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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122節 再掀大案(5) 文 / 嵩山坳

    第122節再掀大案

    軍機處以載垣為首,捧著黃匣子,由閻敬銘打起簾子,幾個人腳步無聲的進到殿中,行禮之後,皇帝說道,「進來京中到處都有一些蜚短流長之聲,只是為江寧大工,比之京保鐵路耗用繁靡,就以為其中必然有人貪墨了?這算是什麼道理?」

    「皇上,臣等以為,便是朝臣小民中有這樣的疑惑,也並不能算是過錯,究始論源,江寧鐵路不過三百華里,卻要耗費國家數以千萬計的銀錢,才得竣工,這其中,百姓土地徵用、祖宅遷移等費用,是須費極多,比之直隸省內所建鐵路,多出兩倍有餘。臣等想,即便有南北之差,但土地、田畝、祖宅,甚至墳塋等物的市價一定,未必便需要花費這般之多……」

    「行了。總之就是嫌桂良花用太多了嘛。」皇帝有點不耐煩的打斷了曾國藩的奏答,他說,「此事朕與爾等這慎德堂中就是說得再多,也是不著繩墨,朕想,派一員到江寧去一次,將兩江任上,為鐵路大工一事往來所有花用賬目,逐一勘驗清楚——若是有人從中侵魚,自然有國法糾劾;若是沒有,也要還桂良一個清白——方不負朝廷養士之意,你們以為呢?」

    「皇上所言極是,臣等也以為,此事該當有一個態度,總要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的為是。」

    皇帝點點頭,「就是這個理兒了。閻敬銘,你以為該當派誰前往?」

    閻敬銘不慌不忙的碰頭答說,「臣以為,派朝中大員到江寧查驗往來賬目,皇聖心早有默定,臣又豈敢贅言?只不過,鐵路大工,耗時三年,其中往來公文,浩如煙海,若是只派一二員去查,不知道要浪費多久的時間,故而臣想,或者可以將江寧大工之中往來賬目並僚屬吏員統統調回京中,逐一審核;或者派遣人員赴兩江,定規時間,限期完成。也不至於為當地所屬,增添無數疲擾。」

    「把人員賬目調回京中實是不可得,便如同靈桂吧,他任職江寧藩司,公務繁忙,如何能夠走得開?不用提旁的人,都是有公事身的,一旦缺省這麼多的官員,兩江治下的事情,還要不要做了?此事不可行。」皇帝說道,「若說限期完成嘛,也不可以。規定時限,沒的讓辦差的官員心中緊張,未必能夠達到細入毫芒的勘驗之效。」

    「是,臣愚鈍,所見不能周詳,請皇上訓示。」

    「朕想,既然要做,總要做出一副模樣來,也免得虎頭蛇尾,徒貽笑柄於國人。這樣吧,」皇帝拿出了心中早已經推詳多日辦法,「閻敬銘,你以管部大臣,從戶部、工部兩處選擇才略兼備之人為隨員,到江寧去一次,認認真真把江寧大工的往來花用,全數查清楚,便如同當年,熱河行,朕命你京中勘問大工往來款項之事一般無二——還是那句話,有罪的,一個也不能放過,無罪的,也要還他一的清白。」

    這番對答是皇帝和曾國藩、閻敬銘幾個人早就商議好了的,一番做作是瞞不過眾人,只見閻敬銘恭恭敬敬的跪倒行禮,「臣領旨謝恩。」他說,「臣到江寧之後,定當會同省內諸員,將江寧鐵路大工往年種種花用款項,逐一查問得清楚明白,上慰主知。」

    「這件事一定要辦成鐵案,文祥,曾國藩?你們兩個人京中,以總署衙門電傳司為樞紐,每一天江寧那邊的案情進展,朕都要第一個知道。」

    「還有,若是沒有實據也就罷了,一旦有了實據,就立刻將桂良帶至異地審理,並要將下屬各方吏員,統統分別關押,江寧勘驗之事,不論涉及到誰,也不管是不是朝中大員,抑或是八旗耆宿,都要一查到底!」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朕知道,不要說旁的地方,就是這軍機處中,怕也是有人多拿了桂良的好處,若是有的話,朕給他三天限期,期內出首的,朕只要追回往來收受賄賂款項,旁的事,既往不咎;若是等到時候,給人查了出來,證據確鑿,情真罪實,就是朕想保全,怕也不可得了。這一層,爾等要事先想個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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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人碰頭而出,臉上的表情都是凝重無比,回到軍機處直廬,也是彼此默然對坐,沒有一個人首當出言。當值的章京領班『達拉密』的曹毓英為幾個人奉上茶水,也覺察出氣氛不比往常,消無聲息的行了個禮,轉身退了下去,到外間小聲知會,「今天怕是有大事,各自小心吧。」

    眾人相對無言良久,曾國藩忽然開口說道,「皇上當年推行鐵路政,軍機處諸君,艱難盤措,力竭汗干,總算掃除膻穢,還定安集,百業俱興,誰想到,卻又出了這麼大的紕漏?」

    孫瑞珍立刻搖頭,「滌生兄這話,老夫不敢苟同。」他帶著置身事外,一派輕鬆的語氣說道,「此事如今尚未有所成議,又怎麼能說是出了紕漏?況且說,即便如此,皇上聖明上,百官清正可風,士民歸心下,有一二個不肖之員,算得了什麼?」

    「若是平常官員也就罷了,桂燕山可謂廟堂中宗室楷模,位高權重,卻也鬧出這樣一出來……」曾國藩搖頭歎息,「一旦勘察之下,出了驚天大案,不但桂大人要受國法懲治,只怕兩江官場,無遺類矣。」

    閻敬銘眨著小眼睛,開口說道,「我想,皇上總不會為桂良一人掀起絕大政瀾吧?況且說,兩江地面上,官員何止千百?焉有全數撤換的道理?」

    「不管怎麼說,丹初兄,這一次你奉旨查案,責任匪淺,行止之間千萬要再三慎重啊!」曾國藩說道,「老兄夾袋中可已經有了隨員的人選了嗎?」

    「嗯,總有幾個心儀之輩。」閻敬銘歎了口氣,「若是依閻某心中祈願的話,能夠將肅雨亭派與我一起辦差,才是好呢。」

    「何出此言?」這樣劍出偏鋒的一句話,讓眾人同時一愣,「工、戶兩部那麼多人你不要,單單想要一省巡撫做你的隨員,丹初兄,你的面子也太大點了吧?」

    閻敬銘也知道自己的話有點大言了,笑著說道,「辦這樣的差事,主要兩節,其一便是僚屬與主官上下一心;其二就是彼此配合無間。我與肅雨亭同僚多年,這份默契於心嘛,朝中當真是找不出第二個人來了。」

    曾國藩一笑,沒有說話,他心裡想,這一次江寧辦差,實是兩難境地。後的結果找不出任何紕漏之處,上下各級皆大歡喜,只有皇上借勢整肅官場貪墨之風的聖意就要全然落到空處;若是查出證據來,桂良必然大倒其霉不話下,但主持其事的閻敬銘怕也要徹底的得罪了恭王一脈了。左右想想,也只有閻敬銘這樣的耿介之士能夠身擔其職。

    換了是自己的話,只怕因為擔心得罪了滿朝的滿蒙大臣,王公巨族而一早請辭差事了吧?心中這樣想著,曾國藩心中慚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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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肅順隨同前往江寧辦差不過是故作驚人的笑語罷了,但皇帝卻想到了另外一個人,「閻敬銘,你報上來的這份隨員名單朕看過了。除了兩部的隨同辦差的司道一級的官員之外,朕想,讓崇實和你一同辦公。」

    「是。崇白水以旗員大魁天下,又是經皇上點撥數年的,有白水小兄臣的身邊幫襯辦差,定能收事半功倍之效。」閻敬銘說,「皇上聖慮周詳,臣不勝感服。」

    「話是這樣說,但派他幫同辦差,自然還是以你為主。」皇帝笑呵呵的說道,「肅順嘛,不日即將回轉山西,他省內的公務也是繁忙得很,怕是不能幫襯你了。」

    閻敬銘臉一紅,他沒有想到軍機處的這種辦開玩笑的話也傳到了皇帝的耳朵中去了。說起來,軍機大臣的品秩雖然略高於外官,但彼此沒有從屬關係,加是無權任意調用的,故而他的這幾句話說是開玩笑也行,說是攬權也未嘗不可。想到這裡,趕忙碰頭答說,「臣惶恐。臣與肅大人……多年同僚,於其品行,素有瞭解,……故而有此玩笑之語,請皇上恕罪!」

    看他嚇得什麼似的,皇帝心中得意,「你啊,朕記得你為人稱方正的,怎麼軍機處中反倒如此出言不謹了呢?」

    「是,臣罪臣知,一旦有為君父分憂之機,心中得意非常,言行荒誕……,請皇上治臣之罪。」

    「你也不必這樣憂懼,朕只是提點你幾句,也免得差事尚未辦理,就給人說你秉性輕浮,難當大事。」皇帝收攏了笑容,口中說道,「還是議正經事吧。朕問你,你這一次到江寧去,心中可有打算?行事之間,行以何種方略?」

    閻敬銘汗透重衣,跪地上,頭也不敢抬起,聞言奏答,「臣想,仍舊是從查驗賬目入手,其他種種,料想其中若是有人侵魚貪墨的話,必然有蛛絲馬跡,只要能夠查獲實據,即可據實而參,料想……」

    「你這份查驗的功力,未必算得上高明。」皇帝為他的奏答報以哂笑,「要是照你這樣查法,兩江治下,插手鐵路大工的官員如同恆河沙數,你要查到什麼時候?久拖不決,不但辜負朕望,也會讓地方臣僚怨聲不絕,到時候,朝野一片沸騰,你又當如何?」

    「這,臣不知道,請皇上示下。」

    「擒賊擒王。辦差當先以爵位尊,品秩高之人查起,一旦有所得,也就不必再費時費力的逐一勘問,這些人自己就會找到你,自呈罪衍了。」

    「聖明無過皇上,天語開臣矛塞,臣都記下了,日後到省之後,定當以皇上聖諭教誨行之,斷不敢有半點違逆之處。」

    皇帝想了想,揮手把六福打發了出去,身邊只留下一個驚羽,隨侍伺候,又讓他站了起來,「你這一次的差事,其意深遠無比,說起來,朝中知曉其故的,或者人數不少,內中與桂良有所勾結的,是不是少數。」

    閻敬銘弓著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聽著,他知道,皇帝說出這番話來,就是真真正正拿自己當做心腹之臣了,又是緊張,又是興奮,聽到這裡,見是個空,趕忙插言道:「這等無君無父,心中只為一己私利,苟且於位的官員,皇上又何必為他們煩憂?」

    皇帝笑了一下,繼續說道,「這些人是什麼樣,朕心知肚明,其實,朕五內所憂煩的,又豈是這樣一群如你口中所說的混賬行子?」他微微閉上眼睛,停頓了片刻,霍然張目,「朕要做的,是借此機會,徹底整肅我大清官場上的這種種歪風邪氣!故而,這一次派你到兩江去實地辦理差事,就是為了將此事辦成鐵案。朕日後行事起來,才好言出有名。你明白嗎?」

    閻敬銘忽然有所瞭解了:皇帝為什麼對兩江之事如此的大張旗鼓,並不是要懲治桂良,多的是借他的人頭,朝中掀起一輪的風暴!要是這樣說來的話,桂良有貪墨便罷,即便沒有,也要找辦法,給他安上貪墨的罪名!

    見識及此,閻敬銘打了個冷戰,他為人清廉耿介,朝中人人皆知,但加知道的是,閻敬銘為人剛直不阿,從來不會陷人入罪,今天知道皇上竟然是抱著這樣的心思,讓他難得的猶豫起來。只聽皇帝繼續說道,「朕記得,你是道光二十五年的進士,是不是?」

    「是。先皇二十五年時,臣蒙先皇賞識,拔於泥塗。」

    「算起來也有近十五年的時間了。」皇帝含笑說道,「上年八月科場大案之後,瑞常身為監臨,辦差不力,朕奪了他的揆席,等你回京之後,朕再下旨加恩吧。」

    「這?」閻敬銘一呆,心中大喜!大學士四正兩協,正位易求而協辦難得,這是因為正位的位置多,協辦卻只有兩個。如今四位大學士分別是:文華殿翁心存;武英殿許乃釗;體仁閣大學士倭仁;東閣大學士原本是柏葰,柏葰死後,曾國藩以協辦得了這個正位,他空下來的位子皇上賞了軍機大臣,管理總署衙門差事的文祥,另外一個就是瑞常,他的位置也空出了出來,如今看來,皇上是有意加恩於己了?

    加恩大學士,即便是揆席,也算是名正言順的登閣拜相,算一算自己的年紀,剛過不惑,若是貿然加恩,雖然用***柄操之於上,也定然會有人表示不滿,故此,必須要有一樁確證無誤,能夠拿得出去的大功勳,方好說話。想到這裡,閻敬銘碰頭答說,「皇上降恩於下,臣自當剴切辦差,上慰君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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