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127節 唇槍舌劍(2) 文 / 嵩山坳
第127節唇槍舌劍(2
打發走了英國公使一行人,奕讓人把會談記錄整理成策,備轎趕到圓明園,宮門口遞了牌子進去,不一會兒的功夫,皇帝傳召,讓奕及總署衙門眾人到湛靜齋見駕。哈18&
奕等人不敢怠慢,一路進到堂中,正是四月底的天氣,外面陽光燦爛,進到暗處,眼睛一時間不能適應,待到緩了緩,才看見皇帝著了一身便裝,正含笑向眾人注視著。
奕趕忙跪了下去:「臣弟糊塗,未能識得聖顏,請皇上責罰。」
「都起來吧。」皇帝把手中的書放百寶格上,「起來說話。」
「是。」眾人這才爬起身來,分作兩列,站到一邊。
「和英人的第一天交往,進行得如何啊?」
「回皇上話,英國特使伯明翰勳爵不顧兩國相交禮法,會談未果之際,拂袖而去。」奕把會談的細情說了一遍,又呈上會議記錄,「這是會談記錄文本,請皇上御覽。」
六福接過來,轉呈給皇帝,皇帝拿手裡,隨意的翻看了一下,口中問道:「老六啊,你看,伯明翰若真的是就這樣無功而返的話,把實情上奏英國政府,該國政府會不會如同皇考當年一樣的興兵來犯啊?」
奕心中有點狐疑,皇帝不惜和英人開戰也要阻止鴉片流入,怎麼現居然問自己英人會不會為鴉片一物情啟戰端了呢?難道是皇帝後悔如此大言了嗎?心中想著,口中答說:「臣弟以為,英人素稱驕狂,此番與我朝商談之下,種種條款皆為我朝駁回,惱羞成怒之下,臣深恐其大有輕慢之心,至於皇上所言的興兵之舉,臣……不敢言。」
「你不敢言?朕替你說了吧」皇帝一派胸有成竹之色,「英人貪利,為追逐利益,不惜於當年發動戰事,也要一逞野心。哼朕這一次就是要讓英國人碰一個硬頭釘子,不要以為我天朝武備不修,便可任人欺凌。真的再度開戰的話,我天朝就是戰至一兵一卒,也絕不後退半步。」
文祥本有心勸諫一番,畢竟,兵者國之大事,尤其又有道光中葉的前車之鑒,皇帝不可輕動無名啊。只是看皇帝言辭之間一片正顏厲色,這時候說話料知說不進去旁只好沉默不言。
奕想了想,說:「皇上,若是英人真的要為鴉片一物興兵寇邊的話,則江南所籌劃之鐵路、鋼廠各項舉措,是不是也會受到此事的影響?」
「這是一定的。」皇帝黯然點頭,「不過,此事也顧不得了。總要有一個安全和良好的外部環境,才能談得上其他。」
考慮了一會兒,他又說:「朕想,伯明翰遠路而來,絕對不會為這第一天的會談不歡而散就黯然南返,總署這邊總還要有的忙,這段時日裡,你們多多和美、法各國接洽,一旦和英人談判崩裂,鐵路之事不能停下來,請求另外各國接手。條件上,不妨暫時放寬一些。總之一句話,對法美兩國,要可能的容讓一二,屆時,英人就是真的敢於動用武力的話,也要考慮一番其他各國中國的利益所。」
奕心中一動,直愣愣的問了一句:「皇上可是要行以六親同運之策?」
他這樣的說話,正好觸到皇帝的癢處,「你能夠見識到這一層,可見你總署衙門之中,確實的有所長進了。」
奕心中大樂,笑呵呵的碰了個頭:「臣弟愧蒙皇上嘉勉。臣不過是愚人千慮,略有一得罷了。」
皇帝擺擺手:「都累了一天了,跪安吧。」
眾人跪安而出,皇帝坐座位上思考著這一次對英政策的轉變:鴉片之事不能達成協議,只怕英人定然會像道光年間一樣,興兵來犯--這是他一直以來孜孜以求的。
天津綠營所見,雖是一城一地的得失,然而見微知著,想來大清的武備之力已經疲弱到了極點。這樣的一些人,這樣的一些兵,連面對皇帝的巡視,放槍之際都不能做到臨敵不亂,又如何提得到什麼保家衛國?真正是到了大肆裁撤,痛加改革的地步了。
而這等改革之法,莫過於一場戰事,讓朝野上下深刻見識到兵武不修,才能不濟之後,方能夠有佳的時機和效果--屆時,若是和英人的一場衝突一如所料的打輸了,自然給了他好的借口;若是居然能夠打贏了,皇帝的威望如日中天,再提起改革,想來朝野上下的阻力也會小得多--這也正是皇帝面對這一次的談判,態度如此強硬到了極點的緣故
他想了一會兒:「六福?」
「奴才。」
「到前面去,傳軍機處到這裡來。」
「喳。」六福答應一聲,出殿而去。過了好一會兒的時間,門簾從外挑起,文慶、翁心存、孫瑞珍、曾國藩幾個進到殿中,撩衣跪倒:「臣等,恭請聖安。」
「剛才老六他們來過了,和英國公使的會商不歡而散,此事,你們知道嗎?」
「臣等略有耳聞。英人得隴望蜀,狼子野心,以蕞爾小國不知禮法,竟然兩國邦交之際口出狂言,種種狂悖之處,難以勝言,這也不過是英人慣用伎倆。皇上不必為這等人憂勞聖懷才是的。」
「話是這樣說,不過英人為鴉片之事不惜挑起兩國紛爭,這道光朝是有先例的。到時候,英人真的不遠萬里舉兵而來,你等以為,只憑天津所見的綠營兵士的闇弱無能,可能收禦敵於國門之外之效嗎?」
奕不慶就是首輔軍機大臣,聞言立刻除冠碰頭,口中答說:「臣等奉職無狀,上勞廑憂,請皇上責罰。」
皇帝連眼眉都沒有動一下,低頭看著下跪的幾個人,開口問道:「曾國藩?」
「臣。」
「你是補的兵部尚書,兵制之事,你也曾經上書於朕,關於此事,可有什麼要說的嗎?」
「是。臣以為,管兵當先管將。武將之中,挑選操守良好的,大力加以提拔,」曾國藩跪人叢後面,亢聲而言:「臣想,軍隊之中,首重紀律二字,紀律不好,難免騷擾地方,百姓見到軍士,心中就、會害怕,不但不能提供幫助,反而暗中資敵。所以兵制之事,當首先以整頓紀律為第一要務。」
「嗯?」皇帝微感詫異的問道:「這和你上月天津時給朕上的折子中所說的,似乎前後不一啊?」
曾國藩知道,皇帝這是問及皇帝駐蹕天津黃家花園時,自己進呈的那份《痛陳八旗、綠營兵政弊端折》了。他自然也有話分辨,當下碰頭答說:「臣的原奏中本就說過,綠營、八旗有制度、平日積習、行於出征戰陣之際弊端種種,為嚴重者則是將帥士卒各顧自私,彼此妒猜,互不相下;綠林綠士仇殺民壯鄉團以至勇丁;紀律太壞。每每綠林綠出征之時,到處擾民,已成大隱憂數款。」
他停頓了一下,喘了口氣,繼續說道:「以臣愚見,凡此種種,皆為兵伍所,不講紀律之惡行表徵所見。只要能夠痛加整頓,想來以綠營、八旗將士久軍伍,百凡歷練之身,一旦能夠痛改前非,日後為國出力,誠然也是大可預見之事。」
皇帝好一會兒沒有說話,曾國藩所說都是書生之見,未必能夠落到實處。而且,即便自己下旨要求各省整頓兵伍紀律,怕也不過是陽奉陰違,弄到後,一事無成。
想了想卻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皇帝說:「英人此番我國販賣鴉片受阻,依朕想來,早晚必有一戰。而現今各省之中,兵武不興,實是大的隱憂。剛才曾國藩所言,雖也是正論,不過重整紀律,緩不濟急。還要有一些加能夠立竿見影的法子來。你們都有什麼好法子,可以解決目前為難的局面的?」
孫瑞珍後面跪著,這一次政海波濤,賽尚阿、賈禎等人覆頂而沒,撿拔的幾個人都算是近之資,不過這其中也大有分別。奕、文慶、文祥都是旗人,是他不能比的;曾國藩帝眷之隆朝臣無雙,是他不敢比的;翁心存上書房教習,負責大阿哥的學業,再加上翁同?是皇上身邊近人,也是他羨慕不來的。
所以,雖然入值軍機,卻也不過是陪襯,這一次聽曾國藩的話給皇帝委婉的駁了,急於自見之下,前行了幾步:「回皇上話,臣有話說。」
「你說吧。」
「是。剛才曾大人所言,紀律敗壞實是八旗、綠營兵士第一大弊端。而整頓之法,又不可片刻建功,所以臣以為,不如八旗、綠營之外,另行招募兵士,重訓練,從豎立根基之時,就將紀律嚴明起來,日後奮戰之時,當大有所成。」
文慶嚇了一跳,旁邊趕忙進言道:「回皇上話,臣以為孫大人所言不妥。」
「怎麼個不妥?」
「回皇上話,奴才想,既然要另行招募兵勇,則兵餉、軍糧、裝備等物紛繁複雜之外,要動用大筆國帑,再行成立軍,則各項支出,又是一筆極大的費用。臣恐耗資靡繁,非百姓之福啊。」
看文慶急得面色通紅,皇帝和煦的擺擺手,「都不要吵了。孫瑞珍的話很對,明知道筐子裡的蘋果都爛掉了,還想得到一個好的蘋果,就只有到樹上去摘。不過文慶的話也並非無理,成立軍,各項雜七雜八的費用加一起,就是一個極大的開支。」他一眼瞅見曾國藩張口欲待說些什麼,便停了下來:「曾國藩,你想說什麼?」
曾國藩不慌不忙的答說,「是,臣倒以為,不如取孫大人和文大人所議之長,略加修改,當可收精兵之用。」
「怎麼說?」
「臣的意思是說,就從現今有的八旗、綠營兵士中挑選那些年輕的,略加教化即能為國出力的,甄別出來,另外組成一伍,加以訓練,日後定然能夠收效。」
孫瑞珍心中佩服,難怪曾國藩得皇帝的寵幸,果然心中大有丘壑。這樣的主意自己怎麼就想不出來呢?當下重重地碰了個頭:「曾大人所言皆是為國良謀,臣附議。」
「臣也附議。」
看軍機處眾人沒有旁的意見,皇帝點點頭:「曾國藩的辦法確實是好,不過,就正如曾國藩所說,既然是從八旗、綠營兵士中選拔精銳,加以調教,只恐能夠入選之人,十中無一。這樣吧,就以現有兵士為基礎,不足之數,各省張貼佈告,允准百姓,民壯參加其中,以充盈兵員。」
「是。」
「至於那些未被選召的兵士,也不要讓他們兵營之中閒置下來,各省把剩餘兵士分作兩部分,一部分屯田墾荒,另外一部分,就省內分為省、府、道、縣四級,成立警用隊伍。平常日子裡,擔任地方守護,維持治安。倣傚九門提督職分,拱衛地方,緝拿奸宄。」
文慶等人心中佩服,只是這幾句話的功夫,虧這位主子是怎麼想到的?居然拿出這樣一個看來奇怪,深思下去卻很實用的辦法來?
只聽他繼續說道:「兵制改革,旨去蕪存菁。軍機處下去之後,給各省督撫、將軍、提督、總兵發送廷寄,告訴他們,不要怕什麼被裁撤下去的兵士聚眾鬧事,加不要有任何徇私回護之心,這一點要讓各省督撫認真查處,但凡有類似情弊的,各省都要具名參核,朕無有不准。」
「後,……」皇帝想了想,斷然一揮手,「不要把各省的滿人、漢人分得那麼清楚,加不必弄什麼旗營,綠營,著選拔出來的兵士,不論滿漢,都同一個軍營中吃飯、訓練。真是笑話,立國已經兩百餘年了,現居然還有人說什麼滿漢之別?你們要知道,這種血火之間,方可見袍澤之義哩」
曾國藩等心悅誠服的碰下頭去:「皇上身居九重,而心念天下各方,臣等不勝欽服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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