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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71節 最長的一晝夜(20) 文 / 嵩山坳

    第71節最長的一晝夜(20)

    從清軍身後退下來的是日軍一線部隊,凌晨三點鐘不到,清軍大舉反撲,日軍的作戰能力並不遜於敵人,但有一件於他們最不利的狀況,從夜間突擊開始卻始終沒有得到徹底的解決,就是所處地型的不利。

    日軍士兵都是聚集在長不足三公里,寬不過一二十米的鶴岡府中央主城區內,防線先為張運蘭、鮑起豹、杜鑫遠等帶人突破,還不及收拾隊伍以利再戰,從左翼突出的張文明、胡原圖、陳少奇、周成等人的部隊又殺到了近前。

    時在深夜,日軍簡直無從分辨清軍到底來了多少人?一個白天加上一個夜晚的戰鬥之後,清軍是不是又有援兵在己方不知情的情況下登陸了?這種恐慌的情緒開始在日軍士兵心中蔓延開來,一直到第二道防線被清軍快速突破,勞累了一天的日軍士兵在恐懼心情的作用下,開始後退,而後退很快演變成了潰逃,即便是在軍曹、長官連續槍斃多名後退的士兵之後,也得不到任何的緩解,反而被潰兵裹挾著,一路向後逃竄而去!

    張運蘭張大了嘴巴,遲楞了片刻,忽然想起來,「隱蔽,快點找隱蔽!」

    這麼多的日軍蜂擁而過,憑他手中的千八百人可未必抵抗得住,好在日軍無心戀戰,他們心中只想著快點離開這以狹窄卻曲折的死亡地帶,到前面的空曠區,再研究下一步的進程。但清軍又豈會給他們從容佈置的機會?等大股的日軍敗退而過,張運蘭一躍而起,「弟兄們,追上去!不給小日本立足的機會。」

    七個營的數千名清軍士兵匯流成一處,兜尾追殺而至,日軍的防線一潰,再潰!池部絹口中大罵著,卻什麼用也起不到,還為流彈所傷,擊中的胸口,靠著身邊士兵的搶救,才得以撤退下去。

    曠野的草叢中倒滿了中日兩軍戰士的屍體,一些還沒有就死的傢伙,伸長著手臂,向同伴或敵人發出瀕死的呼救,張運蘭一邊向前跑,一邊回身大喝,「周成,讓你的人負責!」

    「他說什麼?」

    「他說,讓你負責收攏救治這些傷者。」胡原圖嘻嘻一笑,帶著士兵腳下不停的向前跑去,只剩下一個周成站在原地,恨恨的啐了一口,「干!」回頭張望,自己統帶的一營士兵只餘半數,同樣是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看著自己,「大人,怎麼辦啊?」

    「還能怎麼辦?救人唄!」周成望著友軍遠去的身影,心中嘀咕著暗罵,「干你娘的張運蘭!這麼多人不好選,偏偏就選老子?」回頭怒斥,「都看什麼看?快點幹活,你們這群懶骨頭。」

    士兵們嘻嘻哈哈,放下槍,彎下腰去,把己方的傷者搬抬起來放到一邊,等候救治。

    在戰場的另外一邊,聽著越來越近的槍炮聲,於和精神大振,連滾帶爬的到了成祥身邊,使勁推動他的肩膀,「大帥,大帥,您聽見了嗎?是我們的弟兄殺過來了!就到眼前了,您再堅持一下啊?」

    成祥身上多處中彈,尤其是以小腹的一槍傷害最大,焦灼撕裂開的軍服下,腸子都已經湧出體外,士兵把他的軍裝脫下來,用匕首切割成布條,勒住傷口,也沒有什麼效果,汩汩的鮮血把他原本白皙而健壯的身體染成一片通紅,相反的是,臉色卻越來越白!

    給於和呼喊了半天,他的眼睛睜開一條縫隙,「嗯?」

    「再堅持一會兒,大帥,再堅持一會兒就好了!」

    成祥的嘴角扯動,露出一抹苦笑,「也就是這樣了吧?」

    「什麼?」他沒聽清楚,把耳朵貼近到成祥的嘴邊,又問了一句,「您說什麼?」

    成祥身體軟綿綿的放鬆下來,喉嚨中嗚嗚有聲,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來人啊?」於和不顧一切的大喊大叫,「快點來人啊?大帥在這裡!快點來人啊?」

    自己的弟兄未至,反是日軍越逼越近,於和轉頭四顧,只有7個戰士還能勉強帶傷作戰,其他的要麼已經戰死,要麼傷重倒地,他心中悲苦,再也顧不得其他,順手抄起一支步槍,突突突的掃射了一氣,但他根本沒有受過訓練,槍口亂跳,子彈都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但槍聲一響,日軍立刻趴倒,倒是起到了阻嚇敵人的作用。

    於和的步槍不但沒有打到日軍,自己反而被子彈所傷,一顆子彈從他的肋下射入,強大的動能讓他打著旋子原地撲倒,他只覺得胸口處一熱,接著便是徹骨的疼痛感襲來,「啊!我……受傷了!」

    日軍通通通的放了一陣槍,看敵軍的火力被壓制下去,重新整理隊形,貓著腰挺著槍向樹下移動,「開槍……啊。」於和艱難的呼喊著,身體上的疼痛越來越嚴重,連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是要……死了嗎?」

    又一通密集如爆豆般的子彈射擊聲響起,夾雜著自己身後的戰士和敵軍的呼號慘叫,「和我沒有關係了。」於和訥訥的對自己說道,「沒有關係了吧?」

    片刻之後,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被別人抬起,然後快速的移動,「怎麼回事?我死了嗎?」他的眼睛睜開,竟然是身穿清軍服侍的士兵,是自己人!這個念頭一經閃過,他的身體立刻放鬆,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就全然不知道了。

    成祥帶領的小分隊只救出包括成祥和於和在內的五個人,其餘二十五人全部戰死!即便是成祥,也因為傷勢過重,根本不足以再在前線指揮作戰,在鶴岡府休整調治一番之後,跟隨清軍運送第二波次登陸士兵的戰艦返回中國本土——這是後話,不提。

    但小分隊所建立的功勳卻是無與倫比的,因為他們在敵後的打響,造成了日軍軍心不穩,為徹底消滅這一支從一縣五地支援過來的日軍打下了基礎,到戰鬥結束,包括旅團長四條隆歌、參謀西山真幸在內的日軍指揮部有三十九人被擊斃,其中少將一;大佐十二;中佐十六;少佐十。另外俘虜了受傷的日軍軍官多人,其中也包括池部絹和四條龜太郎。至於日軍死傷的士兵,總數超過一萬人!

    對比日軍方面,清軍的損失同樣慘烈:詹順奇、張文明、周成、鄭皋、吉爾托阿、胡原圖、鮑起豹、陳少奇、杜鑫遠等人統領的第一至第九營中,三營、六營、七營、八營、九營原本500餘名士兵堅持到戰後的,還有不足200人;其中陳少奇的八營只剩下66個人!幾乎是成建制的被日軍消滅殆盡了。

    但和山東四營比較起來,山西兵還是幸運的,山東四營中的兩個重機槍營中,駐守中路的部隊全數被日軍消滅,只餘下存留在兵部檔案上的番號;另外一個重機槍營也是死傷慘重;有370人死在了戰鬥中;另外兩個輕步營,從管帶到隊正全部戰死,這些山東兵都成了沒娘的孩子,孤零零的站在路邊,等候著上官的下一步命令,那份淒慘的樣子,簡直就不用提了。

    張運蘭把手一揮,大聲說道,「別的不必和我說,只告訴我,我們的人死了多少,傷了多少,還有多少能夠堅持戰鬥的!」

    眾人面面相覷,吉爾托阿心中快速的盤算,「戰死和受傷的弟兄一共有5980人之多,剩餘能夠堅持作戰的,還有不到3,000人。」

    張運蘭雙手捧頭,心底哀鳴,怎麼死了這麼多人?真是該死!「軍門,大帥傷重不起,還請軍門主持大局啊?」

    「對了,大帥的傷情怎麼樣了?」

    「軍中的幾位醫官正在為大帥治療,情況未必樂觀。」

    「在這裡不行的話,不如就將大帥送回國去?」張運蘭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四處掃視,「你們說怎麼樣?」

    「即便是這樣的話,也得等過上幾天。大帥傷勢嚴重,不宜再經受風浪之苦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們想讓我怎麼辦?」

    吉爾托阿幾個無不歎氣,張運蘭人並不壞,而且練兵很有一手,但他練兵尚可,領軍不行。皇帝大約是明白這一點,所以才讓他受成祥節制的吧?只是沒有想到會出現今天這樣的狀況,他也不得不扛起數千人生死存亡的重擔,言辭之間有一些激烈,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軍門,卑職想,日軍萬餘人都被我軍殺退或俘獲,日軍一時之間也不會再敢有所異動,趁這個機會,還是讓弟兄們暫時休整,養足了精神,等候援軍到來的為上。」

    「是,對!老吉說的是。」張運蘭是病急亂投醫,這會兒任何人的說話在他而言都是無尚妙法,他急匆匆的問道,「那你說,下一步我們怎麼辦?」

    吉爾托阿正要說話,只聽有人在外面呼喝,「軍門,軍門!我們找到了,找到了!」

    「吵吵什麼?」張運蘭厲聲喝道,「進來說話!」

    從樓下的大廳中,馬隊正快步跑上,「大人,卑職找到了。」

    「找到什麼了?」

    「是日本人的藏身之地,都是城外不遠處的悟德寺中。有好幾千人呢!」

    張運蘭只覺得心驚肉跳,這邊的戰鬥剛剛結束,又有數千日軍被發現了?「他們有多少裝備?」

    小馬一愣,「裝備?沒有啊?都是老百姓!」他大聲說道,「還有百十餘匹的戰馬。」

    眾人立刻反應過來:難怪從清軍登陸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一個日本百姓,原來都藏起來了?這下可痛快了,「走,帶我們去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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