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一百二十章 得家書兩女定策 文 / 府天
第一百二十章得家書兩女定策
以少勝多永遠只是教科書上的神話,在試圖負隅頑抗的秦老大被斬殺立威之後,其餘人無一例外地選擇了束手就擒,秦老大的兩個心腹更是將藏匿胡嘉仁的地點如實供出,希冀憑借這一舉動換回一條性命。
「斬殺九十一人,沒有一個俘虜?」聽到姚劍的陳述,高俅本能地皺起了眉頭。
要知道,這種綠林豪強最是知機,在官兵勢大的時候,決計沒有全部頑抗到底的膽魄,總有人會選擇投降。
他盯著姚劍看了許久,突然微微一笑道:「想必你是把殺的俘虜都算進去了?」
姚劍聞言臉色一變,但心底並不緊張。「啟稟高帥,屬下當年奉命平戎的時候,慣例便是不留一個俘虜。
俘虜嘩變而造成軍情危急的先例不計其數,因此屬下不得不這麼做。這些賊人雖然不是蠻夷,但都是狡猾悍勇之輩,若是一路將他們押解進城,恐怕……」
「好了,我並沒有追問你為什麼殺俘!」高俅臉色一沉,厲聲喝止道,「我下令你清剿賊黨,自然就賦予了你臨機專斷之權。
殺幾個賊寇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殺之前至少應該留下一兩個知道得更多的人。
這些人都是他們的頭頭從各處搜羅來的打手,其中隱情我可以不管,但是,他們必定和為禍各方的賊寇勢力有所勾結,這正是朝廷需要的情報!而你將他們屠戮殆盡,看來是一勞永逸,其實卻欠些思量!」
聽到這樣嚴厲的評語,姚劍的心頓時涼了半截。他本以為這一次清剿怎麼也能為自己換來不菲的功勞,豈知這平平常常的善後舉動竟招致這麼大的麻煩,自然後悔莫及。
此時此刻,他只能低頭道:「屬下自知有錯。還請高帥看在將士拚死的份上……」
「有功就是有功,功過不可同日而語。」高俅輕輕揮了揮手,止住了姚劍接下來地話。
「我既然開出了賞格,將士們又確實勞苦功高,我自然會論功行賞,至於你,回去好好反省,我可不想向聖上薦一個只知道殺人的勇夫!用兵只知逞匹夫之勇歷來最多不過一先鋒。
用兵除了鬥勇之外還應知道用謀,此中高手方為統軍大將,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一席話說得姚劍瞠目結舌,剛剛的那點患得患失的不甘心頓時扔到了九霄雲外,一股難言的狂喜瞬間直衝雲霄。
直到懵懵懂懂出了官衙,他才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衝著天空狠狠揮舞了兩下拳頭。沒錯,他沒有聽錯。那位高帥確實說過要對聖上推薦他!
望著姚劍遠去的背影,高俅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絲笑容。
提拔一個營指揮使對他來說不過小事一樁,雖然對於姚劍的嗜殺有些頭痛,但是,大宋的軍隊中更多地卻是沒有提刀殺過人的。像這樣的悍勇之輩在戰場上自然能夠發揮作用。
樞密院、三衙和帥臣同掌軍權,但是,樞密院不能直接對軍隊形成指揮,帥臣也無法按照自己的意志掌控屬下的軍隊。反而是那些下級軍官更有作用。
姚平仲雖好,畢竟是姚家人,目標太大了。
「高帥,渝州的信使到了!」
高俅從沉思中回過了神,立刻點頭示意引信使進來,一見其人卻是微微一愣。原來,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古連頭人的獨子古連金。
他左思右想也不明白燕青和姚平仲為什麼會派這個青年擔當重任。一時愣住了。
雖說不是第一次來成都府,但進官府衙門古連金還是頭一次,一路上難免有目不暇接的感覺。
哪知一進大門,座上地那個官更是讓他嚇了一跳,這不是先前和自己的阿爸喝酒的那個商人麼?樸實的他怎麼都轉不過腦筋,直到旁邊的僕役提醒方才慌慌張張地將信函呈遞了上去。
「想不到你這次居然立了大功!」高俅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這才饒有興致地打量起了面前地青年。從先前的認識來看,古連金無疑只是一介勇夫。
可就是這個憨頭憨腦的小伙子。把蠢蠢欲動的十幾個烏蠻部落安撫了下去!見古連金依舊是一頭霧水,他順勢站了起來。緩步走到對方跟前,「你知道我是誰麼?」
「阿爸說你是大商人……」古連金才說了一句便立刻改口,「咦,不對,你既然住在官府裡,一定是個不小地官!」話雖如此,他的臉上仍然儘是疑惑和不解。
「哈哈!」高俅不覺莞爾,「我就是新任成都知府兼川陝四路經略安撫使高俅。」他伸手拍了拍古連金的肩膀,不無鼓勵地點了點頭。「你幹得很好,先下去休息吧!」
古連金茫然出了正廳,突然抓住旁邊的僕役問道:「他的官究竟有多大?」
那僕役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呆,好半晌才噗嗤一笑。「你是說高帥?這川陝四路北至天水軍,南至鄰近大理國的諸部,全都在這位高帥的管轄範圍。
這天下是聖上管著,這巴蜀就是高帥管著,你懂了嗎?」
古連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只記住了一點,那就是這個自己眼中地大商人權力非常大!這些天來,他除了武藝大有長進,也終於見識到了外邊的世面,對於阿爸一直要自己掌管的部落村寨,他的一顆心反而不在了那上面。
雖然寶物順利找回,但高俅在高明清面前卻只是輕描淡寫地表示,劫寶的賊寇已經全部落網,不外乎是一些山賊野寇,高明清也知機地沒有多問。
在得到高俅表示將盡快派人轉送京城的承諾之後,高明清頓感一塊大石落地。思量自己在成都府已經停留太久,他便提出了動身離去,高俅稍作挽留之後就答應了。
從大理使節來到成都府開始,高俅原本的三日一折便改成了一日一折,流水似的快馬不斷疾馳來成都府到京城地驛道上。
他深知自己目前遠離權力中心,對於京城局勢地把握不甚明確,很容易導致各式各樣的問題,因此一點都不敢怠慢。
所謂三人成虎眾口鑠金,他如今根基尚不穩固,自然需要未雨綢繆。
在他地授意下,宗漢打著他的名義頻頻在京城各家權貴重臣府上走動,而英娘也不再像以往一樣深居府中,時不時邀請各府女眷或賞花或聽戲或踏青,漸漸顯露出幾分長袖善舞的風光,當然,背後的伊容功不可沒。
人說居移體養易氣,從高俅發跡之後,英娘便徹底脫離了往日的貧賤生涯,接觸的人也從市井販夫走卒擴展到了各式各樣的僕役,進而是高官家眷和中下級官員,眼界再也不是往日可以比擬,那股內在的小家碧玉氣質也逐漸發生了蛻變。
雖然還不至於說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但是高家大婦的威嚴卻已經豎立了起來。雖然她向來是溫和待下,但闔家上下,沒有任何一個不長眼睛的僕役敢違逆於她。
「姐姐,他命人捎信來了!」伊容一進門便揮舞著那封信,神情頗有幾分興奮。她一邊說一邊將信塞到了英娘手中,笑吟吟地說道,「姐姐快拆開看看。」
「你呀,這麼心急就自己先拆也不遲!」話雖如此,英娘卻立刻用裁紙刀裁開了信封,展開信箋通讀了起來。
高俅的家信向來是洋洋灑灑數千言,其中既有政事也有家事,可以說是事無鉅細無所不包。一路讀完之後,英娘方才長長噓了一口氣。「這樣看來,高郎總算是在四川站穩了。」
「想不到竟是如此驚險。」伊容無意識地攪著手絹,站在那裡怔了許久。好半晌,她才低聲問道,「姐姐,他的任期少說還有一年半載的,我們什麼時候過去?」
「這……」英娘當然知道伊容擔心的是什麼,對於那個突然冒出來的蠻夷女子,她也有一種真真切切的威脅感。
可是,高俅既然能在來信上坦然直言,至少說明他還沒有到了癡戀的地步,她至少能夠稍稍放下一點心。「妹妹,京城之中雖然有元朔先生坐鎮,但是,我和你不能同時遠離。
這樣吧,嘉兒畢竟還太小,遠去蜀中多有不便,還是我留下來照顧她,到時你就先去和高郎會合吧!」
「姐姐!」伊容聞言大震,她畢竟還沒有嫁入高門,這一路去蜀中又算是怎麼回事?可這話她一個姑娘家又怎麼說得出口。思量許久,她終於還是岔開了話題。
「前兩日我到宮裡看望鄭婕妤和王婕妤,她們倆都說,最近元符皇后頗有些不安分,時時會召見官家說些國事。為了不拂她的面子,官家答應了好些事情。」
「元符皇后……」英娘輕輕歎了一口氣,「你說起王婕妤和鄭婕妤,我倒是想起王皇后來。
如今聖上偏寵她們兩個,王皇后鬱鬱寡歡,一點小病便老是不得好,眼看人已經比從前虛弱很多了。
唉,天家家務從來就是如此……你和鄭婕妤她們既然要好,也不妨從她們身上上下點功夫,至少別讓有心人敗壞了高郎好不容易經營下來的局面。
至於元符皇后那裡,還是我這個笨笨的去打交道好了!」
「姐姐才不笨呢,元符皇后那種自作聰明的女人,確實還是姐姐去更適合些!」伊容笑著打趣道,「要是換了我,看不慣她那幅嘴臉指不定會鬧出什麼變故。
話說回來,上次易安居士把她的新詞送來了,果然是讀後齒頰留香,不愧是一代才女!」
「你呀,那麼羨慕人家就登門討教,當一個李家門徒算了!」
短暫的靜默過後,屋內頓時響起了兩女銀鈴般的笑聲。
第五卷劍指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