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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88節 舊事重提(1) 文 / 嵩山坳

    第88節舊事重提

    一場好睡,睜開眼睛看看,外面天色已經全黑,「什麼時辰了?」

    「萬歲爺,已經過了戌時了。」六福的聲音榻前響起,他問道,「萬歲爺,可是覺得口渴嗎?」

    「唔。」皇帝低聲哼唧著,坐起身子,「準備香湯,洗個澡。」

    洗過一個熱水澡,只覺得清爽了很多,時候已晚,也不必弄那些繁瑣的衣飾,穿著貼身的小衣,外面套一件灰鼠皮毛的大氅,重又回到暖閣中,御案一旁的百寶閣上,西洋自鳴鐘打過八下,外面風聲呼嘯,暖閣中因為有近使用的暖氣,溫度適宜得如同小陽春一般。

    拿過皇后白天說的,這數月以來的起居注當看看,內中記載著招對軍機處眾人時候的奏答和於國事的處置之法,很多都是一些老生常談的文字,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倒是有一些未曾來得及批示、或者皇后不知道如何處置的奏折,讓皇帝很覺得有趣:以曾國藩、沈葆楨、翁同書、陸建瀛、葉名琛等各省督撫、封疆大吏為主所上的奏折,皆是一片憂急之意,希望朝廷快派員到璦琿城中,護駕南返——看到這裡,皇帝很是感動,並不是為了眾人這一片護主之心,而是為了皇后!

    她很清楚知道自己這一次出關去的目的何,因此,把這數月以來,各省督撫所上的奏折數押下——以曾國藩為例,第一份有著這樣內容的折子,還是九月十三日所上的呢!算算日子,恐怕是他剛剛得到自己出京的消息,就立刻上折子了吧?

    端詳片刻,拿起筆來,奏折上寫道,「覽!朕已迴鑾,該員勿念。卿有如此忠悃之心,天必佑之。另,安慶槍械局所產連珠快槍,於兩國戰事之中,屢建功勳。若以殺傷敵人計,當以此物為第一。唯槍身拙笨,運輸不便,是為未。該員接旨之後,著將奏折傳示皖撫,除卻多加製造之外,當可與美人多接洽,力求能製造輕、便之槍械,以為前敵之用。欽此。」

    寫完之後,又加上一句話,「兩江總督曾國藩,為國奔勞,堪稱表彰。又於兩國征戰之際,統領各省差事之外,分身他顧,特別於安慶槍械局差事,料理妥當,甚慰朕心。著加封太子太傅銜,兩江治下,暨安慶槍械局有功人員,著由該員匯總,具折陳奏。欽此。」寫完想想,這樣厚待曾國藩,不會讓旁人妒忌嗎?管他那麼多!誰有能耐,也做出一番業績來,從朝廷來說,自然也就會吝於王侯之賞。

    寫完擲筆,望著一燈如豆,心念電轉間,身子站了起來,「萬歲爺,可是要傳膳嗎?」

    「不用。朕想出去走走。」皇帝說道,「到鍾粹宮去。」

    「皇上,皇后娘娘已經睡下了。」

    「這麼早?」皇帝慾求不滿的歎了口氣,耳邊只聽六福說道,「不如,奴才到鍾粹宮傳旨?」

    「算了。天氣太冷,別折騰她們了。」

    六福明白,皇帝多日不再京中,這一次回來,本來是想第一夜就宣嬪妃侍寢伺候的,卻不料睡過了頭,這不但令皇帝慾求不滿,怕是後宮中各位女主子,也會覺得失望的吧?想到這裡,他又說道,「那,容奴才到各宮中去看看?」

    「先命人傳膳吧。」他說,「然後你再去。」

    「喳!」六福響亮的答應一聲,轉身下去,命御膳房伺候開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晚膳呈上,皇帝這會兒也覺得有些餓了,據案大嚼,另外一邊,六福自去辦差。等到養心殿中皇帝用完了晚膳,六福笑瞇瞇的進殿請安,「主子,已經辦好了。」

    「哦?」

    「皇后娘娘已經睡下了,奴才未敢驚擾,不過,謙妃主子的宮中還亮著燭光呢。奴才到宮中傳旨,謙主子說,她沐浴之後,即刻到養心殿中來。」

    皇帝心中一動,忽然一擺手,「不必她過來了,朕過去相就好!」

    尤佳氏得到六福到宮中傳旨,心中大喜!皇上離京多日,也算是久曠之身,本來以為,今天晚上一定會宣召皇后伺候,龍鳳和鳴的,不想皇上居然早早睡下了,還很是為皇后姐姐抱一番屈枉,不料臨到睡前,忽然有六福傳旨,說皇上宣召?女子命宮婢準備熱湯,淨面抹身,孰料剛剛畢事,還不等整衣,殿門開啟,涼風灌入,尤佳氏只聽暖閣外有宮婢驚呼一聲,隨即門簾給人一把打起,皇帝雙眼冒光的闖了進來,「唔,朕今天來得正是時候!」

    尤佳氏又羞又窘,彼此夫妻多年,這等情形下相見還是第一次,小腳一跺,大發嬌嗔,「您這人……」欲待再說,卻給走上前來的男子擁入懷中,以自己的唇吻住了她的。

    長長的一吻過後,皇帝擁著愛妃,坐軟榻上,雙手胡亂的她光滑而溫熱的皮膚上游動,「嘿嘿!朕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出浴後的美樣兒呢!今天真該感謝上天保佑了。」

    尤佳氏給他放浪的情話逗得心中又是羞澀,又是甜蜜,強忍羞意,伸出雙臂攔住丈夫的脖頸,「皇上,奴才……還當您今兒晚上不會招奴才呢?」

    「怎麼?你不願意朕到你這裡來?」

    「嗯~!」尤佳氏丈夫懷裡使勁扭動腰肢,乳波蕩漾,臀浪搖擺,惹得男人又一陣火起,「人家才不是呢!奴才只是覺得……吧?皇后娘娘數月辛苦,皇上回京,自然會宣姐姐侍寢的。」她羞怯的一笑,又說道,「可是啊,奴才心裡也想皇上,盼著皇上來呢!想不到天從人願,真是……太好了!」

    她小女兒家風情脈脈,皇帝心中亦覺得無比感動,「唔,這一年來,你倒是又聽話,又老練了很多呢!」

    「不許說人家老!」

    「好,好。是朕說錯了。」皇帝將愛妃攏懷中,深深地吻上一片紅唇,鼻息咻咻,二人都覺情動,「你有這樣一番為他人著想的心思,上天必佑,朕這就還了你當年為他故所奪的封號,今後,還是叫佳貴妃吧。」

    尤佳氏眨眨眼,掙扎著欲起身謝恩,終究還是掙不脫,只好倚男子懷裡,羞怯的一笑,「奴才,謝皇上恩典。」她說,「皇上,夜深了,奴才伺候皇上休息吧?」

    皇帝滿足的歎了口氣,翻身將她置於榻上,胡亂扯下小衣,挺著胯下昂揚的物什,嬉笑著爬***,將佳貴妃摟懷中,兩個人將欲化作一個人似的,滾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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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十八日,和俄國人的談判繼續進行,涅謝爾羅迭身為正使,覺得苦惱——他知道中國人年之前,有封衙的習俗,而今年的封衙之期,是選十二月二十一日,距今還有四天時間,要是這段時間內完不成沙皇陛下的囑托,將和談之事談妥,就要白白中國的首都呆上一個月的時間,如此遷延時日,如何得了?

    因此,這一天彼此坐定,他不等中國人開口,先說道,「貴國糾纏於本來不屬於貴國的領土問題不放,致使半月以來,會商之事,並無半點進展——照如此看來,貴國竟似乎是全然沒有半點和平解決貴我兩國矛盾紛爭之意了?」

    「外相閣下這是什麼話?」文祥老神的恬然一笑,「若是沒有和平解決爭端之意,我天朝皇帝陛下,又何必罷兵休戰?我天朝兵士,群情激昂,正欲提鐵騎直搗黃龍。還是我皇聖明,顧念俄國百姓,同為良善小民,這才有本官奉旨而行,和閣下商談兩國各自關注之邊境界址問題——怎麼到了閣下嘴裡,倒是我國沒有和談的誠意了呢?」

    「如是如此的話,何以糾結於本不屬於貴國的領土,做今日這般斤斤計較之言論?」

    「這話怕是不對吧?貝加爾湖古稱北海,西漢年間,有蘇武持節於此,經十九年光陰方始得還;到三國和西晉時期,貝加爾湖鮮卑的控制之下,亦曰北海;宋朝時,貝加爾湖八剌忽部所控;前明時,貝加爾湖則是被瓦剌不裡牙惕部控制」說起貝加爾湖的歷史,文祥滔滔不絕,旁徵博引,把貝加爾湖的歷史如數家珍一般娓娓道來,說罷一笑,「我說得可是的?」

    這樣的歷史,是俄國人不知道的,涅謝爾羅迭也不與對方做這樣的口舌之辯,轉而說道,「那,1689年的時候,貴國皇帝陛下和我國簽署的《尼布楚條約》中載明,……」

    「鄙人正要說到這裡。」文祥說道,「誠然,聖祖仁皇帝年間,我天朝皇帝陛下為圖兩國友好,俯准所請,將布裡亞特***的貝加爾湖以東地區數劃分給貴國——但外相閣下入朝多年,往來負責之事,又是與列邦交好差事,當還記得,國際準則之中,從來是以約條款,代替舊約條款的,是不是?」

    「這,」涅謝爾羅迭一愣,「是的。閣下沒有說錯。」

    「那便是了。既然如此。貴我兩國當年所簽的條款,難道不應該是為約所截止的嗎?還是您認為,這一次閣下前來北京,只是為尼布楚條約修約而來?」

    「貴專使閣下這樣糾結於言辭小道,令人齒冷。」涅謝爾羅迭冷冷的瞪了文祥一眼,口中說道,」專使閣下,讓我們還是把精力放如何能夠快速而有效的解決彼此邊界問題上的紛爭吧?」

    文祥不以為忤,繼續說道,「既然如此,我再重申一遍我大清的條件。」

    「專使閣下,不必了。如果貴國還是抱持著這樣的態度的話,那麼即便回國之後,我要面對我國皇帝陛下的怒火的話,我也只能遺憾的說,這一次倒貴國的首都來,是一次枉費精力的旅行了。」

    文祥和袁甲三、倭仁兩個交換一番眼神,放低了身段似的說道,「不瞞外相閣下,眼見臨近年,封衙即,一般而言,各部公事,都要到了休止之期。貴專使一行人,實來得不巧。不但衙門中人為閣下等的到來,而未能安心過年私心不滿,就是本官,也深以為難——年是我天朝第一重大節日,人心思歸,不瞞閣下,便是老夫,也深覺為難。皇上命我三日之內一定要有一個令彼此滿意的結果,若是做不到的話,則談判之事,就此作罷,一切等來年春天,冰河解凍之後,你我兩國,就又要東北大地上,以兵戎相見了。」

    文祥的話,半真半假,自然也瞞不過一國外相的涅謝爾羅迭和俄國使者,但若是就此糾纏下去,耗費時日,休想能有尺寸之進。這時候,也由不得他不退後幾步了,「鄙人通過電報線路,請示我過皇帝陛下,對於這一次的兩國邊境界址糾紛,我國亞歷山大二世皇帝陛下深感憂心,又感念貴國百姓為祖先土地之事,群情激盪,故而決定,將亞布力;亞布羅浮山脈以東之土地,沿音果達河、格爾比奇河,尼布楚一線,交歸貴國所有;北線則以斯塔諾夫山脈為界,所有土地、河流,數劃歸貴國所有,我國承諾,……」

    文祥微笑著聽對方說完條件,擺手笑道,「兩國紛爭,名為大義,但本官看來,也不過彼此討價還價,為一己之利,反覆磋商。如今眼見貴國肯主動退讓,我天朝也不好做強勢凌人之舉。我國承諾,放棄伊爾庫茨克城,並適宜的時間,將該城交還貴國掌握,但我方要求得到上烏丁斯克、色楞個斯克兩處小鎮內的亞布羅浮山脈以西並尼布楚、雅克薩以南的土地;第二,俄國要賠償中國4,000萬兩軍費銀子作為戰爭賠款。」

    「不但如此,我天朝皇帝陛下感於中俄兩國邊界之地,多有商貿往來,日漸繁榮之景,百姓互通有無,互利互惠,聖心歡喜。因此降恩於民:自兩國簽訂正式和平文約文本之日起,准許貴國商船航行、停靠於黑龍江各處關礙、要口,以補充食水,並開放庫頁島,允准貴國商船停靠、使用。閣下以為如何?」

    涅謝爾羅迭和伏龍科夫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黑龍江流域自然是俄國孜孜以求的通航重要水道,但比較起庫頁島來,還是等而下之的。若是能夠得到允許使用庫頁島上的碼頭,對於俄國經略北太平洋的北國四島、堪察加島來說,都有著極大的作用,本來按照俄國人的設計,若是能夠得到黑龍江通航權的話,下一步就要謀奪位於海面上的這座常年不凍港口,但東北一戰,將俄國人的算盤徹底打碎,想不到中國人居然主動答應,將這座島出讓給己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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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十二月二十日,又經過一番口舌爭辯,中俄兩國北京簽署了《北京條約?初稿》,文約中規定,中國得到上烏丁斯克,伊爾根斯克兩處小鎮內的亞布羅浮山脈以西並尼布楚、雅克薩以南的土地,俄國賠償中***費銀子3,200萬兩,分十年還清;同時,拆除所有黑龍江流域俄***民設施的城鎮、寨壘等處,恰克圖、齊齊哈爾、璦琿、雅克薩城開設集市,允許中俄兩國商賈到此經貿商務,並按照中國稅制辦法繳稅;第三,中國開放黑龍江流域,允許俄國商隊經由河口出海;第四,開放庫頁島上的港口、碼頭,允許俄國商船此停靠;第五,俄***制艦船確有需要,要經由黑龍江河口的時候,要由俄國政府向大清政府投遞公文,得到中國政府的批准之後,方得以實行,中國政府未曾允許的情況下,俄***艦航行於額爾古納—黑龍江一線水域的情況,一概視為俄國對中國的武裝侵略,中國有權利進行武裝還擊。

    把這份初稿的文字奏呈御前,皇帝認真的看看,批一個『覽』字,隨即歸檔,二十日下午軍機處叫起的時候,皇帝說道,「總算是趕年前將這件事確定下來了。文祥、袁甲三、倭仁三人為國奔勞,不避辛苦,堪為表彰啊!」

    「臣等不敢。這也是仰仗皇上天威浩蕩,兵事戰場兩皆如願,俄人色厲內荏,不敢與我天朝為敵,心懷畏懼之下而略有尺寸之功,比諸皇上、綠營軍士前敵浴血奮戰,臣等的這一點小小勞動,又算得什麼?」

    「這話倒也不為虛妄。」皇帝得意洋洋的笑著,「若是沒有戰場上的一番搏殺,不要說終能夠取得這樣的成果,就是想把俄國人逼迫得坐下來和你談判,都是不可得的呢!」

    眾人自然奉承幾句,諛詞如潮,文祥又說道,「皇上,奴才有一事,與同僚商議之後,以為非我皇上聰敏天賜,不能決矣。」他說,「上烏丁斯克、伊爾根斯克兩處城鎮,按照合約所載,日後將歸屬於我;以上二處,皆是俄國舊城舊稱,如今重回天朝懷抱,宜乎另行構建城池,並賞賜嘉名,以慰天下百姓。以上奴才愚見,請皇上定奪。」

    皇帝點了點頭,「嗯,你說得對。這樣的名字確實非乎所宜。上烏丁斯克著改名永固;伊爾根斯克著改名為北海。至於城鎮建設,著黑龍江將軍公署衙門與***八旗都統衙門照璦琿城舊例,另行奏報。」

    肅順一邊碰頭大聲說道,「貝加爾湖古稱北海,湖邊兩處,皇上以北海永固之聖意拳拳為至囑之言,奴才既為我皇上高瞻遠矚,斷然用兵於前而欽敬;為列祖列宗天之靈保佑,我天朝時至今日,開疆土於聖祖仁皇帝當年始終緬懷之事達成之萬民卞舞於後。奴才斗膽,懇請皇上上大帝封號,以慰天下人寄望之心!」

    「臣等合辭籲請,請皇上早上嘉號,以彰顯我天朝聖祚綿長,撫慰天下百姓寄望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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