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八十六章 各逞機心爭鬥忙 文 / 府天
第八十六章各逞機心爭鬥忙
一場歡宴過後,高俅方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房中。剛才他先是命燕青前去通知那些護衛嚴加防範,然後又交待姚平仲去負責所有輪班事宜,這才懶懶地倒在床上想心事。
剛才那場風波他看似應付裕如,實則大大虛張聲勢了一把。
要知道,燕青的武藝師承宋泰和高明兩家之長,年紀輕輕便可勉強擠入第一流;而姚平仲則是家學淵源,又曾經經歷過戰陣,自然也不是等閒人可以匹敵的。
但即便如此,若是真的混戰起來,自己那二十幾號人未必能夠佔得便宜。
「說來說去,要不是平白撿了姚平仲這樣一個人,恐怕碰到危機還要捉襟見肘!」想到先行奔赴瀘州的高明和雷煥,高俅不禁有些後悔,早知道隨便派幾個可靠的人去打前站就夠了,何必讓那兩人出馬。
他正在想著今後的行止,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悅耳的聲音。
「喂,我剛剛看到大哥向你敬酒的時候,你們兩個似乎嘀咕了幾句,究竟說得是什麼?」白玲肆無忌憚地坐在了高俅的大腿上,不無好奇地問道,「還有,想不到你區區一個商人,竟然能收到這樣彪悍的屬下,那陳克韞可不是好惹的,手底下的精兵強將絕不在少數,到時說不定藉著切磋的名義來和你為難,你可得小心一些。」
身上陡然壓了這麼一個俏佳人,高俅又不好抱怨,只得牽動著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你現在告誡我什麼,你大哥也就一樣說了些什麼。」見白玲小嘴一翹似乎有些嗔怒,他也懶得多做解釋,乾脆閉上了眼睛。折騰了一天一夜,他可是還沒合過眼呢!
「你這個懶鬼。給我起來!」白玲狠狠揪了一下高俅的胳膊,見其絲毫沒有反應,不由更加氣怒。
正當她想要有進一步動作時,突然聽到了一陣均勻的鼾聲,立刻大吃一驚。
「這傢伙居然這麼快就睡著了?」她低聲嘟囔了一句便俯身仔細打量了起來,剛才還顯得稜角分明的臉部輪廓也漸漸柔和了下來。
她輕輕地撫摸著高俅的臉頰,口中唸唸有詞,好一陣子才推門離去。
一覺醒來。高俅方才發現房中空無一人,立刻翻身爬了起來,不遠處的桌子上的油燈仍然散發著昏暗地光芒,讓他難以辨清白晝和黑夜。
推開大門,他方才被強烈的日光晃花了眼睛,伸手遮擋了好一陣子才恍過神來。
「高大哥,你總算醒了!」
旁邊忽然鑽出一個人頭,一幅嬉皮笑臉的表情。「你這一覺倒是睡得好。足足一天一夜,讓大家擔心得夠嗆。
要不是我和希晏輪流進來看過你幾回,準會以為你被人下了藥,否則怎麼會睡得像死豬一樣?」他一邊說一邊看了看四周,最後低聲問道。
「是不是前夜太瘋狂所以起不來了?說起來我從昨天傍晚起就沒有看到那個白玲,想必也去補眠去了……」
「你小子就知道耍貧嘴!」高俅沒好氣地敲了一下燕青的腦袋,見其誇張地連連呼痛抱頭鼠竄,只得呵斥道。「別鬧了,馬幫那些人究竟怎麼樣?」
燕青這才換上了一幅莊重的表情,「他們都安分得很,絲毫沒有任何動靜。我悄悄溜去他們的住處想要查探一番,結果那裡防備極嚴。
我費盡心思也只探到外圍,結果根本沒有發現什麼蛛絲馬跡,最可疑的是,聽他們說話的口氣。那個陳克韞居然不在。」說著說著,他斜倚在旁邊地樹上,若有所思地說,「不知高大哥你發現沒有,葉巴頭人的那個妻子舉動有些奇怪。」
高俅仔細回憶了一下,最後也想起了阿依在席間的異常舉動。「你觀察得不無道理,不過,照白玲所說。她的出身原本就高過葉巴不少。有什麼反常也有可能。
我擔心的是馬幫這些人的居心,他們這些人本來就犯了朝廷的忌諱。眼下又和各部落頻頻交涉,難保沒有其他的想法。」
燕青聞言不禁遲疑了起來,過了好一會,他實在忍不住了,直截了當地建議道:「高大哥,你要不要向那個葉巴表明身份?我看這個人是很識時務地,而且也沒有排斥漢人的心理,若是能夠從他入手,由小及大,說不定會成為你此次入川的突破口。」
「哦?」高俅眉頭一挑,剛要回答,忽然瞥見那邊來了一行人,臉色立刻一變,連忙示意燕青噤聲,自己則笑容可掬地迎了上去。
那十數人中,光是他認識的就有葉巴夫妻倆、白玲和陳克韞,至於其他幾個身著異族服裝的都流露出一股傲然地氣息,想必是附近幾處的地頭蛇。
甫一照面,葉巴便用親切到肉麻的語氣和高俅打了個招呼:「阿峰,這些都是附近村寨的頭人,我來給你介紹一下。」他一邊用自己地語言將高俅介紹給那幾個中年頭人,一邊用漢語向高俅解說著這些人的來歷地位,末了才笑道,「你這些手下還真是忠心耿耿,我原本想要派人去叫你,卻被人擋在了門外,只有阿玲才能進去,她卻死活不願意擾了你的睡眠。」
儘管面上客客氣氣,但高俅還是感覺到了這些人隱藏在禮貌背後的輕蔑和敵視,再看陳克韞與這些烏蠻頭人也維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他哪會不明白所謂和睦背後的文章?看來,即便是和這些部落村寨打得火熱的馬幫,也未必能夠擔保這種關係能夠長久。
漢民和這些作風彪悍的夷民之間,總是還存在著一道深深地溝壑。
正在此時,他忽然看到正在用烏族語和頭人們交談的葉巴露出了猶豫的神色,心中不由微微一怔。
沒過多久,葉巴便愁眉苦臉地走了過來,低聲道:「阿峰,聽說你那兩個部屬悍勇非常,這些頭人都不服氣,提出要和你的屬下比武。
他們不比我,至少管轄著上千人,手底下少說也有數十個精於武藝的。你要是覺得為難,我再想辦法推掉就是了。」
聽到這裡,高俅便抬眼打量了那幾個頭人一番,見他們洋洋自得的模樣,心底立覺氣不打一處來。
不用說他也知道這一場毫無意義的比鬥出自誰的手筆,除了那邊沒事人一般地陳克韞,還有誰會從中挑撥?收回目光地一剎那,他又捕捉到了葉巴臉上一閃而逝的狡黠,自是更加瞭然。
看來,若是拒絕這個要求,自己恐怕要立刻被掃地出門了。
儘管這邊兩個人聲音壓得很低,但白玲還是聽清楚了,面色登時極為難看,轉過頭便用烏族語對那幾個頭人大聲嚷嚷了起來。
這下可好,那幾個中年頭人全都鐵青了臉,其中一個更是語速飛快地回擊了過去,白玲哪會示弱,自然又用言語反擊,最後竟爭吵了起來。
見此情景,葉巴只得放下高俅這一邊,急急忙忙地奔過去調解。
「阿玲連他大哥地事都不關心,竟然會因為你和別人吵架,你真是好福氣啊!」
驀然聽到這樣一句話,高俅連忙轉過了頭,見阿依神情怔忡地站在自己身邊,不由覺得有些詫異。
剛才那句話說得字潤腔圓,和漢族女子的吐字發音沒什麼兩樣,哪還有昨日的生硬味道。他還想問一個究竟時,卻見阿依彷彿察覺到了自己的失言,再也不肯多說一個字。
一場爭論下來,白玲固然是面紅耳赤異常激動,那幾個中年頭人也好不到哪裡去,全都是一幅氣急敗壞的模樣。
好容易安撫了兩邊,唉聲歎氣的葉巴這才回轉了來,不無頭痛地說道:「剛才阿玲嘲諷了他們一通,說他們手底下至少有幾百號人,卻想要佔你這個商人的便宜,亂七八糟的話說了一大堆,結果他們都惱了。
剛才他們已經撂下了話,說是只要你能打敗他們幾個村寨的派出的高手,以後你的商隊就能在這一帶暢通無阻。
你可別小看了這一條,馬幫每年至少也花費上萬貫才能達到這個目的。」
響鼓不用重錘,高俅當然明白其中關鍵,但是,這種拳腳無眼的比武卻不是容易應付過去的。
倘若只是蠻力出眾的所謂勇士當然好對付,但是,怕只怕這些頭人真有拿得出手的一流高手,到時候自己就有得頭痛了。
再說了,燕青是自己的義弟,姚平仲自己還要指望他將來去帶兵打仗,怎麼能放在區區一場比武之中。
見高俅遲疑不決,燕青便不假思索地插話道:「大哥,這麼簡單的事你還猶豫什麼,趕快答應下來啊!臨出門的時候大師傅就對我說過,該教的他都教給我了,我現在缺的只是臨敵致勝的經驗,這樣難得的機會錯過就可惜了!」正說著,他又瞥見了姚平仲的身影,連忙補充道,「希晏那個人也是好勇鬥狠慣了的,以前不知道打過多少架,那一身武藝多半是在打架中間練就的。
要是知道你拒絕了這樣的比鬥,他非找你理論不可!大哥,答應吧!」
被燕青這樣一鼓動,高俅終於下定了決心,轉頭對葉巴重重一點頭道:「好,我答應他們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