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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61節 術有專攻 文 / 嵩山坳

    第61節術有專攻

    肅順倒真是不肯食言,妞妞入府之後,名姓不改,仍然姓尤,不過妞妞這樣的乳名不能再用,問過大名,方知是叫一個蓮字。&便聯名代姓的一起稱呼。尤蓮人生得美,又極是聰明,學起規矩來又快,又能夠融會貫通,不到一個月的功夫,肅順真覺得身邊少不得她的伺候了。

    另外一邊,肅順命人把尤魏兩家前後呈訴的狀子拿來,讓鄭敦謹去一次本城的御史衙門,三下五除二的將事情料理清楚,後又讓尤杉拿出三千兩銀子,算是圓了雙方的臉面。至於尤杉送給他的五千兩銀子和一塊漢代玉印,他只留下了玉印,其他的銀子,如數璧還。

    尤杉無論如何不肯收回這筆銀子,只是說銀子出手,萬沒有收回之理,後弄得肅順也沒有了辦法,只好把這筆銀子私下裡交給了尤蓮,算是自己賞賜給她的花用。

    這樣的一大筆錢交給一個府裡的丫鬟,自然惹得府中上下一片艷羨,多的卻是又羨又妒,尤蓮從這筆銀子中拿出五百兩,分發給眾人,這樣才算是讓周圍嘈雜之聲消停了下去。只是背後議論,只怕這位尤家小姐,登堂入室,做肅大人的側福晉也是指日可待了。

    肅順顧不得這樣的聲音,他每日公務極忙,能夠家的時間不多,那一塊尤杉奉送上的玉印,也給他隨手給了崇實:「你也知道,我於這等物什一竅不通,既不知道有何珍貴之處,又不懂得如何珍護,還是給你,有空找個行家,品評一下吧。」

    「府中有龍先生,何不請他評鑒一二?」

    「請他看過了,他也不能斷定。」肅順擺擺手,說:「還是找旁的人再看看吧。若是假的也就罷了,若是真品,我也不敢暴殄天物。」

    崇實不明白他口中所說的暴殄天物意何指,金石鑒賞他也不是很懂,不過他知道翁同龢性好此物,便想請他教益一番。有一天書房入值的時候,談起來此事,當然,話中只是說肅順花了數千兩銀子購入,卻不知是否值得如許之數,想請翁同龢鑒賞。

    「漢代的玉印要看質地,文字,印主而定,不知道白水兄所說的,是怎麼樣的一方玉印?」

    「這方印是純淨無暇的白玉。」崇實說:「其他的,我就不懂了。改日吧,把玉印拓下來,請翁兄賞鑒。」

    過了幾天,崇實果然將拓本帶來書房,翁同龢接過來一看,是朱文的『婕妤妾曉』四個字,若是真物的話,就是漢代趙飛燕所留了!不由大吃一驚:「印哪裡?」

    「就我府中。」

    「可否借來一觀?」

    「等明天吧,明天我準備搬入皇上賞賜的府中,到時候,我們成了鄰居,再請翁兄指教。」

    到了第二天,崇實提前皇上面前請了假,搬家到後井大街的徐秉義府中,正好,龍汝霖也來道賀,崇實將玉印取了出來,請這兩位金石字畫方面學有專長的行家做一品評。

    龍汝霖和翁同龢都是箇中高手,打開重重錦袱,是一個手掌大小的紫檀方盒,掀開盒蓋,是一方一寸見方,五六分高,通體潔白,只有紐旁有黍米大小的一塊紅斑,格外顯得鮮艷奪目的玉印。

    龍汝霖早就欣賞過,還不覺什麼,翁同龢心下激動,輕手輕腳的把玉印捧手中,只是大約看過,就做到心中有數,只是心下狐疑,不敢驟下斷語:「此印的來歷,我也是略知一二,未見得一定屬於趙飛燕。」

    「是啊,學生也有同感。」今夕何夕,能夠一睹漢代流傳而下的寶物,真稱得上不虛此行了,龍汝霖說,「漢宮中婕妤很多,飛燕的妹妹合德,不也是婕妤嗎?還有昭帝的生母,姓趙,也封婕妤。不過現一看真品,足以破惑,確是飛燕遺物。」

    崇實一邊探頭過來,認真的看看:「你有何依據?」

    「就是這個『曉』字上。」這個曉字與趙字是相通的,翁同龢指出,漢朝楊雄所著、晉朝所注的十三卷《方言》,第十二卷中有這個曉字,解釋是,曉字,姊也。姊妹同封婕妤,趙飛燕是姐姐,用這個曉字,巧合而又雙關,是第一個證據。

    「果然高明!」一貫口舌不肯饒人的龍汝霖也禁不住讚歎有聲了,「不瞞翁兄,我於此節也是半通不通,可謂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今日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不敢,」翁同龢深通君子藏拙之道,笑盈盈的把玉印向前一遞:「龍兄也是其中方家,就請龍兄為白水老兄解答一二吧。」

    龍汝霖也不客氣,接過玉印,對崇實說,「曉字左邊的篆法奇古,做飛鳥之勢,非『燕』而何?」

    崇實細細看去,果然。不能說他牽強附會,談及來歷,龍汝霖說,這方玉印,有稽可考的是明朝,為嚴嵩之子嚴世蕃所***,嚴氏父子敗後,流入有名的***家項子京手中,後來又歸入無錫華家,後為李日華所得。

    李日華是萬曆年間江浙一帶的名士,精於鑒別,別號叫博物君子,他有兩多,一個是著作多,一個是別號多。嘉興鮑昌熙所著的《金石屑》中彷彿收得有李日華一篇關於談印的記載。

    翁同龢府中藏書甚多,書架上找找,拿出一本《金石屑》,第三冊中找到了一篇李竹懶的短文——李竹懶是李日華的別號之一。

    翻開一看,果然所記的正是趙飛燕的玉印:「白水兄,皞臣兄,你們聽。」他念道:「漢宮趙飛燕婕妤時印,不知何年流落人間,嘉靖間曾藏嚴氏,後歸項墨林,又歸錫山華氏。余愛慕十餘載購得,藏於六硯齋,為一奇品,永為至寶,若願以十五城,豈能易也?」

    這是拿這方趙飛燕的玉印比擬秦昭王願拿十五城易得的和氏璧了。只有一節,肅順又何來這樣的寶物?和他相交匪淺,從來不曾聽他提起過呢?

    肅順收受尤家的贈送,是瞞不過龍汝霖和崇實的,只是翁同龢不曾通曉其中,這兩個人也無法與他解釋,當下面對他的問題,只是笑笑不答。就這個時候,肅順的官轎到了門口,有轎夫壓下轎桿,肅順穿了一襲便裝,登門而入。

    聽翁同龢把這方印的來歷說一遍,肅順大皺其眉。他沒有想到尤家會奉上這樣珍貴的古物,轉念一想,尤家必然是全不通曉此物的來歷和價值,只當是俗品,這樣說來的話,倒是不能手中久存——日後若是給人家知道了,只當自己全然不會處事,那前一段所費的心血,就都白白浪費了。

    不過現還談不到這個,肅順混不當回事的把玉印放回到紫檀木盒裡,由跟隨而來的下人暫時保管,他對翁同龢說:「叔平老弟,這一次我不請而至,只是為了喝你和我這結拜老弟的一杯喜酒啊。」

    龍汝霖旁若無人的揚聲大笑:「東翁說的極是,正是該喝一杯他二人的『喜』酒!」

    翁同龢很不喜龍汝霖這樣的牙尖嘴利,不予人留任何情面的說話,只是他為人忠厚,只好寬和的拱拱手:「肅大人取笑了。」

    「哦。」肅順立時知道是自己口誤了,不好意思的一笑,「對不起,我說錯了,我是說,來賀翁兄與我兄弟的搬遷之喜的喜酒,而不是那等促狹之意的喜酒。」

    翁同龢這才明白是自己誤會了對方,趕忙說道,「不敢,不敢。肅大人公務繁忙,還要過府為我二人道賀,真正是令我等幸何如哉。來人啊?」

    「少爺?」

    「快點準備酒菜,請肅大人,龍先生府中用飯。」

    肅順來這裡是有事要找龍汝霖,沒想要久坐,不過崇實和翁同龢一個是他的拜弟,一個是他一直以來想拉攏的對象,就改變的主意,慨然應諾:「既然這樣,我就叨擾了。」

    肅順食量很大,不過不是特別講究,此時一面吃,一面談,沒有停過筷子,片刻之間,將一盤蜜炙火方、一盤銀絲卷,吃得光光。周圍幾個人看著,又是羨慕,又是好笑!

    龍汝霖知道他有個習慣,每當心中有事,就吃得多。看他眉頭微皺,對幾個人的說話一來是不懂,二來也是無心答聲,說起話來經常不點子上,當下問道:「大人,此來可是有事?」

    「唔。」肅順端起碗,把湯汁喝淨,放下筷子,接過聽差奉上的熱手巾,使勁抹了一把手和嘴巴,這才說道:「今兒個我和趙蓉舫為內務府趙雙山的事情遞牌子,皇上於部裡撰擬的刑辟很是不滿意,看起來,竟似是一心要拿趙雙山開刀,偏鄭敦謹,林拱樞幾個又認為此事乃是非刑之罪,不肯具結。」

    「啊。」聽他把今天的經過講一遍,幾個人立刻明白了。不過大家各懷心腸,輕易不肯建言。翁同龢說,他是文學侍從之臣,隨扈到熱河之前,和父親***府中有過說話,聽老父說,此去熱河,若是皇上有文字之役,自然當仁不讓,如是問及朝政,則謹守緘默,萬萬不可以一言相進。

    他可以不說話,龍汝霖卻不行,心下微有些失悔:不應該這時候問及此事的。又轉念一想,覺得不必,這時候讓翁同龢和崇實見識一下自己的才學,不也是正好嗎?「大人不必如此,皇上銳意改革,對部員之中貪墨情由不肯姑息,本就是明君本色,何況,皇上和阿尚書說的,也確是的論。趙雙山身為內務府的奴才,持身不正,獲此嚴遣,也算是應有所報。至於部裡不肯具結嘛,我想來,大人不但不要硬來,倒應該以古之刑臣皋陶自期,犯顏直諫才好。」

    皋陶是虞舜的刑官,這個名字肅順聽來很是陌生,不過他很精明,料想是句好話,只報以感謝的一笑,「那,皇上那裡呢?」

    接下來的話就有些犯忌諱了,龍汝霖不肯多說下去,「只要多想一想,總會有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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