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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3節 前情回顧(3) 文 / 嵩山坳

    第3節前情回顧

    來到美國的路上,寶鋆幾個人有兩處難關要闖,第一就是暈船,眾人吐得昏天黑地,難得踏上土地,好不容易能夠看見一個海島,船舶停靠其上,補充糧食、淡水的時候,眾人都像是脫韁的馬兒一般,不顧身份的嬉笑一場;第二就是時差問題,過了本初子午線之後,時差之苦日漸明顯,外面分明是晴空萬里,艙中的眾人卻是昏昏欲睡,等到夜色降臨,卻精神十足?

    寶鋆一開始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當是越發遠離文明之地,便愈受到影響。向容閎徵詢,他也莫辨其詳。不過時差是個適應的過程,等到生理上逐漸接受了這種變化,也是安之若素了。

    除了這些之外,揚帆汪洋,聽容閎為眾人解說當年留學時候的趣事,閒來寫一寫《西行遊記》,倒也並非苦事。當時的美國,西部地區尚未開發,真正是蠻荒之地,富饒之區全東部,所以這一艘船要從太平洋進入大西洋,繞到美國的東部去——紐約下船。

    一路艱辛不必多講,等到紐約下了船,遙望著兩岸林立的大廈,初到貴地的寶鋆眾人看得雙眼發直,真是想不到,大洋的頭,居然有這樣一片如同幻化出來的土地?一直到容閎提醒,眾人才回過神來,和到港歡迎的美國人相見。

    到來之前,容閎教給眾人握手之禮,不過寶鋆完全不聽:「此番到夷地,本是為君父分憂,我等萬不可因為身異鄉,而忘卻自己的本分,故此,握手行禮這等不通禮法之舉,萬不可行!」

    聽他說得堅決,容閎不好勉強,以副使兼任翻譯職銜,先行和羅恩州長說了幾句,美國人於這等細節上的功夫是很出名的,事先也早就有過瞭解,也專程學過一招半式,憫然一笑,學著中國人的樣子拱了拱手:「這樣如何?」

    紐約住了幾天,除了和羅恩州長及美國政府的官員就兩國友好合作商談之外,寶鋆還接受了美國記者的採訪,採訪中他說:「我奉我國皇帝陛下的諭旨到貴國來,就是要和代表我大清國和貴國就雙方均感興趣的合作展開公平而公正是磋商的。可以說,任何一個人和任何一個國家,只要他是抱著合作的前提、友善的態度前往我大清國的話,我想,遙遠的距離和遼闊的海洋,都是不會成為阻礙他前進的借口的。當然,我國也此鄭重承諾,凡是這樣的人到我國來,我大清國人都是抱著歡迎的態度的。」

    這等來自東方神秘國度的使者,給美國人帶來了從來沒有過的觀感。寶鋆長得相當俊秀,榮祿、錦華、唐文治幾個是腹有詩書氣自華,擔任副使兼任翻譯的容閎,美國生活多年,英語熟練不用提,說起美國的民俗風光,特別是他耶魯大學畢業的經歷,是連大多數美國人也不曾有過的。所以,這一行的使者美國受到了高規格的接待和歡迎,每日裡商會約請,政客請見,忙得不可開交。一時間紐約興起了一陣駭人聽聞的『中國風』。

    紐約盤桓數日,眾人乘坐美國方面提供的馬車,前往首都華盛頓,除了會見美國國務卿之外,還得到了美國總統的接見。雙方交談之下,美國方面提出,希望能夠將兩國關係彼此友好的領事館一級的基礎上再進一步,並且雙方互派大使,美國方面願意為此提供一切中方需要的幫助。不過這件事不是寶鋆能夠擅專的,當時只好答應對方,一切等回國之後,向皇帝陛下稟明之後,再予以正式的答覆。

    美國人知道,不論是國體、政體還是民風民情,兩國都有著太多的異同,國政大事,全憑中國的皇帝一言而決,所以也並不著急逼迫。

    接下來,寶鋆與容閎一道,會見了來自底特律的漢那根槍械製造公司的代表,也是公司總經理是羅伯特漢那根二世一行人。

    這一次的會談一開始就相當的不順利,美國人並不是傻瓜,只是中國進行的商談,就使得他們知道,中國人已經仿造出了除了槍管之外的所有槍支零部件,只是出售槍管的話,利潤額下降得非常多,若是再將這種技術傳入中國的話,日後哪裡還有美國人發展的餘地?故此,漢那根二世一再表示,若是要購買整槍的話,自然不妨,若是要購進槍管,則會商就不必再談下去了。

    容閎美國生活多年,底特律雖然從未落足,卻也知道,那裡是赫赫有名的工業城市,生產、出售、擁有鋼鐵技術的工廠,包括擁有軍工技術的企業不只一家,所以此行之前,早已經打好了盤算,和寶鋆耳語了幾句,一旁說道:「請原諒,先生們,既然我們的合作不能達成,那麼,請允許我們暫時離開,還有來自底特律曼施坦因鋼鐵廠的條頓先生等待著和我們做商業上的交流呢!我們要失陪了。」

    漢那根二世很有點慌亂起來,看看同來的公司同事,伸手一攔:「中國先生,請等一等。」

    寶鋆順勢站住了腳步,好笑的回頭問道:「什麼事?」

    「中國大人先生,如果貴國政府同意,以漢那根公司作為貴國唯一軍械裝備供應商,則我們的商談還能夠繼續下去。」

    「這件事,我要回國向我國皇帝陛下稟明之後,方能夠給予貴方明確的答覆。」寶鋆說,「不過我想,這樣的條件是很難能夠答應下來的。畢竟,我大清朝與英國的多家公司,也有著良好的合作關係。很難只允准一家公司成為我們的……」

    容閎翻譯到這裡,停了下來,「漢那根先生,請允許我和我方的代表再商議一番,請您和您的同仁稍等片刻,可以嗎?」

    「當然,當然可以。」漢那根離席而去,寶鋆還不明所以:「他們怎麼走了?」

    「大人見諒,這是卑職自作主張,暫時中止了會商。」容閎用他語速很慢,但語音很好聽的嗓音說道:「大人,您剛才的話給了卑職一個念頭,既然美國人不願意和我們分享,不如就此中止,轉而求諸英夷列國?另謀出路?」

    寶鋆眨眨眼:「你是說,英夷也有同樣的技術?」

    「這,卑職仍是未知,不過想來此項技術便如同火車一般,美夷有,難道英夷就沒有嗎?」

    寶鋆深以為然的點頭:「話是不錯,不過……」他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不妥,此事大大的不妥!」

    「怎麼呢?」

    「你想,若是和美國達不成協議,回到京中,另行與英夷溝通,到時候一定有人會問,既然如此,何不就京中與英人商談,一定要勞師遠征,耗靡巨費的到美國一趟嗎?」他苦笑著望向容閎:「容老兄,若是我等落得個這樣的風評之語的話,你想想,此番飽受風濤之苦,就成了自貽伊戚了!」

    容閎終究不是官場中人,給他的一句話提了醒:「那,照大人之見,難道我們就一定要美國達成協議之後,方可歸國嗎?」

    「我想,漢那根公司也未嘗不好。若是能夠和他們達成協議,自然是上上之選,就是不能,日後也可以說是朝廷不准彼方所提的條件,到時候,再由皇上降旨,與英人磋商,於我等就有利無害啦。」

    一句話出口,容閎、唐文治眾人無不皺眉!即令學問深厚,寸心之間如此昧然,又怎配稱得上君子?因為有了這樣的認知,眾人對寶鋆的態度就開始有熱轉冷。

    和漢那根公司的商談始終沒有進展,就這個時候,有人來報,說有幾個客人請見容先生。

    容閎告罪一聲,到了門口,入目所見,立刻大喜:「巴特拉特先生!麥克林先生!」一語說罷,容閎衝上幾步,和對面的兩個人分別擁抱了一起!

    來者一共有四位,兩男兩女。分別是巴特拉特先生和夫人,麥克林先生和夫人,都是容閎美國的老朋友,後者還是他美國上學時的老師。

    彼此分開之後,麥克林夫人望著久別相見的朋友,露齒一笑:「已經有三年了吧?我的朋友。若不是報紙上看到你的照片,還不知道你回來了呢!」

    「對不起,瑞貝卡。」容閎笑著點點頭:「本來是想這一次到斯普林菲爾德去的,不過您知道,我這一次來,除了各種來訪之外,還有太多的商業公務要處理,只好等到過幾天,再到家中去了。不想……,哦,傑瑞還好嗎?」

    瑞貝卡是麥克林太太的本名,當年畢業於霍克山女校,到孟松學校教授生理、心理兩門課程,當時和容閎同至美國讀書的兩名中國學生,一個叫黃勝的,因為生病,早早的回國了;另外一個叫黃寬的,因為學費贊助人的問題,轉而赴英國求學——入當時極有名的愛丁堡大學學習西醫,七年之後,以全系第三名的成績畢業,回國懸壺,聲譽極隆,號稱是好望角之東負有盛名的外科醫生。

    「他們都好,只是經常和我說,不知道幾時才能見到中國學生。」

    容閎真誠的笑了開來:「來,和我進來,給你們介紹幾位來自中國的朋友。」

    雖然是私交拜訪,但身異國,處處都要存一份憂饞之心,故此把幾個人請到賓館的房中,給寶鋆幾個做了介紹,寶鋆也就罷了,總署衙門多年,見過一些來自外國的女子,倒是榮祿和錦華,正是年少慕艾的歲月,眼見兩個身材高挑,言笑晏晏的西洋女子走進房中,白皙豐腴的臉頰,澄藍若水的眸子,雖是年華不,卻有一番成熟的魅力,兩個人一下子紅了臉,原本很熟練的英文也變得結結巴巴起來,甚至還把兩個女子弄混了:「您好……,麥克林太太,您好,巴特巴拉太太。」

    兩女微笑起來,「我是麥克林太太,她是巴特巴拉太太。」

    榮祿加紅了臉蛋,他生得相當俊美,面紅耳赤之下,格外顯得好看:「對不起,對不起。」

    彼此分賓主落座,說了幾句過往的情事,榮祿兩個也放開了襟懷,陪著有說有笑起來,倒是寶鋆和唐文治,根本聽不懂他們交談什麼,獨坐一邊,很覺得難堪。有心離開,又於理不合,只好強自忍耐。

    容閎注意到了兩個人的不自,故意把話題扯到寶鋆身上:「這位是中國總署衙門的大憲,寶大人……嗯,」他想了想,認真思考了一番美國人能夠理解的政府職能機構,「大約相當於美國的國務卿一般的衙門吧。」

    「哦?」巴特巴拉霍然張目,轉而望向寶鋆,「那,不知道貴國的政府之中,這樣的職銜,也是可以經常和總……皇帝陛下見面的嗎?」

    聽完錦華的翻譯,寶鋆興有容焉的抬高了下巴:「是的。我大清朝,只有像我這樣品秩的官員,才能見到皇帝陛下。」

    巴特巴拉太太聽完,問容閎:「容,你也曾經見過中國的皇帝陛下吧?」

    「還不曾有此等榮幸。」

    「怎麼呢?」

    容閎苦笑著搖搖頭,美國生長的人而言,中國本來就是一個無比神秘的國度,中國的皇帝加如同籠罩五里霧中,讓人完全摸不到頭緒,此番容閎訪美,正是代表中國政府而來,麥克林四人到訪,一來是老友歡聚,二來也想有請教益,為日後課堂之上,多一份教學談資,誰知道因為官職卑微,居然沒有見過皇帝?

    幾個人說了一會兒話,又和容閎訂下了再見之期,這才起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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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的人也就罷了,榮祿卻眼前總是晃動著兩位美國太太明亮的眸子和加明亮的笑靨。找了個空閒,他到了容閎房中:「老師,這一次來的,是什麼人啊?」

    容閎給他介紹了幾句,然後問他:「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榮祿不善撒謊,臉一紅解釋道:「當年老師美國的時候,常住麥克林太太家中嗎?」

    「一開始是住巴特巴拉先生家中,麥克林先生家,是上中學之後,才偶爾駐足的。」

    榮祿點頭,想了一下,他又說道:「老師,若是公務得暇,老師是不是要到麥克林先生家中去做客?」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他有些靦腆的問:「那,老師,學生能不能與老師同往?」

    容閎為難的搖搖頭,「仲華,非是我不願攜你同往,其實,你有意探訪,不但於麥克林一家是無上嘉賓,就是於你能夠多的瞭解美國風情,也是大好機會,只不過,他們所住的地方距此遙遠,公務繁忙之際,很難有時間拜訪,不如等到下一次吧?若是你我能夠有機會再到美國的話,我一定帶你登門拜訪,你看可好?」

    榮祿很覺得遺憾,只是容閎的話並非虛妄,剛才聽幾個人說話的時候,麥克林先生也說,此次到紐約來,只是乘坐馬車,就走了三個小時之多。想來道路不算很近,就依老師所說,留待後日,再圖相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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