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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82節問題重重 文 / 嵩山坳

    第82節問題重重

    旗語打過,鎮遠艦上又是一通忙亂,以楊廷輝為首的艦上弁員列隊船甲板主炮前,站得筆管條直,等候船隻靠岸,皇帝親臨檢閱的一刻的到來

    等到鐵甲艦緩緩靠岸,放下舷橋,以曾國藩為首的軍機大臣陪著皇帝,由楊三躬身虛扶著,登橋而上,他戴著天鵝絨緞台蒼龍教子正珠珠頂冠,穿繡黃江綢夾金龍袍,繡石青江綢棉金龍褂,戴珊瑚朝珠,束金帶頭線紐帶,穿青緞涼裡皂靴。因為不留鬍鬚,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小一些。

    舉步登上船甲板,沈葆楨一聲長喝,「叩見皇上」甲板上列隊迎候的海軍弁員單膝落地的跪了下去,「萬歲萬歲萬萬歲」

    「都起來吧」皇帝笑容滿面的說道,揮手讓眾人起身,走到沈葆楨身前,「沈葆楨,你這一次為國征戰,抗擊頑敵,大漲了我天朝威風,做得好啊」

    「臣不敢」沈葆楨語調微見哽咽的說道,「臣領軍無能,致使我大清海軍有多艘艦艇為敵艦所傷,三軍亦為臣所累。有違抗聖命,率先發炮,挑起兩國邊釁,臣罪不容誅,皇上不以臣罪為懲,而天語慰切,臣……惶悚無地」

    「打仗的事情,從來沒有一定之規。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嘛至於說傷亡,海戰兇猛,還能有說不死人的嗎?」皇帝故作大度的說道,「起來,起來和朕說話。」

    葆楨這才從甲板上站起身來,躬身垂手侍立。

    「這就是海戰中大顯神威的主炮了吧?」他很好奇的仰起頭,望著斜斜指向天宇的火炮炮口,口中問道,「上面還有敵人的炮火擊傷過的痕跡呢。當初的情勢可危險嗎?」

    葆楨答道,「不過臣身定遠艦上,於鎮遠艦所知不多,臣請,不如著艦上管帶楊廷輝親自為皇上解說?」說完看皇帝點頭,沈葆楨回身招呼。

    楊廷輝上前跪倒行禮,起身之後,把七月二十三日海戰情形說了一遍,後說道,「臣以為,若論及火炮威力,及鐵甲艦航速諸節,我大清……」

    &nb斷了他的奏陳,「朕這一次到天津來,一來是要見一見為國出力的將士,第二,便是要聽海軍諸位管帶及海軍學院的專攻之士認真說一說此番征戰之中出現的弊端。不過,這是下一步的事情,日後有的是時間給你奏答。」

    一言出口,劉步蟾、陳兆鏘、方伯謙、鄧世昌等人無不面u喜色。楊廷輝愣了一下,躬身行禮,「喳。」

    皇帝暫時放開此事,面對著站得筆直的艦上弁員,深深地吸了口氣,就所有人還不及清醒過來的時候,先一步深深的鞠下躬去「皇上」艦上眾人如海水退朝般跪了下去。

    不等曾國藩等諫止他這種不顧君臣大防的動作,他已經站直了身子,「朕給你們鞠躬,是為了向你們表示感謝。感謝你們為我大清的江山社稷出力,為我愛覺羅家族流血這一躬,你們當得起」

    從逐漸起身的眾人眼中,皇帝看到了閃閃了淚光,這讓他分外滿意,不過是一鞠躬,卻可以換得所有人的傾心以對,這樣的便宜,越多越好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得意起來。

    「皇上,」肅順適時的一邊說道,「海軍兵卒,為國出力前,今日有幸德沐天恩後,皇上宜乎該當加以獎賞的啊」

    「大大褒獎」皇帝用力說道,「所有這一次參加對法海戰、陸戰的士兵,一概官升一級,賞三月薪俸;所有犧牲的兵士,同樣照此辦理」

    當兵吃糧,就是想博一個封妻蔭子,鎮遠艦上的水兵大都是窮苦出身,貪圖朝廷每月發給了七兩銀子的俸祿,才捨棄農間本務,改為穿上這一襲號衣的。今兒個聽皇上這樣一說,無不心中大喜,「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的呼聲一時間響徹海面,藉著水b,遠遠的飄散了開去。

    見過受閱的弁員,皇帝即刻下船,隨即北塘鎮的行轅中,召集軍機、御前及海軍眾將參加的會議,沈葆楨、鎮遠艦管帶楊廷輝、廣利號管帶張英、雷離號管帶恩壽、雷坤號管帶奎昌、廣貞號管帶周盛b;海軍學院的生員鄧世昌、劉步蟾、方伯謙、林森森、林泰曾、林永升、嚴宗光、陳兆鏘等,濟濟一堂,把個行轅正堂都要擠滿了。

    皇帝高居御座,面向眾人,沉吟了片刻,才開口說道,「朕近來一直看海軍大臣沈葆楨呈遞上來的奏折。此戰的結果固然是我大清站勝面居多,但亦可見海軍將士實戰之中暴u出來的諸多弊端——今兒個你我君臣共議國事,言者無罪——也不必進起居注了,嗯?」

    「皇上說是,自然就是。」肅順陪著笑容,躬身說道。

    皇帝一笑,眼睛眾人臉上、身上掃過,「朕不要聽那些官面文章,誰有話就說,也不必請旨。」

    一句話落地,有人亢聲出言,「皇上,奴才有話說。」

    眾人回頭看去,是雷坤號管帶奎昌,他是鑲藍旗佐領門下,原本海軍學院擔任第二期生員的教習,後來調到雷坤號,做了管帶。「好,你想說什麼?」

    「皇上,不是奴才大膽,說沈大人的不是,只不過,奴才雖然書讀得不多,也知道政令不宜出於多門的道理。沈大人雖然是領兵統帥,但他不懂海戰。七月二十二日,我海軍艦隻沱山港十九海里外與法國海軍巡邏艦艇遭遇,交戰之下,福滿號被敵艦打傷,其時已經是過了戌時,眼見天色將暗,但沈大人不聽丁大人所言,執意進攻。」

    「哦?那後的結果呢?可有軍艦為法國兵船所擊傷、擊沉?」

    「這倒沒有,不過奴才想,艦上應以管帶為一船之長,這是當年皇上傳喻天下的聖旨中所寫的。沈大人即便是全軍統帥,也不該越權指揮作戰的。」

    皇帝的眉梢猛的向上一揚他真是沒有想到,奎昌看起來一副憨憨的、呆呆的樣子,說出話來居然直指核心?這個傢伙是個人才呢

    眼角餘光瞥見沈葆楨,他的形容就有些坐立不安了。皇帝心中好笑,「朕說過,今兒個只提海軍戰時暴u出來的弊端,整改之法,留待回京之後——還有什麼人要說話?」

    有一個奎昌做引欲之磚,旁的人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再一次出言的是恩壽,「奴才以為,我大清海軍,此戰所暴u於天下人眼下的弊端,便是北洋水師兵卒受訓嚴重不足,親臨戰陣之時,心中慌亂成了一團,其中尤以炮手為,而這一崗位,戰時也是為緊要;我海軍兵士,每每發射十發炮彈,能夠有兩發擊中敵艦,就已經是上蒼庇佑,皇上萬福……」

    皇帝朗聲大笑起來,「這和朕可沒有什麼相關。朕和你們炮戰的戰場,可離著十萬八千里呢」

    一句話出口,眾人輕笑連連,正堂中從奎昌的一番奏答所帶來的尷尬氣氛,也為之緩解了些許,「再有一節,便是如皇上當年所說的綠營痼疾:軍中袍澤,戰中的彼此支援作戰,遠遠不足多的時候,海軍艦船都是海面上各自為戰,雖然我大清炮艦的威力遠勝法軍,但彼方多以兩艘,乃至多艦隻圍繞一艘猛攻,才有今日之戰果。」

    「這話不對。法國人的軍艦本來就比我大清這一次派出去的多。不提二十二日被擊傷的阿斯皮號和……」

    「易士弼號。」

    「對,阿斯皮號和易士弼號之外,法國還有二十三隻艦船,而我大清呢,只有十三隻。到海面上,雙方出全力,自然就會出現兩艘船攻擊一支敵艦的情況了。」他擺手笑道,「你這樣的話,算不上什麼高明。」

    恩壽臉一紅,心中不以為然,敵人的艦船多固然是事實,但己方的海軍艦艇各自為戰也是實情,皇上這不是避重就輕嗎?

    皇帝也不理他,管自問道,「還有誰要說的?」

    眾人的意見大同小異,多數是圍繞剛才兩個倡言的旗人管帶所說,加以潤色,半天之後,也沒有什麼意。皇帝大約能夠猜到,有些話也只有旗人能說、敢說,換了漢人,為長官顏面計,為日後仕途計、為同僚情誼計,即便心中有譜,也未必好意思當眾直聲;堂上變得安靜下來。

    皇帝正要說話,聽正堂外面有人說話,「皇上,生員有話要說。」

    此番駐蹕的行宮地方有限,如此多的大臣容納不下,只好讓劉步蟾等人門外等候了,這會兒聽見有人說話,皇帝自然詔准,「進來,都進來說話。」

    閃開一條通道,讓十幾個年輕人昂然入室登堂,到御座前跪倒行禮,「生員叩見皇上。」

    「剛才是誰說話?」

    「回皇上話,是生員方伯謙,貿然進言,請皇上恕罪。」

    「這麼說來的話,你於此番海戰之中隱藏的弊端可有所見嘍?可不准和前面幾位大人所言類同啊。」

    伯謙既然敢張口,就有所把握,「生員想說,此番海戰,上有皇上指授方略,下有海軍將士用命。終能力克強敵其中略有損傷,亦並非不可挽回;但生員以為,我大清兵船炮艦損傷之數,固然有諸多原因,而大的一個原因,卻於各艦上管帶大人,未能全力作戰迎敵」

    這是出乎皇帝意料的一句話,他立刻追問,「那,你以為是為什麼,使得他們不能全力迎敵?」

    「只是因為此番出海征戰的炮船,皆搭載有綠營兵士。為求戰時綠營兵士不受敵艦炮火危及計,我方軍艦,只好選擇避讓、進而退後觀戰。參戰艦船總數,只有九艘。使海戰中敵眾我寡態勢益為加重,方有今日之禍。」

    方伯謙的這番奏答,矛頭直指御座上的皇帝這使用炮艦搭載士兵的辦法是他想出來的,卻沒有預計到海戰中竟然會有這麼壞的影響,一時間竟愣住了,「方伯謙,你住口」

    沈葆楨越眾而出,到了他和其他人身前,「這是什麼地方,也輪得到你……」

    「你住口」皇帝大聲搶白,阻止了沈葆楨對方伯謙的訓斥,「退下」

    斥退方伯謙,他眨眨眼,繼續望著方伯謙,「你剛才說的話,很有道理,主要的是,也讓朕明白,原來兵凶戰危,並不是只靠朕這樣一國天子,呆紫禁城中就可以胡亂指揮的。」

    「皇上這樣說話,生員汗顏無地。生員所言,不過一愚之見,何敢當皇上錯勉?」

    皇帝不理他奉承的話,「那,既然你能夠識得其中弊端,可有整改之法?」

    方伯謙為之語塞。

    皇帝看看差不多了,不再多做拖延,擺手笑道,「今兒個都累了一天了,晚上傳宴,賞賜群臣,艦上的弁員人數太多,著御膳房伺候差事,讓年輕人船上享用。」

    用晚膳的時候,皇帝顯得有些心不焉,曾國藩、肅順等人他身前呆得久了,知道他的脾氣,凡是這樣的時候,腦子中所想,一定是奎昌、恩壽等人奏答之語,當下也不打擾,安心享用食前萬方;倒是沈葆楨諸人,見他眉頭深鎖,以為聖心有所不愉,怕日後整改軍中積弊,又會有人要為之大倒其霉,這樣的念頭一轉,是惱恨奎昌、恩壽兩個。

    皇帝心中想著的卻是另外一件事,籌謀良久,放下銀箸,「朕記得,是從咸豐十五年的時候吧?直隸總督開府理務,改為天津城中,直到每年運河冰凍之後,才移駐保定的,是不是?」

    乃釗說道,「咸豐十五年的時候,直隸總督胡林翼奔勞於天津、保定二地,往來繁複,他又是身子虛弱,請皇上的旨意之後,改為每年三月至九月間,將總督行轅移駐天津,以此定為成例的。」

    「對,朕也想起來了。是為了此事。哎說起來,各省這種教、民互相仇視的情致,也不知道幾時能得以緩解。」不等許乃釗奏答,他搶著說道,「朕看,天津之地,密邇京師,稱方便不過;倒不如乾脆就將直隸總督的行轅定於此地吧,你們以為呢?」

    軍機處幾個人近御前,對於他這樣突然而至的決定有點不著頭腦,駱秉章腦子靈動,猜到幾分緣由,「臣以為甚好。津門不論地處抑或城建,都要遠過保定。自咸豐十年,開三口通商以來,通商衙門也是駐節於此,十餘載而下,輻輳密集,津門已成北國江南,複述之區,較諸保定,不可同日而語。皇上一言為法,臣欽服無地。」

    如曾國藩等反應稍慢的,這片刻折衝之間,悟出了一點什麼。因此只是沉默靜聽,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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