功夫,上頭的詩詞是伯章題的,你且展開看看。」
鄭瑕聞言驚喜交加,展開一看,只見畫捲上兩隻鴛鴦在水中交頸纏綿,顯見是恩愛非常,不由愈發覺得喜愛。「聖上這份心意,臣妾真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報!」
「你和朕情深似海,說什麼回報不回報的!」趙佶這一日心情極好,忍不住調侃了起來,「人說是琴瑟和諧效鴛鴦,你和朕多年情分,豈不是和這鴛鴦一個樣麼?」
「聖上!」
鄭瑕見周圍還有不少人,忍不住滿面羞紅,拿著那卷畫一跺腳便匆匆朝內殿奔去。
遠遠地還傳來她地嬌聲軟語:「你們幾個把畫掛起來,對,就是正中,小心一些,要是弄壞了誰也賠不起……」
由於鄭瑕如今是貴妃,而王皇后因為屢屢臥病,竟是很少過生日,因此這一晚在淑寧殿擺開地小宴便彙集了眾多嬪妃和命婦,鶯鶯燕燕一大群人,禮物更是琳琅滿目。
由於人人都知道這位貴妃娘娘不喜歡太過奢華,因此禮物全都經過精挑細選,雖不是十分貴重,但也至少在千百貫之間,只有王德妃所贈的羊脂玉帶算是一件珍寶。
雖然來了十幾位命婦,但光是高俅家就來了三個人,讓其他人好不羨慕。不僅如此,鄭瑕還毫不避諱地拉著伊容地手問長問短,這種親密勁更是讓旁人為之側目。
及至英娘送上一幅字畫時,旁邊的方婕妤忍不住笑道:「聖上送的是畫,想不到高相也和聖上想到一塊去了!」
伊容情知那人是嘲笑自家送禮太薄,忍不住斜睨了對方一眼,臉上卻笑意盈盈地對鄭瑕道:「貴妃娘娘,我眼神不好,你讀讀上頭寫的是什麼?」
鄭瑕本就不計較禮物輕重,聽伊容如此說,便朝那長捲上看去,這一看登時眉飛色舞兩眼放光。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註:老辛的《青玉案》,估計無人不知)
鄭瑕當年和王錦兒初次見趙佶時,正是元宵節,此時淺淺低吟,更覺心頭湧起了一陣別樣的感覺。此時,兩人情不自禁地對視了一眼,臉頰上不約而同地飛上了一縷紅雲。
「好一個『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隨著這一句稱讚,趙佶大步走了進來,慌得一幫官眷避讓不及,一干妃嬪也連忙站起迎駕,臉上表情卻各自不一。
白日裡趙佶親自送來禮物,晚間又毫不避諱地親自蒞臨,這份恩寵,後宮有誰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