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103節 財政預算(2) 文 / 嵩山坳
第103節財政預算
皇帝不理他,又再說道,「朕是如此,後世不及朕的不肖子孫,恐怕……嘿嘿!這等事啊,若是拿不出一份正經的決策,可是不行呢!所以朕想,閻敬銘?」
「臣!」
「今年之內,你會同戶部差員,擬定一份國家日常用度預算方案來。」這件事皇帝心中留存已經不是一天了,今天不過是適逢機會,宣之於口罷了,看眾人一臉迷糊,他簡單的解釋了幾句,「所謂預算方案,簡單的說,就是要把國家用度,甚至包括內府所用之數,提前做出一份大綱計劃來。其中舉凡百官俸米,軍中用度等項,大約都是一個固定的數字……你們不明白?」
他搖搖頭,思忖了片刻,「是這樣的。比如說吧,軍機處的文祥、許乃釗、閻敬銘、趙光等人,一年的俸祿銀子加一起,總十萬兩上下,京中各部官員的俸祿銀子加一起,二十萬兩上下,這樣一算,就是三十萬。這筆銀子,開年之初,就要提前劃撥出來,作為全年財政預算的一部分;其他的例如奕山、朱洪章、胡大毛等人的俸祿,軍中兵士的俸銀、軍服換、裝備的、子藥的耗用,都是有案可查的費用。總之一句話,所有成例的銀子,都要用朝廷財政預算之內。」
眾人聽得半通不通,詢謀僉同的一個觀點就是:這樣的預算即便做出來了,又有什麼用呢?再有一個,官員是如此,而天家又如何?
皇帝接下去的話,讓眾***吃一驚!他說,「文武百官是如此,天家又當如何?亦應如是。例如說,朕今年巡幸熱河,內府所花的所有銀兩,都要記錄案,其中公出花費,都要算國家的預算之內,而一些天傢俬情的用度,都要朕自己掏錢!」
閻敬銘第一個反駁,「這,臣不敢遵旨。」他說,「皇上乃四海之主,所行者,皆為天下公務,又如何有私情關節,提不到……」
「朕所說的私事,是與國事絲毫無干的家事。例如說吧,朕此番巡幸熱河,命二阿哥載瀅到外家行禮問安,皇子出臨,尤氏府上自然有一番孝敬,這筆錢,出自尤家,報效朕躬,和朝廷無關;而載瀅此行,有御前侍衛承擔扈從之責,車馬喧闐,種種花費,也都要算作公出。但有一節:載瀅到外家去,朕總要為其備下一些致問之禮——這一筆禮錢,卻不能算作公出銀子,而是要朕自己掏腰包的。」
皇帝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閻敬銘等人聽來無疑是如暮鼓晨鐘一般,若真的能夠做到這一步的話,則是徹底斷絕了貪墨的根源:連皇帝都要自己掏腰包拿錢出來,遑論旁人?但這其中還是有著太多隱憂了!閻敬銘開言問道,「皇上天語,開臣茅塞,只恨臣才疏學淺,未能得聖意,這預算之事,若是有所超出呢?」
「超出之事,幾乎是一定的。」皇帝含笑解釋,「比如說吧,江蘇發洪水,這是一定要朝廷撥款撥糧,賑濟災民,恢復生產的。而這樣的一筆支出,又是事先不可能計算得出來的,所以,計算一年的預算的時候,就要保證有這樣一筆支出的存——具體的,你我君臣日後再認真商議。總之,國家要有這樣一筆儲備銀子,作為賑濟之用。若是再多,甚至超過預算份額的,稱之為財政赤字。」
說實話,皇帝於這種經濟之法,所得實不多,但僅止於此,也足以讓閻敬銘、許乃釗等震撼了。他想了想,又再問道,「皇上,那……若是行以預算之法的話,可有什麼作用嗎?」
「作用首先就於可以使國家的花用之數得到有效的控制,不可因為一個人或者幾個人的決策,就無節制的浪費銀錢。等到預算做出來了,便是朕,也不可以輕易改動、無端增加。」他說,「至於天家用度之數,也是同理。不過這其中也有一個出入,就是說,以後天家所賺的錢,都要算作是朕的私財,與國事無干呢!」
看他孩子般的輕笑,像是撿到一個特大的便宜似的,眾人面面相覷:現今之世,難道不是這樣的嗎?這又有什麼可以值得特別高興的?
「你們是不是不明白?」皇帝說道,「朕這樣給你們解釋,你們就明白了。預算之數計算而得,舉凡天家用度,也要分列其中。不論是遊覽、巡幸、觀光各省,都要出以公中,但天家之內,卻都是要以朕之私財為盈虧之數,剛才的話,你們大約能夠明白這其中分別,另外一節,便是宮中嬪妃、太監、內侍、宮婢、浣衣局所有下人每月的薪酬之數,也是同樣要朕來負擔,而不關國事的。如此算來的話,則除卻天家必須要進行的一些大工程之外的其他花銷,為數寥寥,也好斷絕了內務府的一眾奴才們,上下其手的貪墨之門。」
「皇上如此屈己從人,奴才自當感服,但奴才以為,皇上以四海養,如此行以節儉,非盛世氣度啊。」
「這一層不必你替朕擔心。」皇帝笑著說道,「所以朕要說,天家所賺到的銀子,都是朕的私財,就是這個道理了。你們想一想,朕手中的私財多,勢必天家有所氣度;為了能夠常保這樣的氣度,朕也要想辦法,多多賺錢呢!」
「皇上這話,奴才不明白。」
「你笨死了。」皇帝笑罵道,「朕給你們舉一個例子吧。紫禁城並圓明園中,所有殿閣迴廊,都已經裝有暖氣,百姓無知,不明其理,有心倣傚,卻又礙於禮制規法,不敢有所僭越。若是朕降旨,允許百姓自行修建暖氣管路,你們以為,到時候,朝廷——不!這筆錢可不是朝廷的,這筆錢是朕的——到那時,朕能夠賺多少銀子?」
許乃釗臉都嚇白了,語聲惶急的奏陳說道,「皇上,這樣一來,百姓與天家又有何區別?這等違規之事,可使不得啊!」
「暖氣本來只是便利之法,又談什麼規制了?再一說,暖氣這種東西有兩條好處,第一是乾淨。這一點,想來爾等也是都見過的;第二就是節省。每到冬季,一家一戶各自升起爐火,耗用煤炭得有多少?而若是以十戶、百戶為一領,中間鋪陳以暖氣管路,則只用一隻大號鍋爐,就足以供應千百人寒冬取暖之用,你們想想,這要節省多少煤炭?」
「而暖氣之物,手創於朕,於是,朕便有了這暖氣之物的專利——這個詞是朕近想出來的,簡單的說,沒有朕的准許,任何人也不能使用,而要想使用,就必須要給朕以專利費。天朝之大,億兆黎庶,千門萬戶,都想使用暖氣,嘿嘿!你們想想,朕能夠從這暖氣一物中,賺到多少錢?」
閻敬銘和許乃釗相視苦笑,皇帝富有四海,偏偏要逆行取之,說出去,不知道老百姓會怎麼說呢?不過這預算之事,閻敬銘感覺,倒著實是個辦理經濟政務的好辦法呢!
第103節
三月二十三日,俄國談判代表二度來到中國,這一次帶團前來的,還是外相涅謝爾羅迭為正使,到北京投遞公文,軍機處奏報到御前,皇帝點頭首肯,准許對方到熱河來,就兩國正式簽訂合約事,和總署衙門做後的確定文字。
這一次俄國人又對上一年年底北京草簽的兩國和平協議提出不同意見,很顯然,這是回國奏報沙皇之後得出的結果,大意是說,俄國人希望能夠得到中國方面的同意,恰克圖、雅克薩城開啟邊貿的舊有基礎之上,增開齊齊哈爾、黑龍江城、璦琿城三地口子,為俄國商民居住、留存之地,並且要倣傚中國和英法兩國簽署的《北京條約》中的條款,允許俄國人以上三地置產、傳教。另外,俄國不同意中國提出的有條件允許俄***方武裝船隻通行黑龍江直至大海的條款,希望能夠和商船通行有同樣的條件,即不通過中國政府,順暢通行。
開口通商,置產傳教幾款,軍機處奏報到御前,皇帝准了,但軍艦通行一款,給皇帝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這不行!軍艦同行,我天朝尚無強大的水面力量,要是那樣一來的話,則黑龍江一線數俄***艦的炮火覆蓋之下,還談什麼長久和平?只怕用不到幾年,俄國人仰仗自己的巨艦大炮,又要提出什麼非分的請求了!告訴俄國使者,此事毋庸議,朕絕對不會答應。」
「是。」文祥經辦外務多年,也已經很能夠明白哪一種是可以商榷,哪一種是不容置疑的。他心中知道,這是俄國人討價還價的伎倆,能夠達到目的自然是極好,不能達到,也沒有什麼。碰了個頭,他又說道,「皇上,俄國人提出,此番兩國交戰,我大清百姓不提,俄國商民多有損傷,而且其中多半,是由軍中主將,縱容兵士為非作歹所致。據俄國外相言及,僅只伊爾庫茨克、鄂木斯克兩地,就有一百三十六名俄國女子,為天朝兵士所辱,其中多人,甚至已經有了身孕……」
「那,俄國人想怎麼樣?」
文祥也很無奈,御前說及這樣的事情,總不是很光彩,而且很讓人覺得可笑,「俄國人說,這一百三十餘人,都是良善人家的女子,未婚產子,家門不宜,正教難容。以上兩處的俄國族人,紛紛上書,懇請和我天朝兵士,成秦晉之好,不過為各地守將所拒。這一次俄國外相南下,也是希望大清大皇帝陛下降旨,為這一百餘人,尋一品貌雙全男兒,成其鴛盟。」
皇帝朗聲大笑!笑了很久,才逐漸收住,「你們說呢?此事怎麼辦?」
「奴才等也覺得俄國人所求太過糊塗,認為該當推拒其事——畢竟,我大清綠營兵士,都是漢家好男兒,將來解甲歸田,回轉家鄉,為桑梓所見,居然是這樣一群金髮碧眼的洋人女子,恐有駭人視聽之感。」
「朕倒覺得,未必如你們想得這樣嚴重。當年的時候,朕命曾國藩將赫德、李泰國二人傳至北京,為向英國購買軍艦一事,請他二人居中聯絡——記得問榮祿赫德其人時,榮祿對朕說,赫德年少有才,中國多年,甚至娶了一個江上船娘為婦——洋人可以娶我大清佳麗,難道我大清綠營的威武男兒,就娶不得俄羅斯的女子了嗎?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你回去告訴俄國外相,此事朕准了!還有,讓這一百三十餘名俄羅斯女子,軍中自行尋找英武漢子,只要對方沒有娶親,或者甘願做小,朕就下旨!」
許乃釗深以為不妥,這不是故意讓兵士家中不妥,房幃不靖嗎?處置國事,焉有這樣兒戲的?但皇帝的脾氣他知道,這樣的事情,從來是言出無改的。只好懷著一肚皮的嘀咕,碰頭答應下來。
「俄國人還有什麼話說?」
「還有一事,俄國外相對奴才說,俄國沙皇陛下,有意請大清大皇帝陛下遠赴彼得堡一行,也好使俄***民,瞻仰聖主。」
這個要求是皇帝沒有想到的,去俄羅斯一遊?有心答應,又覺得不妥,他倒不是怕安全問題沒有保障,俄國人不會冒這樣的大不違,敢於傷害自己,而是擔心天下臣民之共見,及大清君主的威儀受損——這種王不見王的古制,大清百姓看來,早已經深入人心,相見演禮就是很大的問題;不用說以自己一國天子,權勢傾於四海,哪有屈尊降貴,之於蠻夷國的道理?即便是要見,也要俄國沙皇到北京來,或者到熱河來,朝見自己才是的。
「此事不妥。」皇帝斟酌著詞句,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回去轉告俄國外相,朕於俄國沙皇有這樣一番對聖主傾慕之心,大感欣慰,不過,彼此兩國路途遙遠,通行不便。路上種種礙難之處,難以數言說。不過,俄國沙皇若是有意南來的話,朕當親自出城迎接,並使之有如入家園之感。」
文祥知道,皇帝這樣的說話,便等若是一篇對外洋各國的外交文書了,宣示之際,一個字也錯不得,認真記下,又複述了一遍,方始碰頭跪安而出。
軍機處退值出去,皇帝兀自覺得好笑:一大群土裡刨食的漢子,放下鋤頭,拿起快槍為國征戰,等到解甲歸田……不,還用不到等到那時候,就帶回家中一個明眸皓齒,貌美如花的外國娘子,怕是要將家中的翁姑嚇壞了吧?哈哈!想想都覺得好玩兒!
他一路輕笑著,一路走到皇后居留的跨院,對跪了滿地的太監宮婢看都不看,逕直入內,皇后和眾多姐妹正說話,眼見皇帝一腳踏進來,忙起身行禮,「都是家裡人,大規矩都免了吧。」他的心情極好,輕笑著說道,「今兒個來,給你們說件笑話。」
聽他說完和軍機處見面時奏請的朝政,皇后倒是一愣,「皇上,這樣西洋女子,可能行以中饋之責?」
「一開始當然是不行的。不過用不到多久,就沒有問題了。我中國地大物博,無所不有,比之俄國人居住的苦寒之地,單單從環境上來說,就強上不止數倍。等這些洋媳婦住得習慣了,想讓她們回去,還不會高興呢!而且啊,」他說,「你們是沒有去到過關外,寒冬之季,冰封雪住,完全不適宜人類生存,不論俄國還是大清百姓,用以填補飢腸之物,只是一些動物肉類,青菜,根本都見不到。若不是為國家日後長治久安計,你們以為朕京中閒得沒事了,要到那裡去受罪?」
「臣妾看來啊,皇上可不就是閒得沒事了?」
皇帝再一次大笑起來!他今天的心情極好,房中環視一周,目光落到佳貴妃臉上,「妞妞,回到家了,是不是想家人了?」
尤佳氏還是第一次給丈夫當面叫自己的乳名,羞得小臉兒一紅,倍增嬌艷,「皇上~!」
「好吧,朕不取笑你了。昨天二阿哥進園子來請旨,說要到外家去一次,朕准了——本來,朕也想著親自到岳家去一次,不過慮及朕初臨府上,沒的給岳家平增麻煩多多,也只好罷了。後來他回園子來說,外家二老疼他疼得不得了,朕想,若是你想的話,朕就宣你母親和府中女眷,進園子一次。現既然你不想,那就算了。」
說了半天,原來還是拿自己開玩笑。尤佳氏美目含淚,泫然欲泣的樣子,惹人憐愛,「皇上……」
「此事啊,日後再說吧。左右朕一時也不會離開熱河,總是有機會和你母親她們見面的。」皇帝放開此事,又轉而問楊貴人,「孩子可還好嗎?」
「是。奴才代九阿哥叩謝皇上垂問,泜兒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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