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100節對策 文 / 嵩山坳
第100節對策
為台灣當地土著殺害琉球、日本漁民之事後,副島種臣才原來這個給己方添了無數麻煩的甘子義竟然就是大清國的皇帝陛下?以他多年從政,養成的一副矯情鎮物功夫的心腸,也不禁大大的吃了一驚,「是真的嗎?消息確實嗎?」
「確實」擔任大使館參贊的大村益次郎重重點頭,「鄙人已經向鄭君求證過,這個消息絕對確實」
他口中的鄭君就是擔任中日談判往來之間通譯職務的鄭剛,同時也是總署衙門中日本股的章京,因為他會日語,再加上日本人有意拉攏,所以公事之外,也是副島種臣和大村益次郎的。既然消息是從他那裡傳遞出來的,不會是訛傳。
副島種臣沉默了一會兒,像有點呼吸不順暢一般的把雪白的襯衣上的領結解下來,拿手中把玩著,「大村君?」
「是的?」
「從甘子義,不從甘君出現第一次談判桌前和我們交鋒所表現出來的,你有感覺?」
大村益次郎遲疑了一下,當初的中日第一次談判他也參加了,但他不懂中文,只能由井上馨給他做臨時通譯,所以對於會場上的唇槍舌劍能夠參與得也不是很多,這會兒聽上級問起,回憶了片刻,「倒似乎……是個無賴呢」
「這是他有意讓我們看到的」副島種臣一字一句的說道,「以我們的情治工作所顯示,中國的咸豐皇帝又豈是這樣一個談判桌前表現出來的荒唐無狀的模樣?若是那樣的話,大清朝這二十餘年所取得的進展,就是神話了」
「但,那又是何必呢?」大村益次郎說,「我是說,他何必和我們有這樣一番做作?」
「這……,我也不。」副島種臣轉一轉眼珠,「大村君?」
「是?」
「等一會兒我會親自寫一封信給太政大臣,你即刻出京,通過天津的江都商事,把這件事立刻傳回國內,請陛下及太政大臣做御前會議,總要拿出一個應對的辦法來」他說,「還有,咸豐皇帝這一次對於台灣問題的態度,也令我覺得狐疑——這樣的話,又豈是一國之君應該說的?即便是喝醉酒的情況下,也是不能容忍的」
「是」大村益次郎腳後跟一碰,發出『砰』的一聲響,看他沒有多的交代,轉身下去了。
副島種臣繞室蹀躞良久,慢吞吞的走到一角的穿衣鏡前,重繫好領結,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命人備車,逕直出門而去。
他要去拜訪一個,這個人名叫裡維斯特,是個以傳教士身份中國留駐的美國人。和副島種臣是,同時也是不公開的幕僚。
咸豐三年的時候,裡維斯特也是其中一員,日本國人對於西方文化、科技的追求與嚮往,令裡維斯特覺得好奇又感動,彼此簽署合約之後,他主動留了下來,日本住了幾年,還給他娶了一房日本小妾,交下了例如三條實美、井上馨、副島種臣、山縣有朋、西鄉隆盛等政界的。
咸豐九年,中國和英法聯軍一場大戰,後的結果以中國大勝而告終,裡維斯特受三條實美的拜託,以美國公使的的身份來華,希望通過這樣的關係,探聽中國人的對於加強和日本國聯繫的態度,但這種建議給中國人駁回了。
裡維斯特離開日本之前,以為這樣的事情礙美國人的面子上,再加以中日兩國江浙一帶民間貿易越發發達的實際情況,一定能夠水到渠成,不料中國人會是這樣的態度?這讓他覺得很遺憾,有些羞於見人似的,甚至連日本也沒有回,只托人帶回一封信,則取道香港,一路回國去了。
一走就是數年的,裡維斯特再度東來,不過這一次,日本國內的形式又有了很大的變化——明治維已經艱難起步了。這樣的情況下,裡維斯特力為日本上下出力,其中有名而且也是為日本國上下感戴的,就是他和副島種臣商議之後,由後者第一個提出了『征韓論』。
當然,征韓論現還僅僅是存於文字上的觀點,這種觀點中認為,未來並不久遠的某一段內,日本要把韓國作為日本邁出海洋的第一步進攻目標;當然,這份計劃的一個大的前提就是要用談判的方式獲得中國的允許。即便不能獲得對方的允許的話,也要某種程度上達到蒙蔽中國人的目的,造成既成事實,逼迫中國人同意
到咸豐十九年的時候,裡維斯特離開日本,來到中國——他的身份又有所變化——他是作為美國任駐華大使田貝的第一秘書而來到中國的。這一次副島種臣要拜訪的就是他。
這樣的拜會自然不能美國大使館中,好裡維斯特北京另有住宅,也是日本人掏錢為他購置的。平日的時候,他就居住這裡。
把副島種臣請到屋中,坐日本式的榻榻米上,一東一西分別脫鞋盤膝,由裡維斯特的日本小妾給兩個人倒上茶水,兩個人有秘密的話要談,深深鞠躬,退了下去,「貴國多年,這種飲食風俗,倒似乎全然是日本式的了。」裡維斯特笑著說道,「這兩年來我使館中,也是因為再也不慣西式的生活方式,所以查理才讓我出外居住的說起來,還是多多托了貴國人的福氣呢」
「這一次到來,為您帶來了十勝的燒酒。」副島種臣捧起一個長方形的匣子,用『友禪染』的藍色方布包裹著,矮几上向前一推。
裡維斯特喝酒的段數相當高,愛喝瀉出產的越乃寒梅酒和北海道十勝出產的燒酒,聞言也不客氣,取過包裹,當場打開來,取出酒瓶,向內招呼,「喂?」
「是」那個小妾如斯相應,拉開隔門,跪榻榻米上。
「弄個豆腐,弄一個蜜汁香芋,等一會兒我和副島君共飲。」
「是」小妾答應一聲,重又消失了關閉的隔門後面。
副島種臣低頭合十,向對方表示感謝;他和裡維斯特是多年老友了,也不用弄虛文,當下直抉正題,「近來京中所出的事情,您也了吧?」
兩個人的對話很奇怪,副島種臣用日語說,裡維斯特用英文答,彼此如雞同鴨講一般,但絲毫不妨礙彼此都能夠聽得懂,「誒想來消息傳回國內,一定會很讓三條君傷腦筋的吧?」
副島種臣呲牙一樂,似乎也覺得很好笑似的,「那,您認為他這樣做是出於目的呢?」
「所能夠得到的訊息太少,也很難得出正確而貼切的回答。不過我不認為這是一種刻意為之的玩笑。」裡維斯特說,「中國皇帝的權利,不是你我國人所能夠想到的。嘿讓人羨慕啊」
副島種臣深有同感的點點頭,「那,您認為這一次他何以對日本人台灣被誤殺有這樣奇怪的態度呢?」
「不外乎兩點,第一是不把台灣放心上;第二點就是不把貴國放心上——我聽說他也是喝醉了之後才出現談判會上的?」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裡維斯特冷笑著,「還是後面一種的可能性高啊」
「我也咸豐皇帝對於敝國的態度始終抱有莫名的敵意。而這種敵意……」副島種臣欲言又止,自然引來裡維斯特的追問,「說?」
「我來華有一年之久,多次打聽,卻絲毫沒有任何人能夠給出一個滿意的回答。要真的想答案,似乎也只有詢問他本人了。」
這叫回答?裡維斯特啞然失笑,「那,其他方面呢?」
副島種臣他是意思,這是問他這一年多的以來,對於中國朝廷中,包括總署衙門上下官員的拉攏和收買一事。「還好。」
這句很含糊的回答,卻已經足夠了。「那你以為,若是一旦皇帝對貴國的態度再有所變的話,這些人能夠起到很大的作用?」
「借用您的一句話,中國皇帝的權利不是你我國人能夠想到的。」副島種臣說,「不過,信奉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中國人應該還不會是少數吧?」
「明白了。」
副島種臣忽然又問道,「這一次越南近海的海戰,您看?」
裡維斯特眨眨眼,沒有。
「我是說,對於大清海軍表現出來的戰力,您是認為的?」
「這個請恕我不能回答。我是政客,不是軍人,加不是海軍軍人。」
副島種臣心中暗罵,也不肯吐露,真以為日本人的銀子就是那麼好拿的嗎?他挪動了一下身體,離對方近了一點,「那,請容我換一個問題,若是日本有需要的話,能不能擔任從中溝通的工作?」
「說?」
「鄙人有意……不鄙人已經親自寫了一封信,命人傳回國內。若是這個辦法起到作用的話,能夠以大清如今越見強盛的國力,刺激一下國內那些成天躺沙灘上,期望著有神風保佑列島的官僚們驚醒一下了。」
「哦?」裡維斯特只說了一個字,但其中詢問的意味卻是很明顯的。
「我是這樣想的——。」
聽完副島種臣想出來的辦法,裡維斯特點了點頭,「正如閣下所說,這不失為一個可以刺激貴國國人及那些政客的辦法。但以你所見,中國人會答應嗎?」
「應該不會有很大的問題。中國的北洋海軍剛剛越南海面大敗法國,正是士氣高昂的時候,又如何會拒絕這樣一個弘揚國威的機會?」
「即便是中國人會同意,那,咸豐皇帝呢?」
「所以我想過年期間內,把這份官方的請求遞上去。」
「為這樣的時候?中國人不是有年休息的習慣嗎?」
「我。」副島種臣嘿嘿一笑,「這樣的事情,總也要中國的皇帝陛下有一個考慮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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