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半推半就偽投誠 文 / 府天
第一百一十一章半推半就偽投誠
一踏進趙庭臣的房間,徐守真便敏銳地感覺到一股詭異的氣氛。
且不說旁邊那個看似悲痛的趙諗,只要一看陳克韞那種陰森森的表情,他就能夠斷定,所謂的病重之說很可能是兩人捏造出來的。
果然,當他掀開床邊的帷帳,入目的就是昏迷不醒的趙庭臣,那情形哪裡是尋常的重病!
「哈哈哈哈!」
由於房間中只有趙陳二人,因此徐守真並無顧忌,突然發出了一陣大笑。
他倏地轉過身來,冷冷打量著面前的兩人,用一種極度輕蔑的語氣說道:「趙公子,陳公子,這就是你們說的重病不起?趙大人分明是為人制住才昏迷不醒,你們能騙別人,卻別想騙過我!」
不同於趙諗的面色大變,陳克韞的神情卻依舊是波瀾不驚。
這裡四周的僕役早就被他用各種借口遠遠遣開,再者有趙諗的弟弟趙謙在外應付場面,他根本就不怕有人戳穿了把戲。
唯一可慮的就只有徐守真神乎其神的奇技,但是,聯想到此人從京城到此地的種種舉動,他有七八分把握能夠拉攏對方。
「徐真人,既然你看出來了,那我不妨把話挑明。實不相瞞,我和趙公子之所以會這麼做,也是為了天理正道。
徐真人雖然是方外之士,但你也應該看到了如今這巴蜀之內是怎樣的景象!你說,這天是不是該換一換了?」他雖然裝出了一幅悲天憫人的情懷,但話語中卻透露出一股濃濃的威脅之意。
「天意?」徐守真頓覺心中猛地一震,面色隨之遲疑了下來。「莫非你二人如此做,只是為了一探天意?天意莫測,唯獨民心可求,你們應該明白這一點才是。」
見徐守真語氣鬆動,陳克韞頓時大喜。他當然知道自己做的是隨時可能掉腦袋的大事。
之所以還硬著頭皮上,除了希冀富貴的那顆心之外,就是因為他當初在巴蜀之外和幾個外地勢力的頭頭交過底,準備用一起發動地形式讓朝廷無暇分心他顧。
為此,他甚至不惜用大把大把的錢買通了遼國和西夏的幾個小角色,準備用計挑起邊亂。當然,諸般準備雖好,能夠發揮多少效用卻不得而知。蜀民篤信鬼神。
若能多一個神翁相助,他的勝算至少會上升到七八成!
「徐真人,巴蜀之地向來篤信道教,你道術通神,卻未得朝廷冊封,甚至不及京城道錄院的那些尸位素餐之輩,難道你就甘心麼?」既然見事情有所轉機,他立刻用上了巧舌如簧的煽動本事。
「我聽說當初先帝駕崩之前曾經遣使向你問策。
既如此說,你的從龍之功遠遠蓋過那高俅,卻根本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徐真人,你如今坐享富貴卻缺了權勢,難道就不想補足這個缺憾麼?」
對於這種論調。徐守真心中自然嗤之以鼻,他自己清楚,周旋於權貴之中,所謂地分寸兩個字無疑是最重要的。一旦逾越,說不定就連哪一天死都不知道。
但現在,他卻不得不流露出一絲猶豫,隨即又用一種不屑一顧的語氣道:「笑話,你們馬幫即使是有能耐也難以左右整個川中,難道以為那些豪族都是擺設麼?即便四川不再是朝廷的後花園,但要說是你們的,那還為時過早!」
陳克韞見一旁的趙諗始終沉默不語。心中愈加看不起這個曾經在京城做官的公子哥。果然,他尚未開口,趙諗便臉色陰沉地找了個借口出了房間,許久也不見回來。
趁著礙眼的人不在,他終於拿出了殺手鑭。
「徐真人,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巴蜀豪族雖然勢大,但未必有人就滿足於如今地格局。若是沒有憑恃。我也不敢做這種事不是麼?我們馬幫在川中行走了數十年。
於民眾中間的根基相當不錯,說是一呼百諾應者雲集也不為過。徐真人。
事到如今,你就是不賭一賭也不可能了,你貿貿然闖到這裡,難道還想全身而退?」他見徐守真似乎流露出一絲悔意,便立刻趁熱打鐵地道,「徐真人,你若是還有懷疑,我可以做主讓人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徐守真只覺心底咯登一下,一個個念頭飛速在眼前劃過,最後剩下的只有投名狀三個字。
不過,左思右想,他還是推翻了這個設想,且不說如今自己還遠遠未得到對方的信任,就以陳克韞多疑的心性,也絕對不會讓自己接觸到什麼深層次地隱秘。
於是,他故意搖了搖頭。
「也罷,今日就當貧道算錯了吉凶!貧道可以保證不出趙府半步,不過你想要我做其他事卻是休想!」
大約是因為忌憚白玲背後的人,因此陳克韞在幾乎掌控了整個趙府之後也沒有進她的小院半步,倒是趙諗來了好幾次,但每次都被白玲冷言冷語嘲諷走了。
漸漸地,趙府的下人也習慣了趙庭臣不在地日子,撥來的兩個丫鬟甚至在閒聊中透露了不少原先的情況。
「白小姐,聽說今天徐真人來給主人看病了!」小丫鬟繁兒一邊麻利地收拾東西,一邊喋喋不休地嘮叨道,「那天徐真人的手段大夥兒都看到了,真是神乎其神,主人那點病肯定是……」
「死丫頭,你不要命了,竟敢胡說八道!」一旁的綺夢顯然老成得多,不待繁兒把話說完便打斷了對方的話。她小心翼翼地朝門外張望了兩下,這才心有餘悸地關上了房門。
「白小姐,主人的病如今是府中上下的忌諱,少主根本不讓說,就連二公子也吩咐過,不得多提徐真人逗留在府裡地事情。您一個人知道也就算了,千萬別往外說。」
白玲心中冷笑,面上卻裝出了一幅懶散的模樣,無精打采地點了點頭。待到兩個丫鬟離去,她的心中卻掀起了滔天巨浪。
從那天隱約察覺到的燕青和徐守真眉來眼去的狀況來看,兩人之間無疑存在著什麼關係,那麼,徐守真在這個節骨眼上跑來趙府,其中目的便很值得商榷了。
她先頭是把消息傳出去了沒錯,可是,七叔卻不見得對燕青說實話,那事到臨頭,自己做的事未必能給愛郎幫上忙,那麼,怎麼也應該找點其他的法子才是。
入夜時分,趙府之內一片靜寂,後院更是根本無人走動。自從順利讓趙庭臣「病倒」之後,陳克韞便從馬幫中調來了數十名高手,美其名曰看家護院,其實卻是行監視之實。
只可惜趙諗如今早已成了入洞地螞蚱難以蹦躂,對陳克韞言聽計從不說,平日更是一直在書房中冥思苦想著那所謂地檄文,書獃子習氣足可見一斑。
而其他下人全都得了嚴令不許在夜間外出,因此庭院中愈加顯得空蕩。
白玲對於趙府的格局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因此早早地準備好了晚上前去探問。可是,當她裝束停當拉開房門時,看到地卻是一個形同鬼魅的身影,差點嚇得驚呼了出來。
定睛一看,她方才發覺面前的人是徐守真,心裡頓時充滿了疑惑。
「白小姐不必吃驚,我只是用一點障眼法瞞過了那些人而已。」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一句,他便不無鄭重地問道,「白小姐,你是不是故意留在趙府之中的?」
「沒錯。」白玲想也不想地點了點頭,隨即問道,「你直截了當地趙府來探消息,不嫌太莽撞了麼?」
徐守真心底苦笑,他又怎麼能說是拗不過燕青的要求才不得已而為之,乾脆裝蒜矇混了過去。「既然知道白小姐沒事,那我也就好交待了,就此告辭!」
「喂,你等等!」白玲一把抓住了徐守真的袖子,壓根沒有注意這個「老道」的臉上掠過一絲異色。「我留在這裡只是為了安他們的心,很難探問出什麼東西來,你卻不同。
你上次表演了那番神術之後,趙府上下全都對你敬畏有加,只要你肯低頭,陳克韞一定會對你交一些底的,畢竟,馬幫即便號召力再大,也比不上神翁的話有效。
你既然和高郎有舊,就該乾脆投靠了他們,然後才知道這幫人究竟想幹什麼!」
望著對方那張理直氣壯的俏臉,徐守真只得把所有想說的話全都吞進了肚子裡,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股難言的羨慕。
許久,他才淡然點了點頭:「即便白小姐不說,我也會這麼做。好了,夜色已深,我也不便久留,告辭了!」他不動聲色地掙脫了白玲的手,一個稽首便轉身飄然而去。
兩日後,陳克韞得到了一個令他難以置信的消息——徐守真竟答應起事之後在滿城之內散發符水!在確認了此事並無虛假之後,他立時仰天大笑了起來。
不是麼,事情正在照他的計劃一步步順利進行,中間竟然沒有任何紕漏,豈不是老天相助?
「好,很好!」望著那個卑躬屈膝的下屬,他生出了一種無比暢快的感覺。
「你現在就去把徐真人請來,說我有要事相商!如此不可多得的人既然也肯屈服於我,看來大事必成!」
「恭喜三當家,賀喜三當家!」一旁的兩個心腹連忙恭維道,全然忽略了陳克韞在聽到「三當家」三個字時,眼中一閃而過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